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中,贺澜和文春晓已经是端坐在了铺了厚厚的雪狐皮子的石凳上了。
贺澜如今倒是同叶落也有些来往,见到叶落来了,也起身笑着迎了。
文春晓却是急忙起身扶住了贺澜,“姐姐怎的还是这般毛毛躁躁的,圣上若是见了,那可是要心疼了,再不然,颠着了小皇子那可就不妙了。”
文春晓这才转过头,像是才瞧见了叶落,“哎呀,叶贵人也来了!”
她忙对一旁的几个宫女呵斥道:“怎么个眼力劲儿,还不快上前去伺候?”
那几个宫女被骂得一阵委屈,又不好多说,只得上前来接过了叶落手里的暖手炉,又去一旁添了些香料进去。
贺澜嗔道:“春晓你这性子啊亏得叶贵人是个极心宽的,不然可是要拿住你的。”
文春晓娇笑道:“定是澜姐姐如今有了身孕,连性子都变了,都会打趣妹妹了!”
叶落倒是不骄不躁的,同她二人微微行了礼后,便坐下了。
贺澜又吩咐上了几碟子新式样的点心,翠玉豆糕、栗子糕、双色豆糕和豆沙卷,都是在一旁的炉子上温着的。
叶落倒也随和,用手捻了个豆糕,轻轻咬了一口,“澜姐姐这里到底都是大好的东西,这小小的豆糕便内有乾坤,可见是下了功夫的。”
贺澜笑道:“哪里有那么多的好处,不过是送来解解闷的。”
文春晓笑盈盈地取了块豆糕,咬了口便笑道:“叶妹妹这就不知道了,这可不是一般的手艺,前阵子宫里进了几个姑苏的厨子,圣上便指来了澜姐姐这里,圣上可是担心地不得了呢,说是怕澜姐姐吃得少……”
贺澜略红了脸,“哪有这么多话,这点心还堵不住你的嘴?”
叶落的目光悠悠落在了文春晓的脸上。
这女人可是笑得极纯,心机极深……
姑苏?不就是影射自己即将失了宠?连家乡来的厨子也是先给了贺澜……
她想如何?挑拨离间?
只可惜……自己对她这手段,实在是觉得不够看……
“三位姐姐竟是都先到了!穆南失礼了……”
三人正是一阵沉默之时,却见不远处极美艳女子披着雪狐披风,内里露出的大红色妍媚至极,正缓缓而来。
文春晓笑着上前,“公主今日可是来晚了,自罚一杯?”
穆南浅笑着拉着文春晓回到了石桌旁,在贺澜身边坐了下来,“好,那穆南就自罚一杯。”
“圣上驾到!”
穆南听到这声通报,忙站起了身,又随着其他几位拜了下去。
永宁帝摆了摆手,“倒是坏了你们的雅兴了,御书房里闷得慌,出来走走罢了。”
贺澜上前嗔怪道:“怎的不批件披风?”
永宁帝拥着她坐下来,“走动走动倒是不冷了。”
文春晓浅笑盈盈,“圣上到底是惦记着澜姐姐的。”
永宁帝刚要回话,一个御书房伺候笔墨的太监脚步匆匆,脸色极为不好地小跑着上前。
“圣上!襄都急报!不好了!镇国侯重伤!”
永宁帝脸色一暗,“什么?!怎么会!”
他起身,轻拍了拍贺澜的肩,“朕先回御书房了。”
贺澜、文春晓和穆南都起了身,而叶落却是愣在了原地。
他重伤……
重伤?!
怎么可能!他身手那么好……
不可能!自己怎么会相信?!
“小主!”一旁的宫女心里一急,只好去扶她,“小主!您是不是身子又不好了!”
果然,永宁帝转身望向了叶落,亲自扶起了她,“身子不好便少出来吹风,想看什么花儿……朕让人送去望月斋可好?”
叶落这才回过了神,盈盈一拜道:“是臣妾失礼了。”
永宁帝握了握她的手,这才转身疾步而去了。
穆南听了这个消息,心里却是喜忧参半的,找了个借口便先行告辞了。
她扶着阿离的手,心里却是乱糟糟一片。
那样风华绝代的男人,真的会出事?
她咬了咬唇,可这……不是自己设计的一切?
许君彦是不会爱上自己的……他对江锦言那般好……甚至连多看一眼自己都不屑!
他自己该要承受的!惹了自己却又抽身而去!
自己怎能让他二人好过?!
“去传明月阁的人,我有事要吩咐。”
阿离大惊,“公主明月阁的人手不是被您分了一半给端王差遣,您这是要?”
穆南眉间一紧,“襄都……”
她冷笑了一瞬,“我想要的是万无一失,也要为我们安西铺路……就不能全然相信端王,他……恐怕也不是个好对付的。”
阿离点点头,转身而去了。
而御花园中,叶落也脸色极差,很快就以身子不适为由退了席。
她身旁的明珠扶着她回到了望月斋,急声问道:“小主!您今日怎么了?!吓死奴婢了!”
