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无欲天的尘不染,越想越不甘心。
就算自己所见的坟墓不足为奇,谈无欲并未亲眼见到帝王刀之死,如何能肯定地推翻自己的发现呢?尘不染满腹的不服气,因此就没有把非真刀谱拿给谈无欲。
“你既然认为我的发现没什么了不起,这本《非真刀谱》也进不了你的法眼,那我就自己找人来练,对,让我的心腹练成素还真的功夫,增加自己的实力。”
主意既定,尘不染的内心也释然了,马上去找自己的手下贾路。
至于谈无欲吩咐下来的任务,虚应一下故事也就罢了。
话分两头,摆脱了尘不染跟踪的素还真又在何方呢?
派出五形剑的霹雳公久等不到回音,心中已略有焦急之意,正要再派出另一波杀手,未及发话,“咚咚咚”的几声,几样东西被抛在霹雳公的桌案之上。
霹雳公一怔,眼前赫然出现五形剑的首级!霹雳公大怒,拍案而起,道:
“冷剑白狐!你敢来送死!”
一阵冷冷的声音响起:
“天下间只有冷剑白狐是高手吗?”
霹雳公定神一看,只见一名身长玉立的蒙面剑客立在自己身前,神态从容不迫,仿佛是悠然走到这里一般,而门外数不清的守卫竟无一人察觉。
光是这一手轻功,就足以令霹雳公讶异了。
“你是何人?”霹雳公威严地问。
“若欲扬名,岂需蒙面?你的手下是我所杀,要替他们报仇就来吧!”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喝!”
霹雳的紫金臂应声而出,蒙面人以手中的雪剑一挡,“锵”地一声迸出火花,倒退一步,再行抢攻。
现场只见火花不断,锵锵数响,两人招式越拆越快,紫金臂打不到对方身上,对方的剑也刺不中霹雳公,只在半空中相格相抵,却是招招都凶险至极!
激战方酣,蒙面人身形一拔,退出数步之外,转瞬之间便跃出大殿,不见踪影。
霹雳公心知事有蹊跷,脸上却浮现一抹不屑的神情,道:
“知难而退,算你聪明。”
蒙面人宛若流星般地赶往昆仑山,这位蒙面剑客不是他人,正是素还真!
素还真以逼命的功夫和霹雳公拆过数招,已尽将霹雳公的应对之招记在心中,一式不漏。
回到昆仑山绝世洞的素还真,马上将霹雳公的紫金臂前六招拳路画了下来;拳谱方成,冷剑白狐与独眼龙也前后回到绝世洞。
素还真将拳谱在二人面前展开道:
“这就是霹雳公前六招的拳路,冷剑白狐、独眼龙,这几天你们千万要将它记熟,与他对上之时,才能避过这六招的攻击。”
昆仑上人道:
“只有六招,万一霹雳公出到第七招之后呢?”
“你放心,霹雳公没有机会出第七招……”
素还真继续说道:
“因为冷剑白狐第五剑已经割破金蚕宝甲,第六剑会刺入霹雳公的心脏。”
“嗯,好像是高招。”
素还真微笑道:
“绝对是高招。”
“你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不愧是素还真啊!呵呵……”昆仑上人笑道。
素还真道:
“白狐,你将剑抹上金桑叶汁,然后依照我的交代,五剑全刺在霹雳公心脏的同一部位。独眼龙,你负责逼霹雳公露出心脏要害,帮助冷剑白狐取他性命。”
两兄弟不约而同点了一下头。
“来,这张图你们拿去好好研究吧!这几天我还有事要处理,时间若到,我自会通知你们出发。”
独眼龙对素还真道了真身,便取图与冷剑白狐一同入内。
昆仑上人等人入内之后,才担心地问道:
“素还真啊!万一……万一冷剑白狐的第五剑无法穿透霹雳公的金蚕宝甲,那怎么办呢?”
“那他们两人,至少有一人要丧命。”素还真口气自若。
“什么?那就未必百面妥当啰?”
“上人啊……世上哪有绝对的胜利呢?战争原本就只是赌较大的胜算,而非绝对的胜算啊!”
