婆子讪笑了一会儿,“那倒是我眼皮子浅了。”
王氏眸子眯了眯,“李妈妈,您可是府里管事的老人儿了,这大小姐年幼无知,怎的到今日还安稳地管着家?”
“我说姨娘啊,真不是老奴拿乔,您是不知道那大小姐的手段,这回事处的都各个儿地谨慎的很呐,原先厨房的孙妈妈被打了顿撵出去以后,哪有人还敢去捅娄子啊!”
王氏作势要起身放碗,那婆子连忙起身接过瓷碗放在了一边的红木小几上,陪着笑道:“姨娘可别恼了我,我一家老小可都念着姨娘的好呢。”
王氏许久才开口,“我看李妈妈是该享享清福了,您女儿姑爷也该好好陪您颐养天年才是,让李妈妈您一家操劳,倒是我的不是。”
李妈妈闻言刚要坐下又连忙起身,这不是要砸了她全家的饭碗啊!
女儿好不容易靠了王氏进了大厨房做了采办,嫁给了外院回事处的管事儿子,若是她一家失了势,恐怕想着踩一脚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姨娘,您可别和老奴置气,实在是大小姐那边儿手里管得紧啊,只要……只要大小姐那头能松一些,老奴就有把握插手,到时候再寻个大错处,这管家的权力除了给姨娘又能给谁呢?”
哦?王氏嘴角勾了勾,“李妈妈可要记得说过的话,若是您美言成真,这到手的富贵我也忘不了李妈妈。”
李妈妈连忙弯着腰应了,退出去的时候手心都湿得厉害,这王氏看着娇弱那心眼儿可不少,手段也狠啊。
要是真惹怒了她,自己一家子都吃不了兜着走,就盼着她真能爬上去,自己也沾着点光。
倩纱端着一盏清茶站在门口,看了眼战战兢兢退出来的李妈妈,暗自忖度这王氏坐不住了?要出手了?也不枉费自己这些天的添油加醋了。
王氏抿了口清茶,眉头一皱,“前些日子品香轩送来的玫瑰露呢?”
倩纱笑了笑,“姨娘许是忘了,前些天不是给了二小姐,二小姐用来沐浴了,说是好用的很。”
王氏想到江锦芊,这才舒展了眉头,“芊儿今日都做了什么?”
倩纱忙答道:“二小姐在屋里练琴呢,后来说是嫌屋里闷,让诗情去百草园搬了几盆子金盏菊,二小姐原是要来看姨娘的,我想着姨娘是要见李妈妈的,就让二小姐晚些来陪姨娘用晚膳。”
王氏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显然是满意的,“我原先只应有雨帘这一个大丫鬟,我知道倩纱你也是个好的,雨帘回来后,你还留在我身边伺候,明着是二等丫鬟,我给你一等丫鬟的份例。”
倩纱毕恭毕敬地福了一福,“姨娘实在是抬举奴婢了!”
她心里暗道:明着守着妾室的规矩,暗地里这王氏早把自己当成正经主子了吧,两个一等丫鬟,这王氏已经把自己当成正室了?
倩纱心里不屑,面上却愈加恭敬,她一举一动都是揣摩着王氏的心意,对王氏的这个决定她也是早有预料的,自己一定要留在王氏身边,才能找到机会。
王氏瞥了眼倩纱,没想到这个小厨房里出来的丫头,竟然这么合自己的心意。
该说的不该说的,该做的不该做的,都拎得清,人又机灵,实在是个能做心腹的,再放在身边好好端详端详就是了。
“听你说过,你娘在万州的庄子里当差?若是觉得府里有合适的位置,便回了我,让你娘来府里,也能互相照拂。”
王氏看了眼倩纱,既然决定重用,有亲人捏在手里,才能用人用得安心。
倩纱忙跪下谢了王氏的恩典,袖子里的手却狠狠揪着衣袖。
怡翠阁里临近朗月湖的正是江锦芊住的西跨院,秋夜的湖边有些凉意,江锦芊披着雪絮绛纱披风坐在院子里,正一脸喜色地看着眼前站着的大丫鬟诗情。
没想到刚陪姨娘用过晚膳,就听到这么一件有意思的事。
“你说的可是真的?”
诗情忙道:“杨妈妈身边的红慧说得,错不了,听红慧说,杨妈妈亲自抱着盆兰铃香去的于家,结果被气回来的,谁知道那长得大家闺秀一样的于小姐,竟然有这么个哥哥嫂子,日后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江锦芊早就因为王氏的嘱咐,远远躲着江锦言好一阵子了,心里却对自己吃的亏憋闷的很,不知道砸坏了多少杯碗,还发落了好几个瞧不顺眼的丫鬟,却还是觉得不解气。
就像是被素来温顺的兔子狠狠咬了一口,自己顺风顺水地过了这么多年,这会子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听了诗情从百草园得来的消息,她才一扫阴霾,听说江锦言最近极为信任这于家的女郎中。
长姐,既然你这么信任这个女郎中,我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你让我不好过,就别怪我不客气!
