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劲风急卷而至,不等南若尘反应过来,身边的人儿就被黑影掳了去。
他一声惊呼,出手抢去,却终是晚了一步。这人的身形太鬼魅了,离得这么近都没察觉出他的气息来。真是太过嚣张,南若尘的琉璃眸中难得的掠过一丝怒意。
浅淡的月色下立着一个黑纱蒙面的女子,鹰爪般的手抓着静雅后领,而静雅则像个傀儡般被女人掌控,全身无力地耷拉着,只有眸子里的泪光表明她还有一丝意识尚在。
那两个交手的人俱都惊叫起来,“鬼靖夫人!”
“嘿嘿,你们两个老不死的还记得我?这可真是难得!”一个嘶哑刺耳的声音响起,让南大少不禁皱了皱眉。良久,见无人答话,黑纱蒙面的女人极度诡异地笑了起来,仿佛百鬼夜哭,“人我就带走了,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你们两个老不死的争得打起来!”
璇玑子叫了起来,率先停住手,落到南若尘身边,“魏丫头,你抓个小辈有什么意思?不爽就冲我们这两把老骨头来得啦!”
“就是,我这徒弟无用得很,你抓她去干什么?”血翁捋着胡子摇头苦笑。
“当然是我活得太无趣,抢个徒弟玩玩!”鬼靖夫人嘶声笑道,那声音如魔音般刺耳,“我要回蓝黯山了,你们两个老不死的如果敢追过来的话,我就捏碎她的喉咙!”
说完尖笑几声,以一种极不可思议的身法掠了出去。
南若尘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直到月光完全消隐在山坡上才冒出一句话,“两位叔叔就让雅雅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声音中满是嘲讽的笑意。
“那还能怎么办?”血翁两手一摊,很是无奈的摇摇头,“鬼靖夫人从来说到做到,我等手法再高明再快也快不过她捏碎女娃儿喉咙的速度!”
“就是就是,那死丫头从来都是这种性子,她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是狠辣无比,杀个人比捏死只蚂蚁还要无谓!”璇玑老人叹了口气,赞同血翁老人的话。
“那怎么办?总不能见雅雅就这么被她掳走吧!”南若尘话虽如此说,脸上的神色却是淡淡的,看不出他的情绪。
“当然是从长计议,你莫非在为自己的相好担心?有那个功夫担心还不如练好你那手上功夫,刚才你的速度可是还没有我快!”璇玑老人斜眼瞅着南若尘,妙手摘花这门不世出的功夫虽然跟练习之人的天赋有莫大关系,但后天的磨练却是必不可少的。
几人俱都沉默了,没过多久血翁老人往外掠去,那丫头只还是自求多福吧,要是以后能活着回来,自己定会把毕生所学多传给她,但这样的机会太过渺茫,他摇摇头甩掉心中的遗憾。俄顷又想起那个让他头疼无比的方回,这丫头能偷到凝血珠肯定是得他帮衬,否则凭她这毫无功夫的丫头又怎能轻易盗取南府的宝贝。看来又得赶紧跑路了。仿佛想到了什么,血翁老人回头冲南大少的方向喊道,“若尘,赶紧把那帮追我徒弟的暗卫给叫回来,要不我小徒弟被鬼靖夫人抓走了,那天生愚笨的大徒弟死了还要我挖坑埋,真是麻烦!”
血翁的声音在南若尘耳边响起,等南若尘偏头看去时那边却一个鬼影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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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已被暗云吞噬,曲终人散,山坡上一地狼藉。
树影深处走出两个人来,前面那人星剑般的眉目透出些本该不属于他的轻愁,如暮色烟水中的春江,让人于弹指之间沦陷致斯。
“枫,你说为什么怜衣宁愿在外面流浪漂泊也不愿与我在一起呢?”他略微厚实刚毅的唇问出这句他一直想问却一直问不出口的话。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新婚之夜新娘逃跑这种事情莫过于生命中最大的耻辱,何况他还是君琪戎,纵然封锁了消息也是颜面尽失!名满天下不可一世的君大堡主被新婚妻子抛弃了,这事只怕会笑掉世人的大牙。而一直以来的淡然只不过是最冠冕堂皇的遮掩,它是他心底深处的利刺,无时无刻不让他疼痛窒息。
“嫂子只是一时贪玩,大哥不必介意,等他玩累了自然会回家!”跟在他身后神色冰冷的黑衣男子轻声宽慰,男子的神色有点悠远,仿佛又看到那个溪边笨拙地捉鱼,伏在他背上絮絮叨叨地讲些琐碎事情的人儿,冰冷的唇温柔下来,连他自己都觉察出自己情绪的反常,连忙抑制住那种感情的泛滥,一时间疼痛噬心。
君琪戎却没看见身后男子那时的复杂神情,自顾自地说道,“从那晚开始我就有种错觉,一种永远失去她的错觉!好像她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
那年初见的她和现在的她差别太大了,但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他都很喜欢!
