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告急。”
这么四个字,让陆沐的动作一滞。也仅仅只滞了这么一瞬,她便匆忙把衣服往包裹里一塞,收拾完毕。
“我好了。”陆沐是生活在21世纪的人,根本没有经历过战争这种事,但是她明白,战场上,瞬息万变,有的时候,成败也是一眨眼、一个决策的事。而且,一个好的领导很重要。
“接下来几天,我们一直要赶路,能行?”唯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先给了她一个警示。
“嗯。”陆沐露齿一笑,淑逸闲华。
唯乐这回没有再说什么,默许了她的随行。
接下来几天的日子,陆沐是不想再回味了。每天都是骑马,吃东西,休息,赶路。路上自然吃的是干粮,干巴巴的很难以下咽,但是,陆沐知道这种时候,她矫情不得,她勉强自己吃了一些。休息也是唯乐守夜,她稍稍睡了几个时辰,应该也不能说睡了几个时辰,只是休息了一会儿。可能在21世纪舒适惯了吧,到了这里,陆沐反而好像一身的大小姐毛病,食物不能适应,睡觉也是有些声响有些光亮就会醒。
陆沐已经很努力的去适应了,但是这些习惯在短期内,是改变不了的了。当时从荣夫人那出来以后,虽然说那浸没了她的大水可能都是幻象,但是她一想起那具尸体,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她老是觉得自己在尸水里已经泡了很久了。最后,她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泡了好久。她本身在现代,是一个有轻微洁癖的人。
赶路的这两天,陆沐硬生生地顶了两个黑眼圈。这些都还能忍,陆沐有些哀怨。最不能忍的就是几乎一天都呆在马上。骑马啊!她以前梦想的骑马啊!当连续骑了几天以后,她觉得她以后没事再也不要骑了。胯下火辣辣的疼,一路上马换了好几匹,但是人没有换呐!
一路的颠簸,要不是屁股上传来的痛楚,她都怀疑这下半身是不是自己的了。
但是她能说什么,边关告急,她为了这么点事耽误行程?要是被人知道还指不定骂成什么红颜祸水。陆沐无奈地想想,尽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现在十分的怀念现代的交通工具,以前坐车还嫌时间久,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而且,如果有现代通讯工具,或许就不会这么紧急了。
每次情况紧急了,开始传信来,传信又要费个几天,好了,等知道的时候,紧急都已经变成危急了。陆沐再次感慨,这回她的想七想八,倒是帮了她一些忙,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有的时候,她的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心,战争的残酷,她即使没有见过,也知道不少。不然,她也弹不出那首《将军令》的感觉了。她不是神,不能预测结果,她不能想象,自己生活的地方最终沦陷,生灵涂炭。她以前就很痛恨这种侵略的行为,但是痛恨归痛恨,根本不会改变这个社会现状。她的心情有些沉重,也少见的没有说什么话。两个人就这么相对无言,赶路这么多天,也就寥寥数句话。
应该会好的吧。前世,她都没有怎么感觉,也没有什么开战的消息传来,应该是被镇压下来了。那么,这回,应该会安然无事吧?陆沐有些不自信地这么想。
赶了数天路,陆沐已经记不清具体是多少天了,终于到了本国的边界。陆沐舒了一口气,她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国家,到底有多么大。
一个将领模样的人看到唯乐,显得十分的激动,连忙把他迎了进去。
陆沐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跟在他后面。
“这位是……”那个将领模样的人看着陆沐,有些迟疑地问道。
“表妹。安顿好。我们进去。”唯乐的话依旧这么简略,他看向陆沐:“好好睡一觉。”话里居然带了一丝柔和,一旁的将士顿时有些目瞪口呆。
陆沐倒是没有什么感觉,或者,她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语气,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即使想帮忙都是痴人说梦。“嗯。”她微微一点头。
那个将领似乎有一丝怀疑:表妹?怎么从来没有听过将军有表妹的?不过,身为下属,他自然不会对将军的决定有所质疑。他挥了挥手:“你们两个,把这位姑娘带下去安顿好。”
“将军,金玉族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和穷奇族联合了起来……”陆沐离开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这么一句话。
或许她实在是太困了,到了帐篷里不久,她就沉沉的睡了过去。她的被子没有盖好,迷迷糊糊感觉有些冷,她突然想起在森林里,那双温暖的手,不自觉的,整个人缩了起来。睡梦中,又有些不安稳。
咚咚咚,有些沉闷的鼓声把陆沐从睡梦中惊醒。她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努力驱赶了自己的困意。她突然想起来唯乐这两天,几乎没有睡过。她小小的休憩时,都是他在一旁守着。一到这,他又开始忙开了。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有些堵。
她走出大帐,大家忙忙碌碌的,几乎没有人有闲暇顾及她。她独自走上了城墙。
看电影也罢,小说也罢,再怎么样也比不上亲眼看到的震撼。或许说,已经不是震撼了,陆沐感到的,是苍凉。
“杀呀!”
