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然慢慢抬起头脸色还是不太好,声音却相当平静听不出一点儿颤音,“没什么大不了了,小时候倒霉被人绑架了去,看对方剥了三天三夜的猫皮威吓我而已,当年都没能把我吓死,如今就更没什么了,无非是顾景重现些许恶心罢了。”她说的轻描淡写没事人一样站起身来。
荀枫谷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没事就好。”
荀峰岳摸着下巴笑道:“没事?都说没事就没事吧。可是悦然你的指节为什么还抖啊抖的。”
悦然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压抑了大半的恐惧,现在剩下的这部分恐惧又有绝大多数转化成了怒气,有些表面上的东西大家心照不宣就好,完全没有必要揭短,真不知这荀峰岳是有意还是无意,莫不是在为刚刚吓跑的葵儿扳回一局。
“想来你也是一夜没睡吧,我送你回去休息一下吧,今晚可还有一场宴会呢。”荀枫谷直接忽略掉多事的荀峰岳,想要过去扶着看起来还有些颤颤巍巍的悦然,总感觉她好像下一步就要站立不稳的跌倒。
悦然避过荀枫谷的扶持,“不用了,多谢二皇子好意,悦然自己能走,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说着人已经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哪有半分荀枫谷想象中的虚弱。
荀枫谷不悦的看了荀峰岳一眼,都是你,好端端的非把人激怒了,荀峰岳毫无自觉的甩开小扇,哼着小调,怎么晃来的怎么晃走了。
一进门悦然还来不及想办法给自己压惊,就看见一张比她更惊悚的脸。“雾儿你吃错药了?”
“小姐,我我我,我看看,看见,霖小姐。”雾儿扭扭捏捏的像是难以启齿。
“看见我什么?”徐霖难得没有听门缝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
“看见霖小姐进院了。”雾儿话锋一转答道。
悦然完全不把徐霖当客人招待,徐霖也完全不把自己当客人看待,自己拽了把椅子,倒了杯水,拿了桌上的干果津津有味的吃着,一转眼看见床上还没叠的被子道:“啧啧,你们主仆两个算是懒到一块儿去了。”然后很自觉的拿帕子擦擦手过去整理床铺。
“你还真不适合当太子妃啊,要不然以后衣食起居都有人伺候着,你这天生的贤妻良母特质没处发挥还不生生把自己憋出病来。”饶是让人给自己干着活儿,悦然还要出言讽刺一番。
徐霖倒也不在意,或者是已经习惯了,“别说我了,倒是你怎么还不走,还想留这儿过新年啊。你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本来是办好了,可是霖姐出手把我的事儿搅黄了。”悦然说着,语气淡然没有丝毫起伏。
徐霖手上一停“你怎么知道是我?”马上又自嘲一笑道:“你要是不知道是我才奇怪了呢。”笑完有继续手上的活计。
“不打算解释一下吗?”悦然怎么可能不生气,被信任的朋友算计,强自压抑的冷淡只是假装不含任何情绪,倔强的不肯示弱。
“对不起,”徐霖已经整理好,走过来撇给悦然一样东西,“还你。”
悦然抬手接住,“对不起?不用跟我说,我受不起,你还是用这三个字去凭吊那两个亡灵吧。”
徐霖紧张的道:“谁死了?”
悦然摩挲着手上的青玉低着头道:“爱是谁是谁。”
看悦然这般态度徐霖也不多问了,“切,不说算了,反正你又没死,别人死不死的又如何。东西我还你了,赶紧着想办法抽身,今晚那宴会也不要参加。”
“我走?我看该走的人是你吧,否则你那皇贵妃的姑姑怎么会安心放过我,她手下那几个宫女姐姐可不是吃素的。”
提到皇贵妃,徐霖表情有些不自然道:“那两头半蒜还能为难了你,何况还有雾儿在,你怕什么?”
“怕麻烦,何况我要是耽误了你一生,她还不得报复我一世,雾儿又不能陪我一辈子。”
“小姐我能的。”雾儿倒是相当嘴快的表决心。
“能什么能?想嫁给我丈夫做小妾吗?”
“小姐,不是。”雾儿已经深切的认识到和悦然犟嘴那就是自讨没趣,初识那会儿之所以能口头上讨些便宜,完全是因为人家不予回应,深入相处以后就会发现,她平日里沉默寡言,可只要她愿意,一旦掐起来那是完全不输阵的。
“不是什么不是,你的不是还是我的不是?”