素还真说完,向昆仑上人一揖,便又飘然离去,忙着对付下一步的挑战,只留下对这番话不以为然的昆仑上人。
但是,素还真的对手──谈无欲必定能体会这番话的深刻含意。
出现新少爷刀的消息立刻就传遍了武林,少爷刀──怒斩虽听到如此传言,却不以为意,她相信就算有新人冒用自己的名号,也不会是自己的对手。这份自信使得她根本无意去找新少爷刀挑衅。
然而,新少爷刀却不这么想。毕竟只要打败她,世上就只剩一个天下第一的少爷刀了。
“天下第一”的头衔可以珍逾生命,也能弃若蔽履,完全存之一心。少爷刀并不在乎这个头衔,但这个头衔却会要她的命!
挡在路中的少年一身粗布衣衫,背上的宝刀、刀鞘已陈旧不堪,却与他全身产生一种不可思议的融合之感,这是一名好刀客必备的高手风范。
怒斩一眼便认出对方来意不善,遂冷冷地站定,望着这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
“少爷刀要来取你的性命。”少年沉声道。
“少爷刀?”
怒斩扬声长笑道:
“哈……为何又出现一名少爷刀?莫非这又是谈无欲的阴谋?”
“算你聪明。”
淡淡的万年果香气扑鼻而来,谈无欲的飞毯飘了过来,黄衣白发的丰姿依旧出尘,然而此刻看在怒斩的眼中,却只感到厌恶。
“为了顾全大局,我必须将你牺牲。”
想不到谈无欲竟会如此坦白,怒斩也有些意外,嘲讽地说道:
“哦?所以你才安排另一位少爷刀来取我的性命?”
“这也是不得已啊!”
“不得已?谈无欲,我已经看清你的为人了!”
怒斩极端不屑地说道。
“看清我的为人?”
谈无欲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继续说道:
“你永远也无法看清我谈无欲!你认为素还真是好人、我是坏人吗?不错,武林中总是要有黑白两面,如果你不想牺牲,那就马上向天下宣布你是假的少爷刀,即刻退隐武林!”
“住口!谈无欲,你已经没有资格再命令我,若不是念在过去你有恩于我,少爷刀的怒火早已烧上你的身躯……谈无欲,你可以向天下宣布,明天在狂沙坪,真假少爷刀将一决雌雄,证明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刀!”
怒斩言毕,便大步扬长而去。
谈无欲不由得心中慨然,自己已经给了怒斩一条生路,她却不知把握。
难道“天下第一刀”的名衔真的无人甘心放弃吗?
谈无欲怎么料想得到:怒斩乃是知悉一切是谈无欲的安排之后,才不服气而执意决战。
不论如何,谈无欲知道一切都将依照既定的计划演出了。
少爷刀怒斩与谈无欲说清楚立场之后,独自漫步向千霞山,黄昏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长,斜斜地映在古朴的墓碑上,帝王刀管千岳的名字被罩上一片阴霾。
怒斩望着连绵的荒草,轻轻叹了一口气。
“最仁慈的天下第一刀,我来拜祭你……”
怒斩想起二十几年前的深夜,全家被屠杀的惨状……她已经不太记得父母亲的面孔,回忆中只有被鲜血和哀鸣所淹没的几道人影……
自己也是人影之一吗?为何自己却恍若隔世?这段血海深仇已渐渐被江湖的世故冲淡了,淡化得只剩下无言的惆怅。
“虽然你我之间曾经有过一段仇,但如今我已经想通了,毕竟这是一个无情的武林,我们只不过一起被卷入、一起被牺牲罢了……帝王刀,我对你的恨已经消除了,但愿此时你在地下能了解我的心情。”
少爷刀苦笑了一下,轻声道:
“其实天下第一刀的名衔对我来说并不重要,现在重要的,就是让天下人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刀。明天,我一定会让天下的人了解真正的天下第一刀是谁!”
少爷刀怒斩说完,对着帝王刀的墓三拜叩首,灼热的泪水滴落在地。
狂沙坪的风依然凄狂,却吹不散密如蚁群的观众,大伙连呼吸声都像被压抑下来一般,等待着传说中第二名少爷刀的出现。
在场的万教人士,绝大多数都是对此事的发展感到惊奇,想不到天下第一刀才出现没多久,就冒出闹双胞的事情。到底哪位少爷刀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刀,没有人不想来一探究竟的。
除了绝大多数看热闹的人之外,现场也有些眼光较锐利、经历较成熟的老江湖隐约预料这场决斗不单纯;在素还真与谈无欲的天下第一榜底下,必有一个重大的阴谋存在,第二个少爷刀的出现绝非偶然!
