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条案后头泼墨挥毫之际气势淋漓的镇国侯,阿离在穆南的耳边低语道:“公主,这镇国侯是如今大周朝数一数二的,况且握着兵权……”
这样的人,最好能接近。
穆南胡乱地点了点头。
她的视线也是时不时地飘过去的。
这镇国侯的身手不凡,气势卓然是自己早就领会过得。
并且他那股眸子里不怒自威的冷意就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
自己怎样才能接近这样的人物?
而看这目前的情形,连这大周朝的皇帝也是十分倚重他的……
穆南眼里的审视之意更浓,漫不经心地饮了杯清酒。
舌尖遇着了温酒,却让她更是添了丝烦躁。
突然她脑子里似是有什么一闪而过。
若是联姻呢?
这的确是个极好的借口……
想要接近他,用这样的理由就更加合适!
更何况……两国之间的联姻,准备妥当也需要一年半载……
这争取到的一年半载的时间,也足够自己摸清他的底细了!
再想到联姻……
她转瞬又微微红了脸。
对他……自己当真是心无旁骛?
穆南心中极乱,她放下了酒杯,对一旁的宫女蹙眉道:“这酒凉了,换温了的来。”
一旁的宫女忙躬身拿着酒壶退了下去。
而此时的许君彦则瞥了眼画卷中的字,放下了手里的笔。
他对着江锦言遥遥地轻笑了一声,“只是不知这字……江大小姐可还合心意?”
身旁的小太监连忙抬头望了眼永宁帝,见永宁帝点了点头,这才托着那画躬身走到了江锦言的面前。
江锦言有些微窘,这个时候,这许君彦是要把自己推出来?
她抿着唇重重望了一眼许君彦,那眼里若有若无的嗔怪之意让许君彦嘴边的笑意更甚。
穆南瞧见他二人这番光景,心里竟然也是没来由的一冷。
她望了眼身旁江锦言的条案上安放着的墨竹图。
那上头的题字矫若游龙,大气苍劲,但那字里行间又透着丝威严。
倒是极像他的气势……
联姻……
她又在心里细细地品了品这两个字。
视线移向了那画卷,江锦言也怔怔地看住了,这字的确是足够的……字如其人!
这瞧着倒也是极飘逸不羁的,但内里的遒劲又是极致的势不可挡的!
她起身浅笑道:“臣女倒是在圣上和太妃露拙了。”
说着她对着许君彦遥遥地屈膝行了一礼,“这不愧是镇国侯的手笔,这字……绝不亚于这画分毫,甚至更佳,倒是这诗句沾了您这字的意境。”
永宁帝也是轻笑,对那太监道:“去将这画拿来给朕瞧瞧……朕倒是不知,许爱卿这般的行军统帅之人……还有这样的本事,倒是朕拘束了你,不若……日后卸甲归田,便去翰林院讨份差事。”
周承瑞却是抬眸瞥见了江锦言笑意浅然的模样……
她眉梢似是都带了丝明媚,连那绝色的容貌也更甚了几分。
他眸子里一暗,那江锦言对自己又何曾如此温婉过?
而那许君彦……今日也是让自己觉得有些摸不准。
他蹙了蹙眉,半眯了眼眸望向了许君彦。
他二人……莫非真的有私?!
而上首坐着的李太妃瞥了眼自己右手边的怀淑,见她的视线还没移开过许君彦……这才了然般会心一笑。
她似是感慨道:“本宫也久闻镇国侯的名声,竟是不知,原来……镇国侯倒是个文武双全的……也难为了安国公,倒是养出了这样的好儿子。”
说着她停顿了一瞬,这才抿嘴笑了笑,问道:“也不知镇国侯可有婚配?可有定亲?”
怀淑见自己的母妃如此问,心里也是一动,只快速瞥了眼下方端坐着的男人。
见他俊逸不凡的侧脸如玉般精致,一身的石青色暗绣锦袍飘逸儒雅。
又想起他那日的身手……
怀淑面色微红,随即便低下了头。
他可会答应?
她咬了咬唇。
自己可是千金之躯,他怎会拒绝?!
永宁帝见她二人这般模样,心下一沉,清咳了一声。
他淡淡笑道:“太妃倒是和朕存了一样的心思,镇国侯同朕是同岁的,这年岁也不小了,也罢……这事儿就宫宴后好好商议,今日这可是忙里偷闲了一回,莫谈他事。“
说完这话,永宁帝的脸色也微微冷了下来。
这李太妃打定主意可谓是明显至极了。
还想着要用怀淑绑住许君彦?
许君彦如今可是自己手里的一把锐不可当的利刃!
恐怕她们真是想多了……
此时听了这话,江锦言也下意识地抬头瞥了眼许君彦,却见他抿嘴不语,眉头轻蹙。
许君彦瞧见江锦言的视线移了过来,这才眼里带了丝温和。
这丫头可是担忧了?