叶落摇了摇头,“无事,不过是不太舒服,喝口茶便好了。”
明珠这才放下了心,“那就好,奴婢还当做您是生气呢!”
叶落苦笑了一瞬,“生气?我生的哪门子的气?”
明珠愤愤道:“还不是那个文贵人?!从头到尾都在炫耀着澜昭仪的恩宠,生怕这后宫之中还有人不知晓一般!她知不知羞!难道这恩宠是给了她?!”
叶落无奈地摆了摆手,“这有何好动气的?”
明珠的脸色也差了几分,“不过圣上待澜昭仪是真好……”
转瞬她忙道:“小主你别急,您有了身孕以后会比澜昭仪更得宠的!”
叶落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我静一静。”
明珠只当是她心烦,只得退了下去。
叶落推开了窗,心里剪不断理还乱一般。
叶家的事已经隐隐有了头绪,只差一个时机便能开口让圣上替自己清查了,那时候便能沉冤得雪了!
可自己也身陷这后宫的泥沼了……
他又如何了?
远在襄都身受重伤!
她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该怎么办……”
镇国侯重伤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全城,许君辉在十香楼笑得极开怀。
两个舞姬凑了上来,“大爷今日可是难得好兴致……”
许君辉双手一揽,“爷今日高兴,跳得好,有赏!”
雅座外头经过的方立谨哼了一声,“守信。”
一旁的牛守信忙上前低声道:“少爷,何事?”
“将那许家大公子的饭菜中添些料……本少爷要看一出安国公府嫡长子纵情声色后起不来身、被人抬回府的大戏。”
牛守信扶额,“少爷……”
“别废话了,快去,早就看着许大人不顺眼了。”
牛守信只好疾步往厨房而去了。
“原来是立瑾。”
方立谨刚要转身下楼,却被人叫住了,他回身,却见是端王。
“原来是王爷!立瑾今日真是有幸。”
见到周承瑞,方立谨不免想到了那日自己弄晕他后给他塞了个家人解乏的事……
自己到底还是偏疼这外八路来的表兄的呢。
周承瑞意味不明地对他随意点了点头,“立瑾是来喝酒的?”
方立谨望了眼不远处缓缓而来的轻红,朗声笑道:“可不是嘛!王爷可不要告知茜云,她气性大得很……”
轻红脚步一顿,这才发觉了方二少爷对自己使着眼色,她脸色不动,依旧是托着托盘,端着一壶白玉酒壶袅娜而来。
周承瑞温和地笑了笑,“立瑾倒不如陪本王喝一杯。”
说着他转身对轻红道:“多上一壶酒来。”
轻红笑意不减,“是,奴家这就去温酒。”
两人进了包间后,方立谨已然是笑呵呵地先坐下了,“王爷倒是闲了?”
周承瑞轻笑了两声,“本王哪里能有事做?不过是每日磋磨些时光罢了。”
方立谨干笑了一瞬,“听闻王爷前两日去靖安侯府提亲了?”
周承瑞笑意一凝,“的确如此,本王求娶江二小姐。”
“江二小姐可是个庶女,怎能当王爷的正妃?王爷您可不能……”
一声轻咳,周承瑞脸色又差了一分,“本王倒是多谢立瑾的关心了,江二小姐自然是只能做端王府中的侧妃……”
方立谨恍然一般,“我就道王爷不会糊涂的。”
周承瑞眸子半眯。
这方立谨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怎么样?
江锦芊那样的身份也配做正妃?!这是在挖苦自己这个无权无势的庶出王爷?!
正说着,酒便上了。
周承瑞先是自斟了一盏,遥遥举杯,“本王敬立瑾。”
方立谨也不客气,略一举杯便一饮而尽了,“这酒极香甜,只是这倒是称不上酒的……”
“哦?”周承瑞嘴角隐隐勾起了意味不明的笑意,“本王曾听一人说过差不多的话语。”
方立谨好奇地问道:“哦?什么话?”
“那人道:这醉兰香喝多了,烈酒便入不了口了……”
周承瑞笑意渐冷,那时候那人清冷回眸,冷冷道:“这酒虽好,却不合许某的口味……”
许君彦……
真的重伤了?
他又饮了杯酒,“镇国侯倒是个堂堂正正的大将军。”
方立谨微微颔首,“原来王爷说的是镇国侯,今日倒是听闻了急报,镇国侯身受重伤……”
自然,知道实情的人可不多……
想到这里,方立谨暗暗叹道这许君彦当真是文成武就、甚至谋略也玩得好!
谁知周承瑞却是淡淡一笑,话锋随即一转,“立瑾,萧总兵和怀清长公主的大婚上,你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