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歪歪斜斜地扭进窗户,倒在床头桌角边。
林枫揉了揉苦涩的眼睛,发现自己头倒在地上,两条腿和被子绞在一起,胡乱的地搭在床头。
他艰难地爬起来,用手薅了薅头发,将被子扔回床上,恍恍惚惚地走出房间。
小姨今天出奇地没有大吼着叫所有人起床,厨房里也没有她的切菜声,林枫挠了挠头,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小枫啊,起来了呀,快去洗脸刷牙,待会儿换好衣服了我们出去吃饭!”小姨极其温柔地说道,那声音就像怕把他吓跑似的,林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
他咽了口口水,趿拉着拖鞋疑惑的地走向客厅。
姨父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对着左手手腕上的东西哈气,然后用衣袖轻轻擦拭。林枫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一款海鸥手表,国产品牌,姨父定的家庭杂志上介绍过这款表,姨父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久,短短的几页纸都快被翻烂了,一边看一边嘟哝着说国产货都发展起来了,身为国人的我们岂有不跟上时代的步伐之理?小姨却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说什么我们家这种小小的工薪阶层能吃饱饭踏踏实实地过好日子就算不错了,还谈什么跟上时代的步伐?归根结底还不是我们家那位男人无用,整天还要靠女人来伺候,姨父听着听着也就当做耳旁风了。后来小姨在时装杂志上看上了一款裙子,于是装模作样地拿捏着腔调,轻轻的说老公我看我们结婚了这么久,国家也发展的这么快,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跟上时代的步伐啊?姨父这下子来劲了,夹杂着上一次的怨气,装腔作势的说像我们这种小小的工薪阶层,能吃饱饭过好日子就算不错了,还谈什么跟上时代的步伐!于是小姨也只好作罢。
再看小姨和小魔女,一个在镜子前试着那件梦寐以求的青灰色礼裙,一个坐在桌子边给全套的新出来的芭比娃娃做打扮。
林枫觉得一头雾水,他们什么时候舍得买这么多东西呢?难道说小姨姨父相互达成了共识,可他们有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呢?难不成姨父天天坐在电视机前守着看的双色球节目开奖了,他中了五百万?不对不对,要是真中了五百万,他们又怎么会买国产货。
姨父有一套理论,在中国人特别是他们这种小小的工薪阶层家庭看来,外国货都是好东西,反正大部分人都不懂,这种时候外国货就能拔高层次,让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觉得你很洋气很时尚,自然而然的你就能得到大家的尊重,从而变得很有面子,这就是所谓的男人,有了面子你就是男人。有时候小姨听不下去了就会泼一瓢冷水,说你也就和对面的二柱子他们喝酒时能显摆显摆,都是一群土鳖,真要走出去了还不得现回原形。这时候姨父的脸色就会变得很难看,嚷嚷着你个女人懂什么,头发长见识短。
林枫拍了拍脸,确定这不是在做梦。
“快去换上,待会儿有车来接我们。”小姨扔过来一套衣服,言语中已经没有了刚刚的那种温柔的感觉,果然带刺的仙人球是装不了温文尔雅的水仙的,不过他却觉得这样更自然更舒服,与仙人球待久了你也会变得皮糙肉厚起来,突然有一天把你放到水仙丛中,你可能会不知所措甚至怀念起以前的仙人球。
他拿起小姨刚刚扔过来的衣服,一套纯手工缝制的黑色燕尾服,上面甚至还有手工制作的痕迹残留。喂喂喂,等等,这有点脱线吧,这样的东西出现在这种场合显得太突兀了吧!这不是外国电影里边儿常有的情节吗?一个单独行动的007特工穿着帅气的礼服出席某个重要场合,然后挖掘出惊天大秘密,引发一场正义与邪恶的战斗。
他四处看了看,一眼扫到桌子上有一个信封,已经被拆开了,里面的白色纸条半截露在外面,信封上写着林枫收。
他好奇地抽出纸条,漫不经心地读了起来:
尊敬的林先生。这个称谓让他有点儿在意,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冠以先生的名号,虽然是写在纸上的,于是他继续读了下去。
我们常说,机遇是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的,那么很高兴的是,很显然您就是其中的一个,很荣幸地告诉您,您以优异的成绩被我们学校录取了。
林枫反复的斟酌了几遍这段话,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误。那就奇怪了,自己稀里糊涂地就被录取了,而且还是一以优异的成绩,这不是扯淡吗?这人编起瞎话来跟自己写英语作文差不多,林枫心里想着。
接下来的部分就是介绍了一下他们的学校历史什么的,还有说明了一下顺带着寄来的包裹,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他大概瞟了瞟,明白了,这就是昨天晚上那个叫“夜行者”的人跟他说的东西,大概就是他们学校位于遥远的哈密尔顿,名字叫哈密尔顿堡,是一所综合型的高级的不能再高级的世界性学府,觉得自己这样一个高考作弊被记零分的好学生前途无量,于是不远千里派遣专人过来考核,寄来的包裹是为了让他们光鲜亮丽地出席对方在红山酒店里举行的聚餐,或者说面试。
林枫歪着脖子看了看窗外,阳光很好,这个天气去晒太阳一定很舒服。
他心里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仿佛这些东西都是虚构出来的,他只是在做一场梦,他只需要轻轻松松毫无压力地顺着梦境的发展去面对。
他将纸条塞回信封,放回原处,似乎刚刚看到的东西与自己无关。
桌子旁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包裹,已经被拆开了。
姨父还在仔细地擦试着那块表,小姨乐此不彼的对着镜子摆各种各样的姿势,从不同的角度去欣赏那件漂亮裙子,小魔女则专心致志地给芭比娃娃换各种各样的衣服。
他看了看小姨,又看了看姨父,欲言又止。
他们在乎的好像就是这些礼物,而不管它们是怎么来的。
他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忧伤,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这些东西好像就是为小姨姨父小魔女一家三口准备的,自己是个外人,自己的存在就是多余的,他们打扮的光鲜亮丽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弓着背走向自己的房间,礼服似乎很重,半截拖在地上,他也懒得去管,本来就应该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又何必那么在意。
阳光透过窗洒在他身上,背影就像一个无精打采的失败者,显得格外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