……
“冲啊!”
无数的将士前仆后继。没有人会再计较什么得失,剩下的,只有杀戮。
她看到一个士兵,断了一只手臂,那边的袖子,空荡荡的,衣袖上,还沾染着未干涸的血迹。他的年龄不大,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脸上泥渍血渍混杂。虽然只有一只手,但是动作却很流畅,一刀砍死一个。
然而,他冲入了敌人堆中,即使再有本事,好汉也架不住人多,很快的,他背后中了一刀,他的动作一下子迟缓了,而在这期间,他又中了好几刀。
他的身形已经有些摇晃,他反手给了旁边一个敌军一刀,然后狂笑不已:“哈哈哈……老子够本啦!哈哈,哈……”他的身子终究没能支撑住,倒了下来。
他的同伴被他的死刺激得满眼通红,一下子勇猛了数倍,一个个杀红了眼。
“老子也够本啦!”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时间,似乎没有杀人成了一件令人羞耻的事。
虽然敌军数量庞大,但是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终究让他们有些怯然。敌方的人当中,已经有些开始退却。不一会儿,地方头领似乎也看出了这个苗头,暂且收兵。
她看到了唯乐。
那件青色的衣服上,已经血迹斑斑。但是他的表情,还是这么淡然。他使的,是一把淡青色的剑。每次剑光一闪,总会带走几个人的性命。看他的身影,似乎觉得,现在不是生死关头。他下了收兵的命令,一些人即使想趁胜追击,却不会违抗他的指令。
一下子,原本轰轰烈烈的战场冷清了下来,一具具残缺的尸体,血肉模糊。土地,都被染上了一层暗红的血色。陆沐转过头,不忍再看下去。
马革裹尸,原来还是好的。无数的将士,血洒边疆,尸骨无存。即使是胜利的一方,也总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脚下,密密麻麻的千万灵魂间,该藏着几堆侵略史,几堆辛酸史,每一堆都太过艰深,最后只好由艰深归于宁静。多少大笑和呐喊,多少暴戾和鲜血,终于都喑哑了,凝结了,凝结成一种躲避,躲避着人群,躲避着历史,只怀抱着茂草与鸟鸣,不声不响,也不愿人靠近。
唯乐看向了陆沐,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朝着她走了过来,薄唇吐出一句:“不适应?”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的话语里带着的关切。
陆沐咬了咬唇,抬起头,看着唯乐棱角分明的脸。她差点忘了,他的身份。在战场上,他是铁血将军。想到这点,她心里有些莫名的钝痛,到底得经历多少苦痛,多少分离,多少忍耐,终于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有点。”陆沐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感觉。
唯乐这回没有看向她,而是望向了远方:“这就是战争。”说这话的时候,却不免的,带上了一丝沧桑。
“总有人盯上你这头肥羊。想自保,都得具有自保的能力。不是想战,而是不得不战。”唯乐难得的,说了这么多。“我顾不上你,自己照顾好自己。”他看着若有所思的陆沐,心里隐隐有些不确定,自己带着她来这里,是不是错了?
“我明白。”她至少,不能一直是一个负担,“或许,你可以跟我说一下战况。说不准,我还能帮上点忙。”她扯出一丝勉强的笑。
唯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跟我来。”
……
帐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陆沐想起那些人临走前暧昧的目光,脸微红,突然有些不自在。
“原本我手下的这支军队,即使金玉族和穷奇族联合起来,胜负也还是五五之数。”唯乐说道这里,眼神有些发冷。
“那边关告急?”陆沐想到的都是些不太好的可能,内部出了问题还是对方有秘密武器?
“我们的行动,他们了如指掌。”唯乐的表情更冷了,任谁在这个时候估计都不敢去惹这个冷面煞神。
陆沐瞳孔微缩:“有内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