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为所动,只是一再坚持:“我会保证您今后的安全的,请跟我回去。”
“您不告诉我您的来历,要我如何相信您呢?”纱绫试着冷静下来,想要同男人交涉。
“那也无妨,您可以自己回家去,我会在不远处保护您,免受露宗之人的干扰。”
纱绫握拳,回头瞥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巫谢。对方向她微微点头,开口道:“可这儿毕竟是露宗的地界,您说来说来,说走就走,这么做,似乎有点儿失礼吧?巫盼大人是十巫之一,在露宗有着相当的地位。你是以何身份,来同她交涉的?”
“命我前来之人,有着相当的地位。虽然不便透露,但显然有资格和你们谈判……”
“既然观小姐说不想受到你的‘保护’,我想你也没有权利要求她现在就离开这里。”巫谢不耐烦似的打断了他。
纱绫连忙附和:“是的。我还有话同巫……盼大人说,现在还不能走。”
“您大可以当着我的面同她交谈。顺便说一句,巫盼和巫谢大人,都是来取你性命的,这点……你可知道?”
“不要胡言乱语。”巫盼用嘶哑却恼怒的声音反驳道。
纱绫心想,这个男人说的,大概正是真相。巫谢早已把他的来意和盘托出,而虽然巫盼急于否认,但想必也不存善心。想了想,她说:“可是我也无法确定,您是不是在骗我呀。”
“那个香囊的主人,是夜阑。”男人自信地说。
“哦?夜阑是我的朋友,您杀了她,还想在我面前邀功吗?”纱绫反唇相讥。
纱绫的回答显然超出了男人的预料,他没有料到会陷入当下的境况,墨镜后面,他的表情似乎微微一僵。
注意到这细微的动作,纱绫不由脱口道:“您为何不摘下眼镜,让我们看一看您的真容呢?要是您有足够的诚意,我就愿意相信你。”
男人犹豫了一下,摘下了眼镜。他的动作极缓,虽然显得很小心,但镜架依然带到了几根发丝。或许是因为长发的缘故……纱绫总觉得男人的动作带着微妙的梦幻感,似雾里看花般,带着虚无的幻影。
她定下心神,仔细一看,却再次为眼前的景象微微吃惊。男人的双目狭长,蓝色的虹膜如水一般……不仅仅是颜色上的相似,他的眼中仿佛其中有水雾流转。
“原来你是……”巫谢轻叹一声,“看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带观小姐走了。巫盼大人如果想要杀她,最好也等一等,因为这位先生,似乎并不只是想保护观小姐的安全,还想把她带走。”
他走到纱绫身前,对着那个陌生男子轻声道:“是某位宫里的大人,派您前来的吧?影法师?”“你知道我?”被称作影法师的男人四顾一番,就近拿起一把扫帚,摆出防卫的姿势。
“抱歉不知道具体的名字。不过,这也差不多了……我们就在这儿把事情解决了吧?巫盼大人,可否请你也帮个忙?”巫谢退了一步,脱掉宽大的罩袍,从身后摸出一柄细长的刀,欺身而上。
巫盼已经暂时压制了伤势,此时也掀下披帛,也抽出腰间的短刀,三两步堵在门前,拦住了男人的去路。
“观小姐,你下楼去,找露宗的人,取一些苜蓿茎,但不要让别人上来。”一片凌乱间,纱绫只听巫谢这么命令着。
虽然不明所以,她还是趁着房门空出的一刹那,闪身而出。楼下灯火通明,人声嘈杂,虽然客人来往不断,想必也无人注意到楼上的异动。纱绫眼尖,一眼便从人群里辨出一个黑一的声音。只见此人佩戴着黑石,想必是露宗的教徒。
她连忙上前,说出自己的要求,却发现对方的神色一变,问道:“出什么事了,难道你是……?”
纱绫没想到会有这一茬,连忙取出巫谢给她的腰牌,在对方面前一晃,道:“是这位大人要我来取的。事态紧急,请您……”
未等纱绫说完,这人就带着纱绫三两转晃进了厨房,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瓶子给纱绫。又热切地问:“那位大人可需要帮助?”