徐霖看不过去出言道:“行了,行了,我的不是行不行。”
“有你什么事?”悦然马上转移枪口,雾儿趁此借口去寻早餐开溜,出了院门还能听见两人在吵个不停。李明娟早早就出去和人商讨晚上宴会的事,白陶还是幽居在自己房里事不关己,此时倒也没人关注那两人掐架掐的死去活来,甚至追溯到某某年谁抢了谁的半块芙蓉酥,谁偷摘了谁刚开花的三月红。
等到已经扮作一身宫女装的雾儿提着热气腾腾的食盒回来时,屋里已经只剩下悦然。“霖小姐呢?”
“走了,和人研究晚上的御前表演去了吧,估计今天晚上这太子妃人选就该有个定数了……”
皇家晚宴,悦然难得的早到,不过却没有进到大殿之内,而是徘徊在某个人迹罕至的不远处角落,已经找到暗中接线人,约了荀枫谷过来。结果来的却不是荀枫谷一个人,同来的还有太子荀锋瑞。
看出悦然的错愕,荀枫谷先开口道:“没关系的,悦然小姐有什么事就直说好了。”
既然人家让直说悦然也就不再避讳直接拿出青玉递了过去,荀枫谷未接,却是荀锋瑞笑着说:“不必了,别管是什么名单传过去一份就可以了,这块玉现在已经没有情报价值了。”
“那就物归原主吧。”悦然可不想纠缠不清还是赶快交接的省心。
荀锋瑞伸手扣住悦然的手指,使得青玉包裹在她掌心,“就当我送给悦然了。”
悦然迅速的抽回手,荀锋瑞也只是一笑看向荀枫谷道:“可还有事?”
“嗯,还有些事情要谈。”荀枫谷回道。
“如此,我就先走一步了。”荀锋瑞告辞过后先行离去。
荀枫谷的眼神不似刚刚那般严肃温柔了许多,“有什么要问的就尽管问吧。”
“没什么好问的。”皇家的事悦然向来不怎么关心。
“当真?日后你要再想问我可未必会说了。”
“那我就问一件,我原本是在帮三皇子的吧,可如今看来好像是为太子助力,我究竟是三皇子一边还是太子一边的呢?”
“哪边都不是,你站在我这边就好。”
“抱歉,我现在要说明一下,先前的协议不论如何我算是达成了,所以从今天开始我站在旁边,你们怎样都将与我无关了。”悦然说完礼貌的一笑潇洒的离开。
宴会还是一如既往的歌舞升平,悦然这次终于霸占到自己中意的边角,巧的是旁边坐的又是关雪颜,不过这次是正版的,单是那份冷若冰霜的气质就像是无形中与周围隔开了一段不同寻常的距离,吃的是人间烟火偏又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
悦然这边也算是香火鼎盛啊,一旁侍候布菜的宫女可算是相当的不遗余力。除了先前在桌案上预备好的饭菜外,宴席期间还不断有新的菜式流动送上,这样就不至于因为宴席时间过长而让宾客后期只能吃冷菜。每位宾客都有一名宫女随侍,当负责传菜的宫女们把新的吃食送过来时,宾客会根据个人口味示意随侍宫女是布菜还是不要,要的话该留多少。
可是悦然身边这随侍则是完全不同,充分发挥雁过拔毛的精神,每当有流动托盘从面前路过那是绝对不会遗落的,而且每样东西都会拨过来小半盘,像是生怕自己服侍的主子吃不饱一般,连一边的关雪颜都忍不住说上一句:“常三小姐真是好胃口啊。”
悦然泰然回道:“哪里哪里。”淡定的表象成功的掩饰了内心的纠结与尴尬,扭脸瞪向一边又在接菜的随侍,虽然换了衣服画了装悦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货是雾儿无疑。
等到雾儿忙完终于发现悦然正盯着自己忙讨好的笑笑。悦然一挑眉,意思是:你过来干嘛?雾儿一握拳,意思是:保护小姐。悦然一皱眉:净添乱。雾儿撇撇嘴:人家是为你好……
正在两人默契交流的时候上位之人倒是发话了,“太子选妃之事也该有个结果了,瑞儿你有什么想法就在宴会结束前给朕一个答复吧。”
荀锋瑞点头称是,于是御前表演的佳丽们更加的卖力,这是她们最后的机会了,殊不知在既定的结果前,努力反而成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