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简言抬头看着站在台阶上的那一对男女,火焰在他们身边无比自觉的分开绕行,这让他们更加蹁跹若天人。
不安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黎简言听见自己嗓音嘶哑:
“你说……你能够,逆天改命?!”
玉琉璃眼中有莫名的光芒闪过,她轻启朱唇,声音在火焰的灼烧下有些飘忽凉薄:
“是。”
女子站在已经烧成一片废墟的城主府前。
那些将死却不能死去的“人”,此时,都埋在那座废墟之下。
当然,还有那些无辜送命的人。
感觉琅琊轻轻揽住了自己的肩膀,俯在自己的耳边轻轻说:“我想不到,你居然会用这个办法来除掉‘后患’,”琅琊顿了顿,只觉得自己怀中的女子身体忽然一僵,唯有放柔了声音,笑着宽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那是宽慰——却不知道是说给怀里的女子,还是说给自己。
“不……”她咬着嘴角,勉强笑了笑,眼神却一直凝固在那座废墟之上:“还没有……一切,都已经,无可奈何了。”
琅琊一惊:“你……说什么?”
女子转过身来,双眸中着满含柔情,她笑着看着眼前的男子:“你……还没有察觉吗,琅琊?”
“察觉?察觉什么?”琅琊心中渐渐冰冷下去,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分外的奇怪,又觉得她的面孔渐渐化开,变得模糊。
在那一边模糊之中,琅琊看到怀中的女子眨眨眼,忽然露出一抹笑容:“琅琊,我们,不是已经不在了吗……”
不在了?!
什么意思?!
琅琊只觉得浑身僵硬,就是怀中的温软也慢慢变得冰冷……
“琅琊,你在做什么梦啊!”
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清亮的怒喝将琅琊从眼前那一片熟悉的明亮的幻觉中唤醒。那声音分明是如此熟悉,却又分明有着不同的感觉糅杂其间。
“琉璃?”琅琊下意识地想叫出那个名字,不想出口的,却是一声猫叫。
只是就是这一声猫叫,也让那个女子恼怒不已:
“琉璃个什么琉璃啊?!你又梦到什么了?”
梦到、梦到,梦到……梦到?
琅琊猛地清醒过来,眨眨眼,终于发现自己正被人托在手中,而在自己面前的是黑衫黑裙的女子,一头黑发只用一根簪子挑起一束,盘成一个小小的发髻。女子明明与过去不差分毫的面容,在此时此地,却又有了些微不同的情绪蕴含在眉梢眼角……是苍凉?还是喟叹?
担心地上下端详了琅琊一番,玉璇玑终于长长叹出一口起来:“你是……又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事情吧?”
顿了顿,见琅琊没有什么反应,玉璇玑又将琅琊抱回怀里,叹了一口气:“虽然,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那个时候,我知道你很担心我……只不过,对我来说,那并非是必死的结局……顶多,打回真身罢了。”
打回真身?怎么会只是这样呢……到现在,还在瞒着自己吗?琅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恨玉璇玑紧紧地抱着自己,根本就不打算让自己说话。
那个时候的场景,便是在时间已经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之后,琅琊依旧,记忆犹新——
逆天改命。说来容易,但真正的需要的,是一条人命。
黎简言的命。
可是,同样需要付出的,是结阵的玉琉璃的性命。
“最后的那个瞬间,你是怎么想的呢,琅琊?——为我,挡下了最后的一下?”
玉璇玑的声音轻轻的,像是一阵风拂过。
根本不需要什么细想——只是,只是不希望这个女子再受伤害……哪怕,赔上自己。或者,也是真的希望,能够让自己代替那个女子赴死吧?被人不需要、被人保护了那么久,终于,也可以让自己,来保护别人一次了。
“幸好啊,那个时候,把凝魂给你了。”
凝魂,说的就是那块浅青的玉石。与那一天玉琉璃发上的玉梳一对的玉佩。
就在那一道夺命的天雷袭来,形魂俱灭、魂飞魄散的瞬间,是那块玉石,将琅琊的一魂二魄收了起来,才不至于四散于天地之间……才让这世间,又有了这样的琅琊。
“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要把凝魂给你……哪怕,只要不用这么做,琀,就不会出现。”
虽说是一对的玉佩和玉梳,但是那玉梳并不具有凝魂之力。也是因此,之前已经生生硬受了两道天雷、魂魄欲散的玉琉璃在面对琅琊之死的情况下,本就不稳的魂魄自动分裂,其中的二魂四魄都还留在玉琉璃的体内,而剩下的一魂二魄被生生逼出体外,在融合了在场的不甘、怨念,甚至吸干了那些废墟下将死不死的“怪物”的生命力之后,形成了一个新的个体——
琀。
与因为琅琊之死而立志要改换这一段命运的玉琉璃不同,琀因为身上的怨念,而要将这一段命运改回正轨——却也因此,走上了两个本是一体的灵魂相互对立的道路。
“所谓命运……也不过就是人心的选择吧……”玉璇玑长长叹了一声。在琅琊死后,琀诞生之后,魂魄不全的玉琉璃回到已经没有了故人的故乡修炼,终于靠着强悍的法术抵挡了魂魄的不完整带来的缺陷,在又一次百年的闭关之后,终于,一手建立了琳琅阁。
同时,随着之后的一系列事件,也终于让她可以慢慢凑齐琅琊的灵魂,并且,放入这一只白猫体内。
只是从此以后,她不再叫玉琉璃。
她改名璇玑。
她说:琉璃已死。死在那一年的天雷之下。
琳琅阁的正厅,在没有客人到来的时候,一如既往的沉静。哪怕,身为老板的玉璇玑总是喜欢把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怀抱着白猫、坐在主座上,与怀中那只名叫“琅琊”的白猫低声交谈。
而这一天,也是如此——甚至,还要个更加寂静一些。
直到——
一声巨响,打破了玉璇玑和琅琊这一人一“猫”之间稍稍有些诡异的沉默。
“啊,来了!”玉璇玑轻叫出声,脸上浮出了淡淡的笑意。琅琊不做反应,只是懒懒的又在玉璇玑怀中翻了个身。
玉璇玑从主座上站起身,向着不远处的储藏室过去,脚步比故去,要轻快许多。
而在那间储藏室中,白衣的名唤“叶静淮”的男子,正有些犯难的看着忽然落到自己怀中,穿着奇怪、甚至是暴露的短发女子,一边还不住地抬眼看看储藏室的门口,又环视了一遍七零八落、许多东西都只能看到残骸的储藏室,在心中小声祈祷,希望能够在那个“好心”收留自己的女老板到来之前,把这件事情解决。
怀抱着琅琊的玉璇玑踏着轻快的脚步,向储藏室走来……
叶静淮苦恼着应该怎样做才能把自己手中如此“巨大”的“罪魁祸首”……
梁璐璐挣扎着,想要从高速坠落的晕眩中醒来……
而命运,也在这一刻,再一次,缓缓开始启动……这一场逆天改命的博弈啊,现在,开始。外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