此外,在场的用刀之人也不全是瞎子,上次帝王刀败于少爷刀,已让眼尖的刀者看出蹊跷。
帝王刀在刀法进境、内功修为及反应上,都具有不世的刀王风范,怎么可能败给破绽百出的少爷刀呢?
少爷刀固然是练刀的奇才,再修练几年或许有可能胜过帝王刀;若说帝王刀不慕名利而诈败,那么付出生命的代价却又太过于不合理了些。
何时掀底还是未知之数,只看谈无欲与素还真斗什么法了。
谈无欲与素还真已翩然而至,分别立在狂沙坪的两端。
谈无欲扫视了一下全场,风火雷电霹雳公、沙人畏、荫尸人等榜上有名的人物都到场了,就连一直不愿现出身份的欧阳世家,一定也在看着这场决斗的进行。
谈无欲和素还真对视一眼,宏朗的声音盖过了会场的喧嚣,道:
“各位武林先觉、前辈,今日这场决斗乃是突发事件,本来再过五天,剑藏玄和宇文天要在此地决斗,但是现在出现了两名少爷刀……各位也知道‘天下第一刀’就是少爷刀,如今少爷刀有两名,在无法分辨出谁是真正少爷刀的情况下,只好以比斗的方式来证明。”
人群之中引起一阵赞同的骚动,谈无欲再度发话道:
“既然无人异议,那么我宣布:决斗开始!”
怒斩大步走到狂沙坪中央,举起了一只手,手上并无兵器,不像是准备决斗的样子。
众人一怔,谈无欲道:
“你有话要说吗?”
“是的,在决斗之前,我要先做一段声明。”
谈无欲不语,众人也都安静下来,听听少爷刀怒斩有什么话要说。
“今天这场决斗不管谁胜谁败,都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刀,真正的天下第一刀,就是帝王刀管千岳!”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响起一片此起彼落的喧哗声,即使是心中有数的武林大老们也都感到突兀。
帝王刀已经死在她的手中,两人的立场应是敌非友,少爷刀在此坦承自己不如帝王刀,岂非自认失败吗?除却天下第一刀的头衔不谈,钌手在此为死者伸张,无论如何都太奇怪了。
怒斩续道:
“虽然我杀了帝王刀,得到天下第一刀的地位,但是帝王刀却在我的背部留下三道刀痕,这三道刀痕代表了帝王刀的仁慈,他有三次杀我的机会,却都没有下手,反而被好胜的我所杀……我很惭愧,也很后悔,当时无知的我竟然刀砍天下最仁慈的人……”
怒斩说到此处,声音中已微露哽咽。她停了一下,继续说:
“今天我讲这些话,就是要各位明白,要做一名刀王,也必须要有仁慈的人性。不管今日的决斗我会成功或是失败,我……我就代表帝王刀管千岳!”
这番掷地有声的话令在场所有人哑然无声,没有人注意到谈无欲转过脸去,以掩饰夺眶而出的眼泪。
少爷刀冷笑一声道:
“废话少说,出招吧!”
一声喝令,少爷刀凌厉的刀势已然劈了过来,怒斩侧身一闪,怒火应声而出,与少爷刀手中的刀刃相击,锵锵数声,只见雪刃乱舞,眨眼之间已格击了数十年,两人谁也没有漏接一刀、虚砍一刀,手中的刀一来一往,势如连珠,简直像是人与影自相格斗一般,一样的招式,一样的身法!
众人被这如出一辙的刀法所震惊,两名少爷刀出手一样快、一样狠,也一样准!
少爷刀劈刺向对方,刀势未至,怒斩已身子一斜闪过此刀,同时反手疾刺向少爷刀的要害。
少爷刀不闪反迎,以刀背格开攻势,两人攻守如一,分不出谁是是主谁是客;眼尖的行家勉强只看得出怒斩的刀法较熟练,少爷刀的刀势较有力,除了这两点些微的差异之外,实在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素还真将这两名少爷刀的对招看在眼里,望了一下谈无欲,心中有数。
眼见两人已拆了二十余招,如此一来,三十招决胜负的狂沙坪之战是分不出个上下,再比下去也是胜负难料了。
正当两道身影攻闪如鬼魅之时,怒斩忽然全身一震,手中的攻势霎时停了下来。
然而只是这一怔,少爷刀的刀刃已至……
只见怒斩首级坠地,颈部喷出骇人的鲜血,身子依旧立在沙场中央,似乎未觉自身已断魂。
这个变化太过突然,所有的人都看得呆了,竟没有意料到“少爷刀胜了”这件事,只是呆呆地盯着那无头的尸体,以及汩汩涌个不停的血流……
“我是真正的少爷刀怒斩,我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刀!”
