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佟二娘闻言比沈珉更奇:“自是不禁的,为何要禁?莫非前朝是禁的么?”
“呵呵,亦有亦有。”
沈珉一笑,含含糊糊的回了一句,前朝虽不禁可前前朝那般不堪的朝代却是禁的,倒也是怪事,不过眼下这珉西的官宦子弟为何离家跑来珉东谋生?想来其中怕是有些权力交换之事,又笑问道:“尊夫何在?”
“来了。”佟二娘心中咯噔一声,面色一正道:“小女矢志天仙大道,故此一直不曾成亲。”
“唔,好,高古高古。”
沈珉微微一怔,蜀山就是这点不好,想要修得大道便不能轻易破身,现下还算好的,破身后也能飞升,只是难些罢了,在勇将兄记忆中更早些时候只要破了身便终身再不能飞升,只能转世重修,十分的不近人情,也不知天上要那么些处男处女作甚?
想到此处暗自以自己的心思揣度了天界高层一番,得出的结论十分不堪,于是笑着摇了摇头,抛开杂念:“是了,外面还有两位客人,便劳烦二娘请那两位女子过来如何。”
佟二娘哪里是真的要修天仙大道了,不过借此搪塞一下而已,且现下哪还有真个为修道而守贞的人了?正琢磨了一肚皮的婉转说辞待沈珉不信时道出。
不料他一句高古就轻轻的将自己放过,佟二娘闻言好悬没闪了腰,瞧他模样不像是很傻很天真的,怎会如此好骗?还是压根就没看上老娘,是我错会了意?
佟二娘心中暗松,却又有些莫名愤愤,悻悻的回了声是,当下快步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便有两位女子走到院前报名求见,果然自称尔朱丹,尔朱雪。
沈珉正待开门忽想起自家方才是收了侍女的,当下便唤了声:“裳儿。”
许裳正在后院陪两个小丫头用饭说话,在她小意讨好之下几个孩子很快熟络起来,许裳要唤她们小姐,双成小玉却非要以姐妹相称,正说笑纠缠着,忽闻沈珉招唤,许裳急忙整了整衣襟,快步走到厅中,回道:“老爷,裳儿在此。”
“唔,小玉双成可起来了?”沈珉随口问道。
“两位小姐适才已起,正说要来与老爷请安。”
沈珉笑着摆了摆手,只须对孩子们好,孩子们自然也会对你好,这些流于形势的事却是毫无必要,笑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还请安,不过我家以后也不必有晨昏定省这规矩,忒也麻烦,她们只须在心中有我便是了,你等下便去说与她们知晓。”
“是,老爷,裳儿明白了。”
“唔,现下门口来了两位客人,你去请来厅中见我。”
许裳又应了声是,退出厅去,到前院开门迎了那二女进到厅中,又自出去沏茶。
那两位女子进入厅中走到沈珉身前,却不万福,而是盈盈跪倒,大礼参拜道:“恩公在上,请受小女尔朱丹(雪)一拜。”
“嗯?”
沈珉见状一愣,这是甚么游说手段?从未见过,当下衣袖轻挥发出一股柔力将二人托起,气机感应之下察觉这二女均是金丹修为,年长一些自称尔朱丹的女子已是金丹大成,年幼一些的尔朱雪也有金丹初成,奇道:“二位仙子何出此言?为何行此大礼?”
二女见再也拜不下去,便起了身,那尔朱丹看向沈珉微微一笑:“恩公,家父之名单讳一个珪字,恩公忘了么。”
“哦,呵呵,果然是石君兄,我如何能忘。”
沈珉笑着点了点头,打量了打量这尔朱丹,见她二十余岁,身量甚高,将近六尺,身材丰满,曲线玲珑,穿一身月白色水纹绣莲法袍,头戴芙蓉冠,足蹬玉色冰蚕丝缎小蛮靴,生得一张瓜子脸,剑眉凤目,瑶鼻高挺,唇红齿白,英姿飒爽,美貌非常,与印象中那位英气勃勃的高大汉子尔朱珪果然有些神似。
又看那尔朱雪亦是与尔朱丹相同的身量,一般的打扮,长相也与她有六七分相似,只是身材更苗条些,一双柳眉也稍婉转些,不似她那般笔直刚毅,自然也更有女人味些。
沈珉向尔朱丹笑道:“不意石君兄的女儿竟出落的如此标致,呵呵,不知哪家郎君有福了,那么贤侄女,这位是?”说着将手指向尔朱雪。
尔朱丹闻言掩唇一笑:“恩公过奖了,这是雪妹妹,亦是家父之女,是我家最小的一位妹妹。”
尔朱雪微微一笑,向沈珉稍稍欠身,启朱唇嗓音清脆悦耳,道:“小女曾听家父提及当年与恩公并肩作战时恩公的飒爽英姿,常心向往之,不意今日能得恩公亲自接见,小女不胜荣幸。”
“呵呵,哪里哪里,咳,石君兄好福气,生得两位好女儿,二位贤侄女请坐,裳儿,还不上茶。”
沈珉被她们左一个恩公右一个恩公叫得一头雾水,干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先坐。
许裳应声而入,她早寻着了温桶与茶叶,将茶沏好,茶叶是客栈自送的,这是店中最好的院落,送的茶自也不差,乃是上好的华顶云雾,此时端了上来,恭恭敬敬的放在二女身边几上,复又退下。
趁此片刻沈珉又仔细回忆了一番勇将兄与那尔朱珪的交往,却只记得交情着实寻常,并无什么恩怨往来,此人与勇将兄一般都是这地界的土著,不过二人一在珉东一在珉西,交往甚少,现下连他当时的官衔官阶都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时无论品阶道行还是手段都不如勇将兄,只有年齿大过,这才尊称他一声兄,二人最亲近的一次交往便是五百余年前在岷江路善后大总管裘芷仙的指派下,有过一次共同除魔的经历。
不过那次除魔之役参与的高人甚多,二人当时不过都是冲锋陷阵的小卒罢了,勇将兄亦不曾救过他什么,那役只是收复了一处失地,救出了些低阶修士与凡人,之后勇将兄便领了那要命的索敌任务,一战重伤闭关五百年方才出世,这恩公却又是哪里由来?
