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锦言在花厅里等了良久。
她起身道:“雪砚……你再去前院问一问,姜管事可有回府?”
雪砚点点头,劝道:“小姐,你也别急了,姜管事也许是在外头查出了什么事……这才耽搁了时间。”
江锦言按捺住了不安,对她点了点头,“许是这样吧……你再去问一问。”
小姐怕是不解决了这件事是安心不了了。
雪砚暗暗叹了口气这才转身往外走去。
花厅的窗边,江锦言一手抚着冰冷的窗沿,一手握了握胸前挂着的玉环,直到那玉环染上自己的温热才渐渐静下心来。
还有两日……
这时的章府门前,一位玄青色长衫的男人带着人停下了步子。
他那张俊逸无双的面容上此刻却是带着冷冷的审视意味。
“许名,这就是章建的府邸?”
这男人清冽的语气里带着薄怒,那周身的气势都冷了下来,让这冬日里的冷意更甚了……
“不会错的,昨日还瞧见江家老爷往这里来的。”
许名望了眼这门可罗雀的府邸,点了点头。
说着许名再次望了眼主子手里的搜查令,他抚了抚额。
没想到主子竟然直接去了大理寺,还……极其正经地以流匪侵扰朱雀大营为由要来了这搜查令!
想到大理寺卿冯见才满脸笑意,二话不说地就写了这道搜查令,他简直是想扶额长叹了。
许君彦却只是淡淡地瞥了眼章府的匾额, “来人,本候怀疑这袭扰了朱雀大营的流匪混入了章府,搜!”
身后从大理寺借来的五十衙役都正色凛然地连忙拱手道:“镇国侯您放心,我等必然会搜查仔细了。”
这镇国侯的身份可是摆在这儿呢,就算这搜的是自己的府邸也得笑着替他搜查不是?
想到大理寺卿冯大人都对这镇国侯毕恭毕敬,他们还敢不打起百倍的精神?
随即一个带头的衙役便匆匆上前,大力地敲开了章府的大门。
一个灰衣的管家颤颤巍巍地开了门,他将门开了一丝缝。
这几日来,上门的人可都没有好事啊!
他定睛一看,没想到这门外头竟然是一群穿着官服的衙役!
他哎哟一声便后退了一步。
“各位官爷!这是要做什么?”
那衙役望了眼一旁冷脸站着的许君彦。
“镇国侯怀疑你们府上混进了流匪,我们搜上一搜就是了。”
那管家一听和自家老爷的失踪无关,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他又瞥了眼那一旁站定的气势卓然的男人。
这许君彦正色的模样十分冷冽,带着寒气。
这管家连忙移开了视线,恳切道:“各位官爷,还是等我去通报一声……”
那衙役暗忖这镇国侯还站在一边候着呢,于是不管不顾地一把推开了门。
“我们都是大理寺的人,搜便搜了,你这哪儿这么多事。”
说着他回身道:“弟兄们可都把眼睛睁大了,给我搜仔细了!”
那管家见他们转瞬已经都一拥而入了,只好惨白着脸快步往后院通报去了。
站在门外的许君彦见状,对一旁的许名沉声道:“去书房……搜仔细了。”
他既然是部署详细的,必然是有了一段时日了,这宅子中或许就留了什么线索。
许名正色着点点头,身形一闪便快步跟上,混进了那些衙役的中间。
“许将军……哦不……现在该是喊镇国侯了。”
听到这声音,许君彦微微蹙眉,他回身才看到一身紫色华服的周承瑞。
他眸子里寒光微闪,对周承瑞略微拱了拱手,“许某见过王爷。”
他心里却是暗忖,这可是权贵少有的市坊,端王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周承瑞摆了摆手,笑意还是如往常一般温和,“不必客气,本王只是路过罢了,听到了这边有动静,倒是没想到……竟然是镇国侯在此。”
说着他上前一步,指着那隐约可见的大理寺衙役道:“怎么?镇国侯这是在办差?本王没看错的话……那可都是大理寺的衙役吧?难不成镇国侯还替大理寺办起差来了?这可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周承瑞笑意不减着说着玩笑话,但眼睛却是牢牢地盯着面前的许君彦,似是要看出他的破绽。
许君彦神色不变,将手里的搜查令缓缓举起,淡淡道:“倒是劳王爷费心了,许某只是向冯大人讨了道搜查令罢了,这章府大概是混入了流匪,且这流匪曾在朱雀大营生过事,许某不得不慎重对待。”
周承瑞望了眼那搜查令,的确是大理寺的印章。
他这才笑着点点头,恍然一般道:“原来如此,本王知道镇国侯如今一向是忙于军中事务的,今日本王瞧了还当做镇国侯这是来替大理寺办差呢……既然是正事,那本王倒是不打搅了。”
说着他含笑转身而去了。
许君彦见他转身,这才缓缓地收起了手里的搜查令。
他望着那闲庭信步而去的周承瑞眯了眯眸子。
周承瑞去了靖安侯府的事自己自然是记着的。
忠勇侯的事是他善的后吧?
周承瑞这样的人……他必然不会平白无故地帮那丫头。
想到这里,他眸子里冷意更甚。
若是他敢对那丫头不利……
虽说他周承瑞的确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可自己也不会忌讳同他这个端王为敌!