胜利者昂立在尸体边扬声道。
“且慢!”
一个苍老声音响起,走出人群的身影使众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至于怒斩为什么会突然失神被杀的原因,也就不必多言,一见到那个人,所有人的心眼都变得雪亮了。
那是帝王刀,是上次决战中死于少爷刀之手的帝王刀!
怒斩为忏悔杀了帝王刀之事,而再度与少爷刀决战;如今乍见帝王刀出现在人群之中,她如何不震讶万分?
“帝王刀在此,你还不能算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刀。”
帝王刀字字清楚地传入众人耳中。
“然也!”
素还真走了出来,依旧从容不迫。
“帝王刀没死,天下第一刀尚未诞生。”
谈无欲也驾着飞毯而来,怒道:
“这个人不是帝王刀,帝王刀已经死了!”
“嗯?谈无欲,你如何证明他不是帝王刀呢?”
“这嘛……”
“没办法证明,那就表示他是真正的帝王刀。”
素还真停顿了一下,别有含意地说道:
“就如同我没有办法证明少爷刀的身份,也只好认定他是少爷刀。”
“素还真!”
“怎样?你不同意我的说法?”
谈无欲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素还真接着转身对万教侠士道:
“各位,你们很有眼福,可以继续观赏下一场天下第一刀的决斗。”
“慢着!”谈无欲已是声色俱厉。
“哦?你有异议吗?”
“如果要让少爷刀与帝王刀现在就决一胜负,并不适当,因为少爷刀才刚与怒斩决战过,如果再战帝王刀,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谈无欲此言有理,所有的人点头连连,只看素还真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况。
“嗯,有理、有理……那你认为什么时候比斗比较适当?”
素还真将问题丢回谈无欲身上。
“五天后,在此地一分胜负。”
素还真沉吟道:
“五天后就是宇文天与剑藏玄天下第一剑的决斗。”
“没错,天下第一刀和天下第一剑同一天比斗,同一天产生,看是我谈无欲深山退隐,还是你素还真吞下至毒毒丹。”
素还真潇洒地微笑一下,道:
“好吧!就在五天后分出胜负。谈无欲,你想要看我吞下毒丹,可能会很困难。”
“是吗?哈哈哈……”
谈无欲朗声长笑着,脚下飞毯缓缓离地而起,以上乘的轻功驾空而去,空余下所有人的错愕。
素还真向众人微微欠身道:
“各位先觉,今日的比试到此为止,五天后请再莅临此地。”
议论纷纷之中,所有的人一一离开了,喧腾一时的狂沙坪再度趋于寂静。
素还真望着那一失神间就失去生存机会的怒斩的尸体,感慨万分地说道:“少爷刀,你被牺牲了,可怜啊!”
这句感慨背后的真意可能无人能够掌握了。
离开了狂沙坪的尘不染,越想越不对劲。
他可以猜出由于少爷刀怒斩倾向素还真,所以谈无欲再以另一名少爷刀除掉她。
尘不染不得不佩服谈无欲深沉的心机与智慧,既然谈无欲能再创一名少爷刀,就表示素还真也有可能再创一名帝王刀。
重现武林的帝王刀如果是假的,那么上次在千霞山,自己就是被素还真的故布疑阵所骗了。
尘不染心有不甘,索性下定决心,一试帝王刀的真假。
此时,帝王刀慢慢地往千霞山的方向行动,似乎没有查觉前方的危机。
八珠联中的花虎立在前方,挡住了帝王刀的去路。
帝王刀抬起脸看了看那张面具,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这使得花虎更确定他不是帝王刀,因为身为灰象的帝王刀,怎么会不认得八珠联的同伴呢?
“冒牌的帝王刀,是不是素还真安排你出现在狂沙坪?”
帝王刀冷冷地道:
“帝王刀就是帝王刀,何必挂别人的名字?你说什么素还真,我不认识。”
“哈哈哈……瞒者瞒不识,识者不能瞒,真正的帝王刀早已命丧黄泉,你是冒牌货!这是素还真的计策,因为素还真怕名人榜的赌局失败,必须吞下毒丹,素还真是一个怕死之人!”
