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苏凌便与端亲王一行人一道出发。
端亲王不便抛头露面,而苏凌又不会骑马,于是二人便同坐在马车中。
苏凌坐在软榻上,悄悄打量着闭目养神的端亲王。他一身蓝色的衣袍,衣角绣着祥云花纹,头上只束着一支羊脂玉发簪,衬托得整个人更加面如冠玉。虽是在小憩,但嘴角依旧带着淡淡的三分笑意。在苏凌眼中,王室贵胄身上都不免会有几分焦躁轻浮,就连她的哥哥,有时也会有几分不羁与骄气。然而她没想到,养尊处优的九王爷竟是这般的清雅如菊。因为与当今圣上乃是一母所出,为了避嫌,九王爷向来不怎么参与朝政之事,常年在外游历,也鲜少出现在京城,所以苏凌对其也是知之甚少。
连日来的赶路让苏凌有些乏了,再加上马车的摇晃与颠簸,她也渐渐起了睡意。
待苏凌睁眼时,端亲王早已醒来,坐在一旁安静地看书。她坐起身,他便朝她看来“姑娘怎的不睡了,想必这几天累坏了吧。”
苏凌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一时有些不适应,道“谢谢王爷关心,让王爷见笑了,我休息一会儿便足够了。我自小和哥哥在一起疯惯了,没有一般女儿家那么娇弱。”
端亲王点点头,接着道:“我听闻苏大人家除了长子苏秦苏将军外,膝下另有两女,不知姑娘排行第几。”
苏凌想了想,开口道“我排行第二。”防人之心不可无。她终是留了个心眼,虽然她对这初次见面的九王爷莫名有些好感,但他毕竟是个陌生人。她悄悄打量着顾岑明的脸色,见他丝毫没有疑惑的神色,便在心里长吁了一口气——她二姐极少出来见客,连她也不曾见过的九王爷,想必二姐也未见过他。
接近傍晚时分,苏凌一行人终于走出了山林,前去探路的侍从过来禀报,说是山脚下有一家小客栈,宋大人询问王爷今晚是否就在那里歇息。端亲王想了想,对苏凌道“天色已晚,想必我们今日是进不了城的。看来今晚只得在这山野小店中歇息,委屈姑娘了。”
苏凌听罢,大方地笑道“王爷不用顾及我,我住哪里都行。”
顾岑明也笑着点了点头,于是便掀开帘子对候在外面的人吩咐了一番。
马车继续行驶着,车内一片寂静,苏凌想打破这份沉默,却突然不知从何说起,也只得作罢。半晌,方是端亲王开口说道“还未请教苏姑娘芳名?”
苏凌顿了一顿,说“我本名···苏眉宜。”
“苏眉宜?”顾岑明微微一扬眉,跟着默念了一遍。
苏凌暗自一惊,生怕他看出什么,问道“怎么了?”
顾岑明笑道:“眉宜···这个名字可是令尊取的。”
苏凌摇了摇头,“听说是我二叔取的。”
端亲王惊异道“哦,是当年名满京都的才子苏清吗?”
苏凌说“正是。”
“真名士,自风流。父皇在世时,经常夸赞苏大才子,只可惜他不愿入朝为官,否则,自当是封侯拜相的人物。”
“眉···宜···”顾岑明又轻声念着,嘴角泛起一丝促狭的笑意,苏凌心中不禁紧张起来,道“你笑什么?”
“苏大才子取得好名字,眉宜眉宜,想是取自‘眉目如画,宜其家室’之意吧。我看苏二小姐‘眉目如画’四字自然是受之无愧,只怕这‘宜其家室’吗···”他稍稍顿住,转而开口笑道“眉宜姑娘真性情,率真爽朗,自是与那传统的深闺女儿不同。”话一出口,端亲王也愣住了,他少年老成,虽然平常脸上总是带着七分笑意,但是真正笑到心里的却连三分也不到,也极少与旁人说这种玩笑话。
苏凌想了半天,才顿悟过来他是指自己不如一般女子般温柔体贴,谨守三从四德,她撅起嘴,嗔怒道“你这人怎与我爹爹一样。”
端亲王看她气红的小脸,笑意更深。“此话怎讲。”
“爹爹说我成天与哥哥厮混在一起,没有一点儿女儿家该有的样子,不懂得恪守规矩,以后定然嫁不出去。”
“我并无嘲讽眉宜姑娘的意思,我虽极少待在京中,但每每回京之时,目光所及,大多都是那些自幼便被约束的女子,官宦之家很少会有像你这样天真活泼的姑娘。”
苏凌见他没有觉得自己失礼,心里暗自一阵欢喜。突然想到九王爷常年在外游历,对京中之事应该知之甚少,于是便笑着又与他说了些京中的一些传闻轶事,两人相谈甚欢。
端亲王看着说笑着的苏凌,未施粉黛的脸庞却更加楚楚动人,黑亮的双眸一闪一闪仿佛会说话,樱桃般的嘴唇衬托得小脸更加肤若凝脂。然而最打动人心的应当是苏凌左侧脸颊上,那一只小小的梨涡,只要浅浅一笑,酒窝便在脸颊上若隐若现,别有一番风情。
他看着看着,便想起记忆中,也有一个女孩子,娇笑着时,颊边的一只酒窝也跟着一起荡漾,如同三月里吹起的混杂着甜甜的花香的春风一样,让人醺醺欲醉。
没过一会儿,马车便停下来,外面有人说道“公子,到客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