沈珉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讪笑一声,开口问道:“二位贤侄女,石君兄现下可好?可曾修得了元神大道?这恩公二字又是从何说起?”
“托恩公的福,家父……还好,不过元神之道尚未敢想。”
尔朱丹剑眉微蹙,恭声答道:“家父得了恩公出关之信,不胜欣喜,本意亲自前来拜谢,只是现下家父正值禳星延寿的最后关头,实不克分身,无法亲自前来,特意让小女二人前来代他向恩公致歉,待家父出关之后还将亲自携礼前来。”
“唔,如此……石君兄着实太客气了。”沈珉摆了摆手,追问道:“这恩公究竟怎讲?恕我老拙,实不曾记得对石君兄有过甚么恩情?”
“呵呵,恩公不记得便对了。”尔朱丹娇声一笑:“那恩公可曾记得与家父并肩作战那一役曾救出一些修士与凡人?”
沈珉稍一思索,那时勇将兄冲杀在前,曾独力攻破数处魔教据点,仅一处绣坊便救出织女近百人,其余几处也均有修士凡人获救,当下点了点头:“嗯,这却是有。”
尔朱丹面色一正,说道:“这就是了,当时先母亦在这些人之中呢。”
“当年家父因先母失陷魔掌,那役便奋不顾身冲在最前,四处寻觅,可还是不曾寻到先母,但战后却发现先母已然获救,一问之下方知是被一位黄袍黄冠使黄色飞剑的青年武官所救,那不正是恩公么,后来家父特意去寻恩公致谢,但恩公已回了珉东,待家父收拾好军务追去珉东时却已寻不到恩公了,想来那时恩公已是闭了关罢。”
“噫,竟是如此……”
听罢尔朱丹之话沈珉心中微微感慨,那形容的确是勇将兄了,不意他当年随手所救之人中竟有元婴散仙的妻子,不过听尔朱丹的称呼现下也已是作古了,便不愿居功,笑着摇了摇头:“想是当年令堂福星高照,老天要叫她得救,方才借我之手为之,我也是无心之举,因缘际会罢了,实当不得这恩公二字,二位贤侄女今后切莫再如此称呼,你们既是石君兄之女,我曾与他同殿为臣,本朝再聚亦是缘分,二位侄女若不嫌弃,便以叔侄相称如何?”
尔朱二女闻言对视一眼,爽快的臻首齐点:“恩公既如此说,那侄女等不敢不从。”
“嗯?还来?”
“呵呵,玉叔。”尔朱丹笑着改口:“侄女曾闻有心为善虽善不彰,无心为善善莫大焉,正是玉叔这般无心而为却又救人无数方才彰显出玉叔之至善,至于那些做了些许善事便恨不得宣扬得天下皆知者,甚至仅仅为了扬名而行善者,不过是些小善伪善罢了,不值一提。”
“呵呵。”
沈珉笑着摇了摇头:“侄女实是过誉了,愚叔愧不敢当,不过有心为善者也不必说得如此不堪,不论他们存了什么心,惩恶扬善,于世终也是有益的。”
尔朱丹笑而不语,尔朱雪见状笑着接口:“玉叔胸襟广阔,高瞻远瞩,侄女等钦佩。”
“哪里哪里。”
沈珉向尔朱雪笑着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尔朱丹,发现她眼中一丝不以为然,便不再说此事,转而问道:“是了,我记着令尊并不比我年长多少,如今何至于到了禳星祈寿之地步?”
人界武侯禳星只能延寿一纪十二年,地界稍好,可延一甲子,但其术易遭天谴,极是难成,一旦失败几乎当场便要寿尽而亡,故此不到迫不得已,地界修真都不愿使用此术。
“唉,玉叔有所不知,此事说来话长。”
尔朱丹听了此问,面色转黯,幽幽长叹一声:“家父与先母,乃是青梅竹马的交情,先母因当年有过失陷魔掌的经历在三斗五清中被拿了下狱盘查,家父当时还没做到现下东海水师副提督之位,官微言轻,虽多方奔走意欲营救亦是无果,那困龙峡大狱素来以残酷著称,里面折磨死了不知多少开国功臣,天仙地仙,家母当时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进去,岂能有好?”
“家父无法,只得投身当时宣和殿真君诸葛警我座下,唉,便是现下珉东诸葛宫主的祖父了,求得真君出手,方才救得先母出来,可已为时稍晚,先母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命悬一线,呜……”说到此处尔朱丹以袖掩面,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