帝王刀已经略生不耐。
“素还真是谁与我毫无关系,我只是要证明我才是天下第一刀。”
“想要性命,最好退出狂沙坪的决斗,否则……”
“死无葬身?”
帝王刀略带嘲讽地替他接了下去。
“聪明!”
帝王刀却冷然道:
“是少爷刀死无葬身。”
“哼!八珠联花虎先结束你的性命!”
花虎料想他不是真正的帝王刀,对他刀法的顾忌已先去除,因此不再迟疑,攻势便到。
帝王刀随意一转身便闪过此招,手中的刀不知何时已然出鞘,刷刷刷地数下疾扫,花虎眼前一阵撩乱,根本看不清楚对方使出什么招式,面具已经被削了下来。
尘不染大吃一惊,连忙施展轻功跃离现场,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帝王刀也不追去,对落在地上的面具不屑一顾。
尘不染一路疾奔,直到僻静处才停下仓惶的脚步,喘息未定。
“好厉害的帝王刀,幸好在场没有第三者,否则真面目被看见,后果堪虑……”
想到这里,尘不染不由得担心起来。
花虎面具失落,万一八珠联开会,自己要怎样才过得了关呢?一想到紫龙天会做出什么惩戒来,就开始毛骨悚然了。
霎时,天际传来轰轰的声音,尘不染抬头一看,差点吓得要拔脚而逃。
只见一大片黑影以遮天盖日之势疾速逼近,那是九霄铁龙帆!
本想赶紧逃命的尘不染才一动,马上想起自己并没有戴面具,九霄铁龙帆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那么还是冷静下来,站在原地不动,或许可以逃过一劫。
尘不染屏住呼吸,缩着身子站在原地,只感到九霄铁龙帆的黑影不断逼近,天地一片惨淡,空气也冷了下来,尘不染竟微微地发起抖。
九霄铁龙帆飞过天际的速度并不慢,甚至可以说是快如奔马,但是尘不染却觉得有如过了一百年那么长。
好不容易太阳又出来了,九霄铁龙帆的阴影越过了他,继续朝天边飞行,直到消失为一个小小的黑点,尘不染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全身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遍体冷汗了。
“为何在发抖呢?尘不染。”
一只手陡地搭上他的肩膀。
“哇!”尘不染吓得跳了起来。
背后的人是素还真,他收回手,一脸莫名其妙地问道:
“你看到我为何如此惊讶?”
尘不染登时怒从中来,大声道:
“素还真!你最好老实说,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企图?朋友之间说到企图两个字,不是太难听了吗?我正在找一个人。”
“什么人?”
“这个人。”
素还真说着取出怀中的花虎面具。
尘不染一见,忍不住惊呼道:
“啊!面具?”
“哦?你认识这个戴面具的人?”素还真忙问。
“欸……我怎么可能认识这个人呢?”
素还真道:
“听说只有八珠联的人才会戴这个面具,这个遗失面具的人运气实在很坏,不知他以后如何向八珠联交代呢?但是他也很好运,就因为脱下这个面具,才避过九霄铁龙帆的攻击。”
尘不染转移了话题:
“素还真,我问你,在狂沙坪出现的帝王刀是不是你所安排的?”
“这个问题你应该先问谈无欲,看第二个少爷刀是不是真正的少爷刀?”
“少爷刀是错不了,绝对是真正的少爷刀!”
“那么帝王刀也错不了,是真正的帝王刀。”
素还真巧妙地说道:
“唉!这个面具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用,还是丢掉吧!”
眼见素还真真的把花虎面具随手一丢,尘不染硬生生忍下马上捡起它的冲动,道:
“素还真,你不怕八珠联的人再拾回面具?”
“我也希望那个人赶快拾回面具,第一,如果这个面具在我身上,万一被九霄铁龙帆误会我是八珠联的一份子,那我麻烦就大了;第二,我希望遗失面具的人能重新拾回,这样他才有好日子过,素还真一向不害人,我还要赶紧找回一本刀谱,不能和你多聊了。”
“什么刀谱?”
“你想要知道吗?就是《非真刀谱》,告辞!”
素还真做了个揖,才大步离开。
见素还真远离了视线范围,尘不染急忙拾起面具,收在怀中,有如服下一颗定心丸一般。
“《非真刀谱》?哈哈哈……素还真,你也有栽在我手里的一天。”
尘不梁万分得意,及时想起自己将《非真刀谱》交给一名亲信的手下贾路练习,不知道他练得怎样了,不如去看看他对《非真刀谱》的心得如何。
等他练到一个层次之后,或许天下第一刀就要换人了,那时,谈无欲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的。
尘不染马上往血池附近的荒野奔去,虽然贾路只练了一、两天,但也应该有点心得了。
才到了半路,就见到前方有个人双手交缠在一起,以奇怪的姿势迎面走来。
尘不染微觉奇怪:怎么有人这样子走路的?
