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这是秋家对黎家的不信任,而在黎家的饮食中下毒,操控黎家人的生死;也有人说,这是黎家往昔杀人太多,手下所造杀孽太盛,故而上天降下的罪罚……说来说去,都逃不开一个秋家。
而黎家的分家,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了。
一方,是要遵守承诺留守在秋家的“留守者”;另一方,则是不再信任秋家而执意出走的“离开者”。终于,当矛盾已经无法调和之时,以黎家当家黎简言为首的“离开者”终于离开了殷谷,沿着舜离江北上,到了白龙族世代所居的鸣金沙漠,在沙漠的深处,创造了以杀人为业的“魔境”。
“离开者”的想法并没有错——
他们才离开不过十年,遥远的故土便传来了消息,说留守废城的黎家人渐少,而他们死亡的年龄,已经从五十岁,下降到了三十岁。就这样,慢慢的、慢慢的,留下的黎家人,都消失在这世上了。
可是,就算是离开的人们,也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离开,而能够从那悲苦的命运中挣脱出来。
是的,他们不会再莫名其妙的去出一些有去无回的任务,他们也不必担心是不是还会有人在背后给自己下毒——可是,他们依旧活不过五十岁。
直到那一年,也就是约莫一百一十七年之前,黎简言终于通过自己安排了将近二十年的情报网得到了这样一个消息——也就是,所谓的“改命之法”:
只有将上好的玉石之气转移到自己身上来,才能够避免这注定死亡的命运。
那一年,黎简言已经四十九岁了。
而那一年的黎简言,离自己的五十岁大寿,也就只有不过三个月时间了。
从带着大队人马离开废城、到鸣金沙漠一手建造“魔境”至今,黎简言奋斗了三十二年,三十二年来,他已经成了族中的传奇。白手起家,却能够在短短十余年间将“魔境”经营成世上最有名的杀手组织,并且还能在江湖名门大派中占有一席之地——这,已经不是一个平凡人所能做到的功绩了。
于是,族中对他的赞美日盛。
可是,就越是这样,黎简言心中暗藏着的那头名叫“欲望”的巨兽,就越发猖狂,渐渐地,将黎简言心中的仁义道德的标准、将黎简言脑海里的理智都通通啃食殆尽——他,不服!
为什么他就要在五十岁的时候死去?!这世上有那么多人,都活过了这个年龄,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要在这个辉煌才刚刚开始的时候死去?!他,不但要活着,还要,千秋万世的活着!
然而,上好的玉石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被找到的——而这世上,唯一被世人所知的、拥有上好玉石的地方,只有一个:
雪玉山庄。
按理说,黎简言应该等的——
他应该按照礼数去请教雪玉山庄的庄主,恭恭敬敬问他讨要一块玉石。这样的做法,也不说别人是否答应,只是于情于理,都是该的。
可是,这个时候,已经丧失了理智的黎简言、自觉已经危在旦夕的黎简言,已经等不得了。
三日后,魔境精英匆匆集结。
五日后,魔境精英趁夜色,潜入雪玉山庄。
然后,理所当然地,在雪玉山庄的五行八卦阵下,全军覆没。
唯一侥幸逃脱的黎简言最终还是死在了半路上——并非雪玉山庄有意追杀,而是他自己伤重不治——可是,就是到了这个时候,黎简言心中的欲望之火还是没有熄灭。临死之前,黎简言招来了自己之前就安排在外接应、也因此而逃脱了这场必死之行的儿子,交代了那“改命之法”,并且立下了遗嘱:“从此往后,我黎家凡继承我之位的,一概名为‘黎简言’……还有,雪玉山庄,从此,就是我魔境的死敌……这世上,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说完这句话,黎简言甚至来不及看自己儿子的反应,便怒极攻心而亡。
而他,终于死在了五十岁大寿之前的不到三个月。
“后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嘛……”
玉琉璃的声音如同清亮的水流,在偌大的室内汩汩流过。完全无视地上的血迹与尸体,女子看似习惯地抱着双臂,边走边讲,只是每落下一步,那看起来似乎漫不经心的自势力,又多了几分刻意的算计,与防备。
而可想而知,那字收在怀抱中的那只右手上,必然牢牢握着自己的鞭子。
“黎简言虽死,但是他手上的情报网仍在。仗着手上的情报网,你们仍旧观察着我雪玉山庄,也就因此而在大概八十年之前,知道了老祖宗和玉连城的矛盾。”
“你们有意借此生事——不说是像后来那样,试图挑拨老祖宗和玉连城关系,但借玉连城之便,获得雪玉山庄珍藏的玉石……于是,你们在老祖宗的狠话放出去之后,假借着我雪玉山庄的名头,偷袭了玉连城。”
“你们本来的打算么……我看,不过有二:要么,是挟持了玉连城,强逼着老祖宗交出庄中的玉石;要么,是扶持了玉连城,暗杀老祖宗,让玉连城成为新的雪玉山庄庄主,也好,为你们长长久久提供玉石——”
“结果,就在你们偷袭围捕玉连城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让你们又想出来一个新的计划。”
“那件事情么,我想想,大概也就是你们谁一刀或者一剑砍断了玉连城的胳膊啊腿啊之类的,结果发现落在地上的,竟然是一块好玉……所以,你们就开始猜测,那雪玉山庄中的人,都并非凡人。”
“而你们,若想要这玉石,就必然要将雪玉山庄,屠戮殆尽。”
“你们那个叫黎简言的祖先还真是什么都收集了,包括那转化气息的禁忌之术——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一代的‘黎简言’,就是你吧。”玉琉璃这句话却是对着那中年男子说的:“因为,你的身上,居然有着玉连城的气息。”
“你依法照做,果然换来了更长的生命……不过,也有不好的地方——”对上那男子又是惊愕又是恼怒的双眼,玉琉璃轻笑道:“你不是从此,不老不死了么?”
“什么不老不死!我身上的伤,从来都没有好过!”恼怒地扯开身上的衣服,露出之下已经千疮百孔的躯体,指着肩头的那处拳头大小的洞穿和身上无数依旧血淋淋,或扎着绷带、或用针线缝补的伤口,男人恼怒地大吼。
玉琉璃耸耸肩,对那衣服之下的恐怖景象视而不见,对刚刚传来的那声若有若无的抽气声也听而不闻:“这就是你的选择啊……”女子露出一个堪称恶劣的笑容:
“那个术法,之所以为禁忌,就是,施术人的生命,从此定格在施术的那一瞬间——而当你生命的时间已经凝固,你又要如何,让需要时间来使之康复的伤口,好起来?”
“然后,你就会因为这些永远都好不了的伤口,最终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