“大哥不要多想,你们俩拜过天地,那就算是夫妻了,她是我的嫂子,嫂子是我亲手从卓家接过来的,不会错的!”一番话说完枫冥只觉苦涩无比,他在提醒君琪戎,又何尝不是在提醒自己,她是你的嫂子,她是你最崇敬的大哥的女人。
“呵呵,是啊,她卓怜衣是我的妻子,她是只贪玩的小猫,到哪里都能搞出一堆烂摊子,却让我喜欢得紧呀!”君琪戎朗然一笑,一扫眉间的阴郁,还复那个鲜衣怒马意气雄豪的天下堡堡主,长时间来压抑在心里的隐忧也淡了很多。他转身拍着枫冥的肩,“枫什么时候成家?我可是等不及想要喝你的喜酒!”
“大哥怎么提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我只想好好帮大哥做事,其它的倒是从来想过!”枫冥嘴唇一动,拉出个极生硬的笑容来,神色间有些紧张。
聪明如君琪戎怎会看不出枫冥的异样,以为是枫冥担心自己身世卑微也没多介意,重复着以前说过了无数次的话,“枫不用担心,看上哪家姑娘了尽管告诉我,大哥跟你做主,一定让你娶到心仪的女子!”
‘心仪的女子’,一时间心口又钝痛了一下,枫冥缓缓低下头,“都是我的错,那时要是我能谨慎些的话,说不定嫂子就出不了庭护郡”。
“这件事你还想它干什么,我不也被她灌醉了吗?”君琪戎话锋一转,“只是没想到她的玩心这么大,在西原大寨里呆了那么久还不够,竟又跑到南府来闹,以后她回去了我可得好好管教她!”君琪戎蓦地想起那晚的软玉温香,心头一暖,怜衣啊怜衣,你可真是不让人省心!
君琪戎目光逡巡着满地狼藉的树木,刚才在南府里见着静雅是意料中的事情,天下堡的探子早就掌握了她的行踪,只是他事务繁忙一直抽不出时间把那贪玩的猫儿给领回来,让手下的人动手又怕弄巧成拙伤了她,是以赶这次跟南若尘拜寿机会顺便把这只贪玩的猫儿给捉回去。
本来想直接跟南府要人的,但刚才的场面实在是太过混乱,等到跟南祁老爷子拜别时,那猫儿早就不见了踪影。
他和枫冥在南府里粗略地找了一圈,却什么都没发现,看来又让那只猫儿逃了。
然后他和枫冥发现天上的那只大木鸟,对于卓怜衣这样的女子决不能以常理来判断,如果没有猜错,那她必定是在木鸟上,于是一路追着木鸟的踪迹,不料木鸟冲出南府后并没有飞多远便殒毁了,他们也暂时失去她的踪迹。等他俩寻到这里来时,除了一地狼藉便什么都没有了。
从满地的狼藉可以看出在这里动手的人都是绝顶的高手,因为树木都是被一股力道断开的,而具有这么深厚内力的人普天之下不超过七个,并且都是些江湖耆老。
“他们会不会伤了嫂子?”枫冥轻声问,等问出这句话后心里又暗暗后悔。
“这地上没有血迹,所以应该没有人受伤才是!”君琪戎皱眉,“她可能还在秭归郡里,离开前便再细找一找吧!”
