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府虽然是一介商股之家,但在吕梁城也是排得上字号的豪门。李世和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贵爵,这位门房自然看不上眼。就是知府老爷上门做客,也得先送贴子,还得看自家老爷有没有空呢。因此对于李世和这位门房刚推门时,一点都不重视,只到吴沛国递过贴子,下面还有一张自家老爷的请贴,他的态度立马一变,恭敬了少许。
怀仁府能被曹老爷亲邀的上门的客人,很多,但一位没有名气的少爷仔,就不多见。此人要么身世背景不凡,要么就有过人之处。做为一个下人,怠慢老爷亲自邀请的客人,他还没有这个胆量。
听到李世和问及自己的称呼,此人马上恭敬的回答道:“回爵爷,小的小曹顺,祖上三代都侍候曹家的。您直接称呼小的曹顺便可,大哥之称万万当不起!”
“曹顺,跟三国里一位名将同名啊!”李世和淡淡一笑道。
“高顺,嘿嘿嘿!”曹顺颇为得意的提醒道,明显对于自己的名字很满意。
曹府占地极大,分前中后三厢,前厢是招待客人用的,中厢乃是仆役们居住的地方,另外举办家宴等也在这里,至于后厢乃是家眷成住地方,一般仆役不得擅闯。李世和来的正是时候,距离中午还有一个时辰,因此前厢仆役很多,正在打扫厅院。
跨过一道厢门后,李世和跟着曹顺来到前厢客堂,宽大的门厅,四把椅子分排两列,中间中一方卓子,正面坐北朝南有一张八仙卓,左右两把高背椅,墙上挂着一幅二米高,一米宽的巨幅水墨画。画下是案几,排着瓷器,花瓶,胎膜反射阳光,发出柔和的光芒,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李世和刚跨到门槛前,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便迎了出来,身体富态,乐呵呵的样子,让人看一眼就心生好感。身上穿着锦锻褂,下身蓝黑色的摆裙,头顶一方员外幅,明显的商人着装打扮。
明朝服饰有些严格的规定,平民,商人,读书人,贵族都有限制。比如商人不能穿长袍,多是马褂一类,而读书人一般比较喜欢穿长袍,给人一种儒的感觉,若是有了功名,便可以束发,不用配戴士冠。贵族的限制就极少了,只是不得穿明黄色长袍。
李世和今天穿着的就是袭长衫,内着劲装,淡蓝色外罩,虽然都是普通布料所置,但因为手掌兵权,自有一股英武之气。
“李爵爷上门,曹某有失远迎,望请恕罪。快快里面请,曹某已备下清茶,先进来喝口茶,解解乏。”曹员外很热情的走到李世和跟前,哈哈一笑,把李世和迎到客堂中。
吴沛国把礼物交给曹顺后,跟在李世和身后,一齐进了堂中。
“晚辈见过曹员外,今日上门打扰,有劳员外亲自接待!”李世和脸上一副矜持的笑容,向曹员外拱拱手道。
“能得李爵爷上门,曹府上下倍感荣幸,何来打扰一说。李爵爷请坐,曹顺!”曹员外目光示意,曹顺马上给李世和倒满一杯茶,“李爵爷请用爷!”
“晚辈区区一个小子,曹员外太抬举在下了,爵爷之称太过见外,便直接称呼一声世和即可!”
听到李世和的如此说,曹员外呵呵一笑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曹某便托一声大,称爵爷一声公子。今日李公子上门,曹某望眼欲穿啊!”
这都是客气话,两个人以前也没有交情,李世和并不在意。淡淡一笑,向曹员外拱手说道:“员外言重了,晚辈初来穷乡僻壤出生,初来怀仁府,得曹员外提携,便是没有曹员外邀请,也要厚颜上门拜谢一番的。”
客气话多了,李世和也有些不耐烦,话中点明自己来意。曹员外八面玲珑,一听便知李世和想直奔主题。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随之打哈哈道:“李公子太谦虚了!”