“不必,你就在此等候,不要让别人过来。”纱绫匆匆道谢,然后向二楼奔去。
不过是短短的几分钟,楼上的三人似乎已经已经分出了高下,纱绫不懂格斗之术,但也看得出,此时显然是那个陌生男人占了上风。他动作迅速敏捷,毫无疲态。反倒是巫盼和巫谢一方,虽两人合力,却始终不及男人的速度,不得已渐渐放慢了攻势。巫盼眉头紧锁,面色煞白,大概是再次被触及了伤口。
眼看纱绫出现在门外,巫谢连忙一个虚晃,绕道男人身后,从纱绫手中取过药瓶,随意将药水洒在刀刃上。
“随便念个转化热能的魔法。”他头也不回地说着,一把挑开伸到巫盼身前的扫帚柄,再次投入到战阵中去。
纱绫一把从包里拿出魔法书,慌乱地翻了翻,开始念咒。魔咒不长,纱绫很快念完,抬头一看,却见巫谢手中的刀刃,散发出一阵微弱的红光。
光芒出现的那一刻,男人的动作微微停滞,迅速地向四周张望着,然后向窗边靠去。
“再念!”巫谢一边说,一边挥动右手,挡住男人的动作。男人不安地哼了一声,此刻,纱绫已经再次读完了咒语。似乎是被刀刃上的光芒灼伤一般,男人的动作失去了原先的速度,变得愈发缓慢。巫盼咬牙从地上站起,仿佛是用上了全身最后的力气一般,双手握住刀柄,将力量聚集于双手之间,向男人冲去。
巫盼身为女性,平时总是以招式的技巧取胜,然而,她此刻的这一招毫无章法可言,几乎是靠蛮力硬拼,反倒让男人措手不及。正当男人艰难地闪身,想要避开巫盼时,巫谢已经从侧面挥刀而上。几乎是在巫盼触及男人前胸的同时,巫谢的到已经没入了男人的身体。
纱绫原本正低头念咒,却觉得心头蓦然一震。她慌乱地抬起头来时,却看到巫谢已经站直了身子,把依然在燃烧着的长刀从男人的腹中抽回,并顺手扶起了跪坐在地的巫盼,将她安置在椅子上。
就这么结束了?纱绫茫然想。
那个陌生男人,刚刚遭受如此严重的攻击,可……一滴血都没有流。
“那个不是人类。”巫谢说着,把瓶中剩余的药水倒在男人的“尸体”上,“只是一个幻影罢了。他的‘主人’是一个影法师,能够制造出自身的投影,来代替他行动。巫盼你……依我看,你还是在这儿稍等片刻吧,我这就下去叫人。”
说话间,纱绫发现,男人的“尸体”已经消失了。能够制造出自己的影子……这需要多么强大的魔法能力,才能做到啊!纱绫在心中感喟着,又听到巫谢说:“观小姐,在杀你之前,我看最好把事情弄清楚。请随我一起来吧。”
巫盼几乎无力说话,只是微微点头。待巫谢重新穿好外袍后,两人向楼下走去。然而刚走出几步,巫谢忽然停了下来。纱绫疑惑地投去目光,却看到巫谢背过身,扶着墙压抑地咳嗽起来,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幸好他只拿了扫帚……”
“……你受伤了?”
巫谢摆了摆手,却没有停下干咳。过了一小会儿,他才深深地吸了口起,冲纱绫微弱地笑了笑:“巫盼伤得很重,得快点找人来。”
“影法师到底是谁?”
“是宫里的人。在这个世上,能够被称为影法师的,只有少数几人。刚才那个男人,他的目光太过玄虚不定,再加上那样的瞳色,想必只是一个幻影。我早该想到的,在皇帝陛下那儿供职的影法师,只有他一个……”
“他……?”
“别人都称呼他为‘影’,没人知道他的真名……说不定皇帝也不知道吧。丰收节舞会那次的女官,也是宫里的人,这次又派人来,这么说……是皇帝的意思?”巫谢沉吟着,不知不觉已走到了楼下。刚才的那个教徒居然真的尽心尽责地守住了楼道,没有让外人进入。眼看巫谢下来了,虽然不知道巫谢的真实身份,但一见到他那身象征地位的外袍,这位教徒忙不迭地行了个礼,正要说话,便被巫谢打断:“上面有一位大人受了伤,立刻派人送她去接受治疗。最好把你们这里的负责人也叫上,出了什么问题,你一个人承担不起……”
这位教徒显然是被吓到了,还未等巫谢把话说完,他便忙不迭地冲进大厅,把还在吃饭的几个教徒都喊了过来。
巫谢知道自己不用担心,便带着纱绫向外走去。
“苜蓿茎是什么东西?”纱绫问。
“这个……算是露宗的秘方吧,是一种高效率的热能生成药水。影子的基本成分是水,所以只要加热,便会变成蒸汽……”巫谢忽然皱了一下眉头,“我还是得去治一下伤,但是你……”
“我跟你一起过去吧,有东西需要给你看。之前发生了几件事,也很是奇怪。”
“那好。等会儿当着别人的面,不要随便说话就是了。”巫谢指了指朝南的方向,“就在不远处,不过,得麻烦你扶我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