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靖安侯府,江锦言迎面便碰上了于清浅。
见她神色正经,江锦言蹙了蹙眉,“进去说。”
进了内室,于清浅拿出了那香袋,“这里头混了极纯的朱砂。”
江锦言愕然,“朱砂?”
于清浅也有些错愕,“这朱砂混在香袋里头本事无害的,只是此刻要找是何物致使小心如此已是很难了。”
江锦言接过了那香袋,里头悠悠的香气还在兀自芬芳,只是暗藏着一股让自己遍体生寒的暗涌。
“无妨,此事便到此为止。”
于清浅迟疑了一瞬,“锦言,你不追究了?”
江锦言浅浅一笑。
自己要同她们追究的何止是这件事……
她笑着摇了摇头,“雨墨。”
雨墨忙快步进了内室。
“小姐,有何吩咐?”
江锦言端详了这香袋片刻,将这香袋递给了雨墨。
“送去给二小姐,告诉她来日方长。”
送走了于清浅后,府里却是来了怡景宫的嬷嬷。
听到怀清长公主要见自己的意思,江锦言也不惊愕。
自己上回本就是要见怀清长公主的。
她吩咐了方嬷嬷一番后便带着雨墨入了宫。
而此时回到妙春堂的于清浅疑惑地看了看身后,因着雪还未停,白茫茫一片中依然是川流不息的人群。
可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似是错觉又似是真切。
她心中一凛,忙快步进了医馆。
对面茶楼的窗口处,坐着个面如桃瓣,目若秋波的蓝衣男子。
他噙着笑细细打量了这妙春堂一番。
“都安排好了?”
“回禀公主,那几个贱民已被赶去了城南。”
穆南嘴角一勾。
接下来,就是一出大戏了。
身后的暗卫低声道:“公主放心,全洛阳城除了这妙春堂,其中的厚朴都被买下了。”
穆南点了点头,随后抿了口杯中的茶,眉头一皱,“这是什么茶?”
一旁伺候的阿离忙道:“公主,店家说是上好的兰溪毛峰。”
穆南放下了杯盏,“罢了,撤下吧。”
宫城中的大道上扫雪的太监宫女络绎不绝,而今年的初雪却仿佛是没完没了了一般。
江锦言披了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样式的鹤氅,虽是有雨墨撑伞,仍是落了一身的雪。
所幸今日这风并不甚大,又亏得路面的积雪时时有人清扫,总算也行至了怡景宫。
入了内殿便是一阵暖气袭来。
几个宫女忙上前来取下江锦言身上的鹤氅,江锦言点头示了谢意。
冬湘上前来行了一礼,“多谢江大小姐上回对奴婢的出手相助。”
江锦言浅浅一笑,“不必多礼。”
随着冬湘迈进了帷幔遮掩的内室,更是暖如春日了。
那上首的黄花梨木罗汉榻上端坐着身着淡粉色曳地锦缎宫装的女子。
她裙摆与袖口处均是绣了淡黄色的花纹,浅粉色的纱衣勾勒着身形,裙面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
怀清长公主同怀淑长公主的面相则是全然不同的,前者更加的端庄秀气。
此时脂粉微施的怀清公主正拿着竹剪对着黄花梨莲花纹炕桌上的一盆子兰花。
江锦言缓缓上前行了一礼,“臣女见过长公主殿下。”
怀清长公主手里的动作不停,似是极为犹豫。
江锦言瞧了眼那兰花,有几束叶子是该修剪了。
“公主不如将中间那朵兰花旁的长叶裁去。”
怀清长公主比划了片刻,倏地豁然开朗般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她回过头,却见到仍是屈膝的江锦言。
“江大小姐可算是来了,快快请起。”
因着这盆兰花,怀清长公主此时对这江锦言更是平添了几分好感。
江锦言从容起身,望着兰花道:“臣女平时闲来无事也爱侍弄兰花,故而所见颇多,方才也是无心之言。”
怀清长公主兀自点了点头,“有时候,只有这无心之言才能得其个中真谛呢。”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这眼前的绝色女子。
果真是眉若弯月、唇似绯然,更为难得的是妍而不媚,那眸子里的清亮给她的姿容添了出尘的淡雅之气。
这女子……
实在是有种让自己不得不重视以待的气势。
怀清长公主放下了手里的剪子,“来人,赐座。”
江锦言望了眼一旁宫女设下的锦杌,斜签着身子便坐了下来。
怀清长公主屏退了宫女内侍后,悠悠道:“本宫倒是还不曾贺喜江大小姐定亲之喜。”
江锦言垂眸,“臣女只是凭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
的确如此,虽说定亲是一切从简的,可那三媒六聘样样皆是俱全。
怀清长公主笑了声,“江大小姐可是不知,本宫听闻前阵子镇国侯可是退了两门分量极重的亲事。”
江锦言眉头微蹙,眼里闪过一丝愕然。
怀清长公主对她这表现十分满意,继续道:“看来即便是本宫的皇妹,还有那安西的三公主,可都是输了江大小姐一筹的这还不值得让本宫贺喜?”