“并非晚辈谦虚,事实即是如此。晚辈来到怀仁府已有多日,急于脱手手中的货物,好早些赶回家中。这几年,家乡各种天灾不断,早已断粮,晚辈不忍看之,这才自告奋勇出来求购一批粮食,以解家乡燃眉之急。员外乃怀仁府贤达,还望多多提点一二,晚辈感激不尽。”
李世和虽然身段放的极低,可全是空口白牙说瞎话。购粮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他自己清楚。曹员外也不会当真,听到他的话后,呵呵笑了起来。
“李公子宅心仁厚,曹某佩服。不怕公子见笑,曹某虽然薄有家财,可在怀仁府也只维持个表面光鲜。不过公子远到而来,心怀家乡灾情,曹某不能视而不见,不知公子欲购多少粮食。”
李世和不会相信曹员外的话,自己初到怀仁府,说到底只是一个乡下小子。曹员外亲自下贴,邀自己上门,定有内因。礼贤下士,必有所求,李世和也不挑明。听到问及自己购粮数目,李世和来到路上早有腹案。
“能多购一些,自然最好。家乡父老早就掀不开锅了,至少得一千石。”李世和没有多说,他手中只有七万两现银一,还是卖掉一部份沿路收购的山货得来的。
听到李世和购买一千石粮食,饶是曹员外也大吃一惊。一千石不是小数目,足够一千人三月之食。微一沉吟后道:“现在粮价节节走高,一千石粮食啊!”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情,随之暗一咬牙,便道:“李公子即然上门,曹某便是再为难也为公子筹得一千石粮食,只是这价格?”
李世和看到曹员外故作为难的样子,听到他可以筹积一千石粮,马上欢喜的点头应道:“价钱不是问题,晚辈就按现在的市价购买,绝不让员外难做。三十两一石粮,晚辈已经打听清楚了,粮食一到,晚辈马上负现银。若是曹员外愿意,晚辈手中还有一批皮货,以货易货也可以。”
听到李世和提到皮货,曹员外眼亮突的一亮。北方重灾,皮货几乎断了来源,他亲邀李世和上门,就是看上了李世和手中的皮货,要不然,才不会费这个劲儿呢。
“曹员外可以有意,晚辈手中皮货皆是上等货色。看在员外提携的份上,晚辈愿打个折扣。”
李世和并不看重这些皮货,他出高阳县时,已经写信给王秀才,让他派可靠人员出关塞,前往绥远收购大量皮货。虎头山所有的现银,随意支取,现在正是灾年,北方皮货掉价掉的厉害。现在人们虽然意识到皮货的商机,但前往绥远,中间风险太大,不如做粮食生意保险。
其实同华府各地商人已经开始屯积皮货,根本不出货,也是南方断货的重要原因。
“哦,李公子手中有多少皮货,不知可曾找到买家,若是公子信得过曹某的话,不如交由曹某代理,定不会亏待李公子!”
李世和听到后,故做思考,片刻后点了点头:“若有员外代量,倒可省了晚辈不少心力。因为来的时候不知行情,所以皮货数目并不多,只有羊皮七千张,鹿皮一千张,牛皮五千张,另有上等狸子皮二千张。不过曹员外若是有意皮货,晚辈倒是可以想想办法,从绥远购得一些。”
一万五千张皮毛,数量却是不多,不过听到李世和说可以从绥远弄到皮货,曹员外眼睛马上亮了起来,嗖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讪讪一笑,又重新坐下来。
怀仁府与同化府虽同为晋北所属,但两地特产不一样,怀仁府多为粮商,垄断晋北粮食交易,让同华府的商人没少吃亏。同华府便以牙还牙,断了南下皮毛的货源。
“李公子真能收购到皮毛?”
不怪曹员外如此激动,他若能得到大量的皮毛,便可借机壮大自己的商行,屯积更多的粮食,更可以此打动晋中与晋南的大商人,其中所得的好处,实在无法想像。
李世和不敢保证,绥远的皮毛交易一直被同华府各地豪强垄断断,李世和只能小打小闹一番,从中得些便宜。
“量太大的话,晚辈为所难及,但每个月二万张毛皮还是能保证的。”李世和没有把话说的太满,皮毛不似生铁一般,被当作战略资源,但也受到严格控制。军队中,不可能让所有士兵装备铁甲,实在承受不起,因此皮甲方就成了制式装备。李世和从绥远购皮毛,自己也要屯积一批,制作皮甲。铁甲只能用来装备最精锐的部队,现在他手下士兵不多,却不能不为将来谋划。
“一个月两万张?”数目确实不多,曹员外盘算一番,觉得还是有利可图,马上点头道:“两万张就两万张,总比没有的好。今日与李公子相见,曹某心下欢喜,若是李公子日后有困难,直管派人过来,曹某力所能及,定不让公子失望。”
曹员外此话一出,李世和就知道他是要与自己建立长期交易关系,这对李世和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便连忙答应,双方宾主尽欢,约定好这次交易的日期后,李世和这才离开曹府。
“曹员外止步,晚辈就此告辞!”李世和一出府门,转身向曹员外拱手道。
“李公子慢走,日后若来怀仁,还请过来做客。”曹员外把李世和送到府外,直看到李世和离去,这才返身回去。
刚从前厢回到后厢,就见迎而来一位青年人,“爹,那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