随即他垂下眸子,隐去了眼里的笑意。
既然是相欠,到了这时……也到了该还情的时候了。
宫宴散后,周承瑞坐在马车内喜怒不定地望了那画许久,淡淡道:“送去给镇国侯吧。”
他对这画极是不喜。
而半个时辰后,穆南却已经是站在了御书房内。
她对着永宁帝行了一礼后,目光如炬道:“圣上,穆南还望您替穆南做主。”
永宁帝放下了手里把玩着的朱砂笔,饶有兴味地问道;“三公主可是大周朝的贵客……有何事尽管开口就是。”
穆南扬起了头,笑意娇俏道:“穆南想让圣上替穆南指了婚事……”
而此刻的临秋殿内,怀淑也是同李太妃相对而坐。
怀淑捧了一盏燕窝羹,抬头嗔道:“母妃……”
李太妃对她摆了摆手,神情晦暗不明道:“若不是你先前那般闹,这亲事早就该定下来了,瞧着如今圣上的意思……倒像是防备着我们了……”
她理了理绣着繁琐牡丹花纹的衣袖,手指上镂金的指套贵气不凡。
怀淑咬着唇道:“若是皇兄不同意,我便跪到御书房外去!”
李太妃眉头一皱,重重地拍了桌子。
“胡闹!堂堂一国公主,为了个男人闹去御书房?!本宫的脸面也算是丢尽了!”
自己这个女儿当真是没个分寸!
这样的性子……往后如何立足!
也罢……承瑞成了事,她这身份也更高,万万是没人敢小瞧了她。
怀淑见李太妃动了怒,这才撇着嘴坐了下来。
李太妃摩挲着手腕上的云纹千禧镯子,良久后道:“明日我便请安国公夫人来宫中坐一坐。”
怀淑心中一动,这才转忧为喜。
马车回到了靖安侯府,停在了二门后,江锦芊没好气地哼了声,随后便是重重地甩了车帘下去了。
今日这宫宴,自己不过是只能远远地望着那些个贵人!
而江锦言……却是坐到了上首!
她狠狠地咬了咬唇,直到脑中浮现了华砂散,她才笑容明艳起来。
雪砚刚要下去理论,便被雨墨按住了,“你要在这人来人往的二门上闹事?”
雪砚重重哼了一声,低声道:“她算个什么啊……就算是去了宫宴,也不过坐在小角落里,我们小姐可是坐在上首的!”
江锦言听了这话却是紧锁了眉头。
这李太妃的意思太过明显了……自己能推了一回……还能推脱第二回?
这周承瑞……
自己这一世哪怕是和他不死不休,也断断是不会再扯上任何关系!
只是自己要如何拗过……
江锦言心事重重地下了马车,连雪砚抱怨江锦芊无礼,她也不曾有何反应。
倒是雨墨看出了端倪,她低声问道:“小姐……可是身子不舒服?”
江锦言摇了摇头,“回了院子后给我泡一壶兰溪毛峰。”
雪砚这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我只当是小姐嫌我话多呢。”
雨墨戳了她额头一下,“你个小蹄子,尽是耍嘴皮子功夫。”
江锦言此时倒也无心听她二人口角,进了梧桐苑便往东次间去了。
程哥儿的屋子里,此时却是一片欢腾的。
晋元两只手各拿了块木块儿,正在逗着地上咯咯直笑的小锦程。
江锦言见到这情形也笑出了声。
“晋元这又是做了什么玩意儿?”
晋元将那两块木块样子的玩意儿呈在了手心。
那木块倒是中间高起、两头扁平的,左右两旁还用毛笔画了方格……
江锦言端详了一瞬,惊愕道:“这又是何物?”
晋元摸了摸脑袋,可惜了没有能做轮子的材料,不让这玩意儿就能推着跑。
“回大小姐,这是我闲来无事做了给锦程……”
一旁的怜春咳了一声。
晋元转瞬明白过来,忙改口道:“这是我做了给小少爷玩儿的。”
江锦言错愕一笑,“到底程哥儿还小,你也不是我江家的家奴,唤他锦程也可。”
晋元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这里的一切都是规矩森严的,自己尽然还屡教不改!这怎么能适应了这里?!
正说着,外头却是来了个婆子。
她毕恭毕敬地对着江锦言行了礼,这才对江锦言道:“大小姐,前院来了客。”
江锦言没有抬头,依然是逗着程哥儿,她淡淡道:“既然老爷不在,就差人好生送走,留个帖子送去书房便是。”
那婆子迟疑了了一瞬,又道:“大小姐,是姜管事派老奴来请您的,听说……是来拜会大小姐的贵客。”
放下了程哥儿,江锦言这才抬起了头,“是何人来了?”
这个时候……就算是李太妃想议亲,也不会如此着急慌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