江锦芊笑了笑,拔下一根鎏金点翠银簪塞到诗情手里,“拿去找路子,打听打听于家的情况,特别是这个于家少爷。”说着又扫了眼她,“先别让我娘知道。”
诗情应着便退下了。
江锦芊可不想总憋着这口气,明着不能做什么,暗地里怎么能还这么憋屈,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她得拿捏住这个于郎中才好。
前院的婆子掂了掂手里的簪子,眉开眼笑道:“诗情姑娘放心,别说是打听一个于家少爷了,我连他祖上三代也能打听地一清二楚!”
诗情点了点头,又正色道:“这可是我们怡翠阁的事,要是传出去了,妈妈可是知道的,我们姨娘的脾性。”
婆子见她袅袅娜娜地背影,这才收起笑脸,心里暗道还是该和福生媳妇商量商量,怡翠阁的王氏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能做出什么好事来。
福生媳妇自从被江锦言升了厨房的权,现如今在府里过得极其不错,本来也是为人本分的,又被江锦言敲打过,这一听怡翠阁的要偷偷打听于家的事,便皱着眉思索起来。
那婆子看福生媳妇这副模样心里咯噔一下,“老婆子这回不是惹了什么麻烦吧?”
福生媳妇笑了笑,“妈妈听我一句劝,怡翠阁那头可和大小姐不对付,大小姐离出阁还早着呢,这府里到底还轮不到她一个姨娘做主的份。”
那婆子忙问道:“那这事儿该怎么办?那王姨娘明着不显眼儿,暗地里也不是好相与的呀,那原先管着厨房的孙妈妈可不就……”
福生媳妇脸色一沉,“那孙婆子是自作孽,一家老小都被王姨娘捏在手心里,我们可没这么大福做她王姨娘的心腹。”
那婆子讪笑两声,“要不这簪子我给退回去?”还是不要随意惹了怡翠阁为好啊,那孙婆子可不就是帮着她王姨娘,最后被顶了罪撵出去了。
福生媳妇摇了摇头,最好能利用这个机会再看看这大小姐能耐如何。
“妈妈若是信我,这簪子就给我,我去大小姐那儿走一遭。”
婆子顿了顿,“告诉大小姐行吗?这大小姐原先可不就是一个锯了嘴的葫芦。”
福生媳妇笑道:“这可不见得,如今大小姐可是不得了的,妈妈信我一句话,等我回来这事再做打算。”
婆子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自己向来就愿意听她的话。
梧桐苑内,雪砚拔下头上的银簪挑了挑灯花,屋子里略暗了一瞬就亮堂起来,缩在江锦言身边的小心睁开眼瞧了瞧,见没动静又闭上眼睡了。
雨墨看着坐在炕上看账本的江锦言道:“小姐,都一个多时辰了,要不歇一歇?”
雪砚也连忙点头道:“小姐,仔细看坏了眼睛。”
江锦言正看到品香轩的账目,正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皱着眉也不抬头。
这是抱着锦程的惜秋来了,正看到门外走来的福生媳妇,“秦嫂子怎地来了?”
雪砚听到动静连忙挑了帘子出去,见是厨房的管事媳妇连忙迎上去。
福生媳妇笑道:“我有事儿来同大小姐商量。”
惜秋是每晚都要抱锦程来同江锦言玩一会儿的,听到有事便抱着他先回了东次间。
江锦言听到福生媳妇来了,放下了账簿,看着一边陪着自己的小心道:“雨墨,抱小心去喝些牛乳吧。”
雨墨笑道:“也不知他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入了小姐的眼。”
雪砚一挑帘子,“小心是眼力劲儿好,跟着小姐才能过好日子。”
雨墨笑了笑抱起小心,小心叫唤了两声便要往江锦言身上跳。
雪砚怕他伤着江锦言,连忙去拦,江锦言看小心害怕的样子也不忍心了,“还是将牛乳拿来这里喂吧。”
雨墨放下小心,“真真是个小麻烦。”
小心喵的一声跳到了江锦言的手边,用头来回蹭着她。
福生媳妇也进来了,看了眼穿着月白蝶纹家常衣裙的江锦言,心里暗道大小姐果真是个好样貌,就是看着太温和了些。
她行了礼后江锦言便指着一边的锦杌笑道:“秦嫂子不必多礼了,赶紧坐着吧。”
福生媳妇笑了笑,这大小姐看上去再如何温和,这手段也是不弱的,自己可没忘记那被大小姐发落的孙婆子。
“我今儿也是有事要同大小姐您说。”
江锦言估摸着这么晚了,看来不是小事,又看她有些拘谨的样子,便对雪砚、雨墨道:“你们去东次间瞧瞧小少爷,带一盒子栗粉糕去,怜春那儿有桂花蜜,也去讨个巧吧。”
雨墨会意,忙拉着雪砚退下了。
福生媳妇见没了旁人这才拿出簪子,“大小姐可认识这簪子?”
江锦言将小心抱到鎏金点翠银簪?
虽然如今府里刚办了丧事银簪颇多,可是这种低调里却还透着贵气的簪子,风格倒是眼熟。
她略一思索便道:“这是从怡翠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