而周承瑞走远了才似笑非笑地对一旁的严让道:“看来这户部是出事了。”
严让摸了摸头,一头雾水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方才镇国侯不是说去查流匪的吗?”
周承瑞轻轻一笑,细长的桃花眼里满是笑意,“流匪?他许君彦这幌子倒是打得好,堂堂镇国侯亲自出来捉拿流匪?这可是让人匪夷所思了,更何况,这件事随随便便都能让大理寺办妥了……”
严让这才恍然大悟,“也对。”
随后他又不解道:“只是……这同户部又有什么关系?”
周承瑞笑意更浓,“这几日户部的人都快把这章府的门槛踏破了,今日许君彦就来搜府了,你说说看,户部和许君彦同时为了一个小小的官吏如此大费周章……这不是出事了又会是什么?”
严让这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些个事情自己也就只能听听罢了,也只有王爷才弄得清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而此时章府斜对面的巷子里,姜为神色一凝,随后他便闪身往靖安侯府的方向去了。
他心下却是暗暗纳罕。
这镇国侯怎么会这么巧,今日就来章建的府上搜人了?
快步到了梧桐苑的花厅后,姜为便连忙将章府的情形同江锦言说了。
“大小姐,章府这几日上上下下都是闭门不出,只是……”
江锦言闻言问道:“只是如何?”
姜为迟疑了一瞬,这才缓缓开口道:“只是……今日我在章府的门口见到了镇国侯。”
江锦言怔住了,不可置信道:“他怎么会去章建的府上?他去做什么?”
姜为也是一脸不解,“我还见着了大理寺的衙役,似乎是听了镇国侯的意思才进了章府,我还听到他们似乎是要搜查什么流匪。”
江锦言眉头一皱。
这许君彦不会是已经知道了粮草丢失一事了吧?
搜查流匪?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他许君彦带着大理寺的人去搜查流匪?
通过大理寺……这恐怕只是要堵众人的口的吧?
可他还好巧不巧地搜到了章建的府上?
这话自己可是不信的!
许君彦这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了粮草遗失才去章建的府上的?
姜为见她不言语。又道:“后来端王也出现在了章府的门口,不过只是同镇国侯说了几句话,我还见到镇国侯拿出了搜查令。”
江锦言怔了半晌,周承瑞竟然也出现在章建的府邸门口?
那里可不是权贵聚集的胜业坊……
随后她撇去了这个念头,正色问道:“那镇国侯有没有瞧见你?”
姜为摇了摇头。
江锦言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暗暗叹了口气道:“罢了,姜伯你先回去歇着吧。”
姜为担忧道:“大小姐,若是不成……还是同方家商议商议吧……”
江锦言抿着唇摇了摇头,“这件事绝对不能牵扯上方家。”
姜为见江锦言一脸的坚毅之色,只好叹了口气退了下去。
如今这大小姐是极有主意的,但也倔得很,认准了事便不会轻易改变。
这可是完全没了一般闺阁小姐的怯懦和软弱了。
雪砚见自家小姐站在窗边默不作声,上前低低地唤了声:“小姐……”
江锦言拉回了思绪,回身微微摇了摇头,“走……去东次间瞧瞧程哥儿吧。”
雪砚见小姐仍是浅笑的模样,心里格外心疼起来。
这洛阳城里,还有哪家的大家小姐要这样为了家事和府外的事操劳?!
东次间里,小锦程此时却已是睡下了,甚至嘴边还有一丝口水流下。
江锦言进了内屋后便笑着替他擦拭了嘴角,又问怜春道:“小少爷今日可都好?”
怜春见了江锦言行了一礼道:“小少爷今日都好,对了……方才老爷来看小少爷,还说明日要带小少爷去方府呢。”
江锦言却是神色一暗。
自己的父亲是要如何?
难不成他还想去托孤不成?!
这时一个婆子匆匆通报了一声后进了内室。
江锦言瞥了眼睡着的小锦程,低声道:“出去说吧。”
那婆子见小少爷似乎是睡下了,这才连忙躬身又退出了内室。
雪砚连忙打起了门帘。
江锦言快步出了内室,她见那婆子面色慌张,蹙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婆子连忙抬头道:“大小姐!老奴是藏书楼的,是姜管事让老奴来通报大小姐,说是府里来了贵客,姜管事已经带人在藏书楼候着了,让您不要耽搁了。”
贵客?
江锦言眉头一跳。
一个不知自己是想见还是不想见的名字跳到了眼前。
是他?
她垂眸怔了片刻。
雪砚疑惑道:“小姐……是谁来了?”
江锦言突然一阵眩晕,扶着她的手撑住了身子。
似乎是站久了,竟然有些身子不稳。
“小姐!你怎么了?!”
雪砚这才想到自家小姐这几日一直是在劳心这事,想来上回受伤还没好彻底,这回大概又损伤了身子。
江锦言连忙摇了摇头,精致的面容因褪去了些血色而显得有些苍白。
“无碍,想必是方才站久了,快别耽搁了,扶我去藏书楼。”
说着她对一旁的婆子道:“你先去吧,让姜管事备茶就是,我随后就到。”
那婆子连忙应了,转身往前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