江锦言顿时豁然。
原来那日怀淑长公主对自己透着敌意的缘故竟在此处!
的确,许君彦那样的容貌才能、年纪轻轻已经是有了这般的权势,的确是在青年翘楚中更为耀眼的。
若不是那庶出的身份,恐怕议亲之人早就踏破了安国公府的门槛吧。
但自己却是没想到,这安西的三公主竟然也有这样的心思!
不过圣上倒应该是不会赞同才是,两国联姻大多是在皇室中人,不然也不好把控。
圣上对许君彦又怎么可能放心至此?
这话虽是玩笑的口吻,但怀清长公主眼里的光芒却更是试探居上。
试探?
那便是想知道自己是否能为其所用了。
此刻的自己就算是胸无点墨脑袋糊涂之人,可自己的身上已经印上了许君彦的印记。
就算是利用自己来挑拨许君彦同李太妃一脉的关系,那也是极好的法子……
不过对自己而言,也需要怀清公主的相助,不然自己面对那些明枪暗箭便是举步维艰。
江锦言虽心中明白,却仍是起身行了一礼,“臣女只知婚约已由父亲定下,其他则是一应不知,倒是臣女该多谢长公主殿下的相告之恩。”
怀清长公主起身扶起了江锦言,“本宫只是不忍锦言如此年华正好,却无辜受牵连而失了该有的。”
江锦言心里明白这怀清长公主是要确定自己的心意,也是佯装一脸惊恐,又拜了下去。
“臣女惶恐,还请长公主殿下明示。”
怀清长公主低低叹息道:“锦言上回在腊梅园尝的那梅子酒觉得如何?”
江锦言眉头一跳,随后便释然了,那日圣上也到了那亭子里。
看来圣上对这李太妃一脉的戒心还是存在的。
她佯装不解,抬眸道:“臣女那日身子不适,不曾饮过那酒,看来是错过了这宫中的佳酿。”
怀清长公主敛起笑意,“锦言倒是的确错过了,那酒中可是加了些名贵的佐方,恐怕若是锦言饮了那酒,已不知会是如何了。”
见到江锦言更是愕然畏惧的模样,怀清长公主叹息着携了她的手。
“若非圣上起了疑心查验一番,恐怕锦言还是不知这危机何来啊,本宫也是见你刚得了良缘,又怎的忍心见你无辜受磋磨?”
江锦言忙行了一礼,感激万分道:“锦言多谢长公主殿下相助。”
怀清长公主却是摇了摇头,“锦言本宫是要出嫁之人,更何况即便是本宫在,明面儿上也不能奈何她们几分,能助你自己的只有你自己。”
江锦言心里暗忖,看来这怀清长公主果然是希望自己对上怀淑长公主的。
从怡景宫的外殿换上了烘得极暖的鹤氅,江锦言含笑辞别冬湘。
雨墨不解地望了眼手中的一瓶梅子酒,小声问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江锦言望见她一手执了那酒已是不稳了,于是接过了她手里的伞,“这酒是长公主所赏。”
也是提醒着自己该将目光投向何处。
前头带路的小太监极为伶俐,见到江锦言带了赏赐出的大门,更是笑脸盈盈,“奴才带小姐从一处平坦的道路走,保管您走得极稳。”
雨墨笑着塞了块银锭给他,“那便劳烦小公公了。”
这雪已是下了许久了,连着时时有人清扫的宫城之中也不免有不少的地段积上了厚厚的积雪。
江锦言珉唇不语,却是想到了自己在城门外见到的衣不够御寒的老百姓,那些都是征人的亲眷。
而自己又何尝不是?
守在洛阳,盼着征人还乡。
只是自己能做的事更多罢了,今年的寒冬是异常难熬的。
若不是自己有了先见之明已经对粮铺和庄子有了安排,恐怕亏损会更大。
而自己屯的粮,恐怕不久便要起到作用了。
前线战乱之时,最重要的便是民心要定!
正想着,一个分神后,江锦言已经是一脚踏上了拐角处的一层薄冰之上。
倏地身子一晃,手中的伞已然是落了地。
而转瞬江锦言却是已然被迎面走来之人揽住了腰。
见到这披着乌云豹氅衣、露出内里华服衣袍的男人,那小太监反应极快,已经是躬身行了礼。
“奴才见过端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