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一声闷雷炸裂天边,惊起何人午夜梦回。燎原的记忆汹涌而来,似乎要将青焰湮没。
“呵呵。”青焰笑了,那一眼笑如昙花:“你是如何猜到的?从你的口中说出来,我都觉得那似乎只是熟悉的幻觉。”
“我曾于你的墓中见过蘅芜,当然,是真正的蘅芜。”乾儿想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却发现心里已经沉积了太多,只想一吐为快:“她说我的护体神龙,实为鸿蒙的。”
“你知道她是个赝品居然还能表现得那么平静。”青焰眯起了眼,眼似深潭,浮起丝丝波澜:“你这丫头,时而粗鲁莽撞,时而心细如尘,唯一缺的便是那娇怯的小女儿姿态。”
“看来,我猜测的都属实。”乾儿目光散乱,思绪亦跌宕起来。这真相,将震荡整个仙界,即便自己只是个过客,却也不免为这仙路的烟尘而湮没,更何况还有那已为重山相隔的“鸿蒙”,自己该如何看待他?院中的霜红浸透了眼眸,乾儿身形微颤。
一抹戏谑收敛为肃然,青焰的眼中流逝着无法辨识的探究:“你与他之间难道有着过往?”
“没有!”乾儿蓦然抬头,惊起的声调将自己都吓了一跳。青焰愣了一下,随即浅笑微微,满目是了然的睿智。
乾儿懊恼地低首,看着足下的落叶霜华,想不到自己一个微末之人,居然能见证这些不朽于世之人的斑驳过往,而且,自己似乎已渐渐被卷入一个看不见的漩涡之中,千年的爱恨离愁真的能为自己所勘负吗?
“你打算如何?”迦倻闷闷地道。
“听风吹,看雨洒,秋风飒飒观千年之虹。”青焰目中无悲喜,但却让迦倻感到一阵寒凉。
“现在,他应已很不好过了。你再点一把火,便是将他逼入绝境了。”迦倻摇头。
“若说江山是一局棋,执子之人尚不能进退得宜,那么只能拱手相让了。”青焰移目至乾儿身上,目中含着一缕担忧。
“当年,你们亦为一体啊。当年,是谁比肩天涯仗剑、并肩看天地浩大?鸿蒙青焰为一体,无声的岁月将什么都改变了吗?”迦倻摇头,态度坚决:“若你将我收回本体,尚缺其他魂魄,也不是当年的你。”
“不可以。”乾儿断然打断他们的话:“你若是此时收了迦倻,鸠占鹊巢,仅获昆仑一族的支持,你能有何作为?你能对仙界仙众解释说此鸿蒙非彼鸿蒙,你与青焰已魂魄互换,此时以鸿蒙存活于世的正是青焰吗?!”
青焰微微一愣。乾儿沉重地喘息着,仿佛刚才那一段话已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我与青焰各自有着自己的信念,这才是我与他之间最大的不同。”青焰叹了一口气,闭上双目,手指轻点,白烟弥漫,里面依稀可见三界之间的众生沉浮。
“这就是我的记忆。”青焰面色如水,恒远得仿佛记忆中的眉眼。
河山苍茫,双婴蒂落,脸蛋相互偎依、呼吸相闻,无形的网结成那伴生的依附。
两个少年,立于青石长阶之上,遥看破晓的东方。
“鸿蒙,为何降生之前不将我吞噬?那样你会更加强大。”青焰眼中单纯的色彩沾染了霓虹,笑得那样无邪。
“在你的体内埋下我的骨和血,不是更好吗?”鸿蒙笑答,指向那云万里、山千叠:“这山河,无人为伴将会多么寂寞。”浮云破晓,拉长了两人的倒影。
“鸿蒙,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青焰踏入殿内,面上带着不寻常的兴奋。
“何事?刚才问先知泰否,他竟然说我将于两年后娶妻。”鸿蒙满脸不悦,肆意挥毫。
“我今天遇到一个青瓷如水的女子。”青焰的眼中释放着迷幻般的色彩,夺过鸿蒙手中的笔,寥寥几笔便已传神,一个于宁静中微笑的女子跃于纸上。青焰痴迷地贪看着画中女子,再难听入鸿蒙满嘴的抱怨……
“青焰,你的徒儿文河似乎在参与三眼神族与曜日神族的纷争。身为仙帝之徒,就必须要抛弃原有的身份,或者就干脆抛弃能够身为仙帝之徒的机会。”鸿蒙酌酒独饮,一旁青焰剑舞风起。
“我收徒只论资质,不论出身,也不想干预他们的去向。”青焰收起三尺青锋,坐于鸿蒙对面,提起酒壶畅饮一番。
“若是因你之故,造成二族势力失衡,难以收场。”鸿蒙接住青焰抛下的酒壶,轻轻置于桌面。
“世间只论强弱,何来众生平等?他们自生自灭成何事。”青焰不以为然。
“罢了,我会关注此事。近日,我与我那命定之妻见面,初见竟然撞见她于帐中画眉,将她窘得可以。”鸿蒙挑起眉毛,淡淡地说。
“哎,那佳人似在与我玩迷藏,我只能贴近水面观其倒影,细细描摹以慰相思。”青焰愁苦异常,自袖中取出画像,叹息:“结果,最后一笔为画,竟然无墨。欲成画未成画,难道真的是无缘分?”
鸿蒙轻展画卷,皱眉不语。青焰兀自收起画卷,抱怨而去……
“我终于得知那女子的名讳了。”青焰乘剑而来,将跪了一地的仙人惊起。
“她叫蘅芜。”青焰兴冲冲地上前,满目流光溢彩对面色凝重的鸿蒙说。鸿蒙轻轻摇头,青焰突然转身,只见满面惊愕的蘅芜正立于身后。
“来。”鸿蒙对着蘅芜伸出手,却面向着青焰,一字一顿地说:“她是我的未婚妻子,已问卜天地,天书为聘。”
青焰默默地倒退,瞬间眼中迷乱,乘剑而走,遁去了孤影添秋凉。
“师尊,请恕圣音斗胆。”白衣的绝美女子跪于青焰足下,满面痛楚:“若论容貌,圣音乃天姿国色。若论修为,圣音强她数倍。为何圣音的凄凄相望比不得那女子的决绝?”
“住口!统统退下!”面目清癯了许多的青焰喝退圣音,抬头一见鸿蒙,便双目赤红,再也无法言语。
“我们,好好谈谈。”鸿蒙取出酒壶和酒杯,置于桌面。
“不请自来,我们没什么好谈的。”青焰转身,独留萧瑟的背影给鸿蒙。
鸿蒙丝毫不介意青焰的怠慢,将两杯酒斟满:“其实,我来此,是为三眼神族与曜日神族之事。”
一阵风平地而起,将酒具卷至一旁细流中,徒留碎片覆水东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