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城。林家宅院。
这天的天气格外暖和，阳光透过院子里一棵大槐树密密的枝叶落在地面上，留下点点斑驳的光芒。
林家不大但收拾的很干净的院子中摆放着两张太师椅，椅上铺了两张厚厚的褥子，林杨氏端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右臂轻倚着一边的扶手，脸上的表情淡然闲适，眼角眉眼带着淡淡的笑意，凝视着正在院中踱着步子的林万里。
李芯照旧处于书房中，静静的翻着手中的书页。只是偶尔，能看到那白皙晶莹的耳朵微微一动，随即嘴角带起一抹轻巧的笑意。
院中的林万里终于不再走来走去了，一屁股坐在另外一张太师椅上，整个人软了下来。
林杨氏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林万里立即向自己的妻子瞪了一眼，接着自己也无可奈何的笑了起来。
“好啦，老头子。”林杨氏轻声安慰道，“芯儿聪慧点有啥不好的？看你愁成那个样子，依我看啊，你这愁眉不展的样子中，七分是假。”
林万里也不反驳老妻的话，只是那眉梢唇畔，怎么看都有几份掩饰不住的得意。
“我只是在想，这几天芯儿把我剩下的也都学的差不多了……”林万里沉吟道。
林杨氏不开口，只是轻轻的瞥了他一眼。
“呃……”林万里一个激灵，随机张口道：“我这不是担心芯儿对其他的事情不感兴趣嘛！”
见状林杨氏淡淡的开口：“你不问芯儿，又怎么知道她有没有兴趣学？”
林万里语噎，顿时无言以对。
他会的东西是不少，琴棋书画还好说，但是骑射怎么说也不适合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学吧。
是的，正是骑射，这个时代的女子，通四书，晓五经，精于琴棋书画的女子不是没有，但却已然少的很，更何况，骑术本就不适合较小玲珑的李芯学习。
“我看还是等以后再说吧，贪多嚼不烂，眼下咱们芯儿是聪明，但这才几个月，能学会这么多已经不错了，还是让她好好稳固一遍方为上策，再说，这琴棋书画，芯儿不也还没学呢嘛？”
林万里思索良久，如是说道。
林杨氏这才转过头去，不再盯着他看。她是在给林万里压力，李芯再有才情也终究逃不过女子二字，她的夫婿，虽然不至于瞧不起女子，却也并不想李芯学会那么多，这从林青青身上就能看出。
林青青在当年是才女，却也仅止于吟诗作对，六艺却也不通的。
如今要林万里将所学完完全全教于李芯，心里总还是有一番挣扎的，如果不是他仅剩这一血脉至亲，想必也不会如此轻易下了这个决定。或许别人回想，不教孙女，可以教孙女婿，又或者是收几个学生，却别望了，当年的李毅也是花费了林万里不少心血的，可结果却是逼死了自己的女儿，唯一的女儿，林万里又怎么能轻易迈过心里这一道坎呢！
于是，从这天起，李芯又多了几样学习的内容。
时间一点一滴的在这看似平静的日子中过去，转眼之间，年关将近。
李芯将母亲的骨灰送回淮城的时候正是冬末时分，如今时日匆匆，尽是到了年尾了。
林家人口不多，除去祖孙三人，就只有一个伺候林杨氏的老妈子，本来李芯刚来的时候林万里还找了个丫头准备给孙女当贴身伺候的丫鬟，想来李毅再不喜女儿，也不至于在表面上亏待了李芯，白白折了自己的面子。
谁想，自李芯开始跟随林万里读书学习之后，这丫头却被李芯婉言辞了去，面对林万里不解的目光，李芯的解释把他堵的哑口无言，只能任由她去。
李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柔柔的看着林万里，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长者尚无侍，小女焉能越。
林家虽不富裕，却也吃穿不愁，李芯虽小，却不想养成事事靠他人的习惯，丫鬟侍从，李芯不需要。在京城的时候，她身边的丫鬟也就是摆设而已，其实却是凌茹的眼线。因而，李芯年纪虽小，却早已养成了自己动手的习惯。
要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李芯并不想改变这个习惯，所以便只能心领了祖父的好意。
此时，这小小的林宅却只剩下了祖孙三人。
至于为何？那是因为伺候林杨氏的老妈子也回老家过年去了，自然不能不通情理强留人下来。
因而，这一家三口，老的老，小的小，林万里正在发愁这年……要怎么过。
眼看着隔壁邻里，一家家一户户都开始挂上大红灯笼，采办年货，林万里无措了。要说早些年他们怎么过的倒无所谓，林家无亲戚，反正来来去去也就他们老两口。
今年却不一样，他们多了一个小不点，即使这个小不点很懂事，林万里夫妻俩却是把李芯疼到了心坎里，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这年，自然也不能随随便便说过就过了。
今天已经是十二月二十了。
还有不到半旬，便是年三十。
这天一大早，李芯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在书房练习书法或是作画。
李芯的作息很规律，清晨起来后先是读会书，林万里书房中别的没有，书倒是不少。读完书之后才是用早点，早点完了接着便是练习书法亦或学习作画，用完中饭休息一会就和林万里对弈，下午练琴，晚饭过后洗漱就寝。
李芯今天起来后先是找了林万里，问他要了些闲钱，林万里见她一向乖巧，难得开口要钱，且又恰逢年关将近，直想着李芯或许是好奇了，如其他孩子般想去街上凑凑热闹。想到这里，林万里也没多问就给了李芯。
目送李芯出了林宅，林万里又在院子中发愁了。
年货好办，其他的呢？他连自家孙女喜欢吃什么菜都不知道，平时都是做什么吃什么，林万里知道李芯不挑食，却也不知道李芯到底爱吃什么……
林万里想去问李芯吧，想到自家孙女那般乖巧，肯定是说只要自己夫妻俩喜欢的就好。
于是，这几天，林万里做的最多的就是在院子中发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