“是”,枫冥低声应道。
“我说过兄弟间不用如此深疏的!”君琪戎回头淡淡地说道,眼中满是温和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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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正午,枫冥从德意茶楼缓步走出,他已经把半个秭归郡都找遍了,却还是没有卓怜衣的一丝讯息。大大小小的客栈酒楼也都一一查问过,可这人就像是蒸发了一样,自昨晚起就再也没有丝毫痕迹。
枫冥只觉脚步重逾千斤,每一步都得耗尽全身的力气。一直以来只要是君琪戎安排的事,他都能很好的完成,可那卓怜衣就像是抓不住的风,他每次都能感知到她的存在,可是伸出手去却什么都抓不住。
人迹罕至的巷子里,枫冥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只是往前走着,也许她正在巷子的尽头等他,可他再也迈不出一步。
真的要找她回来?回来后就是君琪戎的妻,可是不把她找回来,内心又日夜忍受着烈火般的煎熬。他倚住墙壁,无力地滑落下去,坐在冰冷的地上,这种说不清的情绪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能抑制住,可是越来越难忍,心里充斥着无数个她,好想看到她好想让她为自己笑为自己生气,哪怕骂他是木头。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是个懦夫,不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也不敢想她们今后的形状,他的心里只有她梨花般的浅笑,照亮了他的今生红尘。
远处响起不急不缓的马蹄声,他尽量往边上挪了挪,头压得低低的。
马蹄声越来越近,他的头垂得越来越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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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马背上,马儿走得不紧不慢,鬼靖夫人伸手拥着她,两人就像一对感情很好的姐妹骑马游玩一样,很是平常。只有静雅明白自己全身麻痹,仅有脑袋可以缓缓动一下,昨晚貌似这个女人点了她身体的某些地方,然后身体就失去了知觉,昏迷至今。
点穴,对、是传说中的点穴,头脑里闪过一道霹雳,这个老巫婆原来是点了自己的穴道,难怪全身不能动弹。
他们的马儿尽挑些人烟罕至的地方走,静雅坐在马上犹如芒刺在身,十分痛苦,张了张嘴才发现发不出一丝声音,他奶奶的连哑穴都不放过。虽然不知道这鬼靖夫人的年龄,但从血翁老人和璇玑子的表情看来,她的年龄应该不小了,而且心狠手辣得很!她在心里慷慨地送了个老妖婆的别号给她。
老妖婆干的这种拐人的勾当要是放到21世纪就蹲大牢的命,马儿乖乖能不能带我去官府,我要告官。静雅在心里呐喊,可惜马儿听不到,就算听到了也不会明白她的意思。
马儿依然哪里人少往哪里去,静雅心里那个凉呀,在秋老虎肆虐的九月心里可以冻出一坨冰。
马儿的的,静雅又饿又累,全身力气都像被抽走了,难道这就是被点穴的后遗症。本想睡一会儿,可是肚子饿得怎么也睡不着,只好睁大眼观察静静打量街巷边的屋檐高墙。
穿过一条条小巷,走过一条条冷寂的长街,静雅看到前面有一个卷曲的身影。那个蜷在巷子角的人,他的披风可是眼熟的很。
谁,是谁?这披风、这披风,静雅开始挖空心思的想,披风,披风,要命的披风,她在这个世界认识的人很少有披披风的,那为什么这披风却这么眼熟呢?她有些头痛。
马儿越来越接近那个人,静雅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貌似感觉到静雅情绪的波动,鬼靖夫人把放在静雅腰间的手摁了摁,静雅只觉腰际一阵钻心的痛,连呼吸也不顺畅起来。
静雅尽量垂低头,想看清楚一些,奈何腰部被勒得难受只看到那人的一点额头。
枫冥——,静雅心里一颤,终于想起来那个从郎郡到庭护时的冰山帅哥,他不是来抓自己回去的吗?窝在这个旮旯里干嘛?发霉吗?
“枫冥、枫冥、、、、、、”,静雅不停地唤着他,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多想地上的人抬一抬头,只要抬起头来,他就能看见自己。
马儿终于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而卷缩在地上的男人始终没有抬起过他高贵的头颅。静雅绝望无比,回想一下,心里又冷笑起来,他好像不停在和自己错过,上次从庭护郡出来他没能认出自己,这次自己想被他认出来抓回去却这样生生错过。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她不再挣扎,把命运交给上天,反正来到这里后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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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远去,墙角的人抬起头,刚才那种莫名熟悉的感觉真是奇怪,他扶着墙站起身,没有人见过他这样萎靡的样子,而以后,他也会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
刚才那种感觉,他心里一窒,急忙提脚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