正要自赶自的路时,对方却远远地叫唤道:
“尘不染!你等等!”
尘不染一惊,这才认出对方的身份。
“贾路!你怎么会变得如此?”
“你还敢问!都是你送我的什么刀谱,练一练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什么?你的手是练刀法才变成这样……到底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两只手扭在一起,分都分不开了。”
贾路哭丧着脸道。
尘不染也傻住了,问道:
“那……刀谱呢?”
“送人了!那害人的东西……以后你不要再来害我了!”
贾路又悲又愤地踏着重步走了开去,留下呆若木鸡的尘不,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五天的期限在瞬间便已过去,这五天之中,全武林只有一个话题,那就是名人榜的胜负。
少爷刀再次对上帝王刀是众人始料未及的,而剑藏玄对上宇文天,更是充满了刺激性。
在武林中扬威已久的宇文天,竟在上次决斗中使出花招,到底剑藏玄这个年轻剑客有何来历,让宇文天忌惮至此呢?
就在众人纷纷前往狂沙坪的途中,风火雷电霹雳公并没有带大批随从,只是轻装便行地往狂沙坪赶路;身为天下第一拳的他,也因为天下第一刀的事件而不安了起来。
他比谁还要明白:自己的紫金臂虽有无穷的威力,但仍旧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霹雳公的脚步突然停住,两道熟悉至极的身影一闪而至,分别挡住他前后去路。
霹雳公冷笑道:“哈哈哈……你们两兄弟终于前来送死了。”
冷剑白狐冷静地盯着他,虽然没有戴金狮面具,时空也不再是那个仓惶的灭门之夜,但是他却有如回到二十几年前霹雳门外的密林,再一次亲眼见到父亲被杀的惨状。
已盲的右眼被打入一颗霹雳眼时,那股锥心的痛楚,以及二十几年前的梦魇都格外清楚地在眼前重演……
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出卖了接天道的凶手!那种日日夜夜燃烧着心头的恨意,此刻正在他眼中化为绝对的杀气。在冷剑白狐冷漠的脸上,燃烧般的双眼成为明显的对比。
独眼龙手中的豹眼镶金刀一横,道:
“霹雳神龙接天道的血仇,今天要你偿还!”
“就凭你们两个?哈哈哈……还不够格啦!”
霹雳公狂笑未止,紫金臂已经应声击出。
冷剑白狐一闪,独眼龙的快刀已到,刺向霹雳公的命门。不料手势一阻,独眼龙这一刀有如刺在厚墙上一般,无法刺入半寸。
霹雳公以身子抵住豹眼镶金刀,真气一吐,独眼龙“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被震退了数步,然而冷剑白狐的剑已再次进逼。
霹雳公双手护颈,以心口接下了一剑,冷剑白狐收剑疾转,再正面疾刺直入。
霹雳公暴喝一声,双手紫金臂左右开弓,势如千军,独眼龙与冷剑白狐双双倒跃数丈之外;两人同声一斥,足尖一点地面便再度跃回,刀剑同时往霹雳公身上挥去。
霹雳公没想到两人身手如此之快、如此不怕死,连忙护住头颈,拳势如扫,尽攻冷剑白狐与独眼龙的上盘;冷剑白狐与独眼龙一人攻头颈,一人猛刺心脏,刀剑交击,快如连珠。
霹雳公身如电闪,穿梭避招发拳,有如矫鱼,紫金臂猛地破向冷剑白狐!
独眼龙及时刺出金刀,缠住紫金臂,趁着这一拉扯之便,冷剑白狐的冷剑又至,霹雳公仗着身穿金蚕宝甲,再接一剑,并以真气击向独眼龙;独眼龙急忙放弃紫金臂,逆转刀势横劈过霹雳公的头部,霹雳公身子一矮避过此招,翻身疾站而起,冷剑又到!
独眼龙与冷剑白狐的刀剑配合得天衣有缝,让霹雳公应对得艰苦万分,能守难攻,只顾着拆招,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心脏部位已经同时中了四剑。
霹雳公对这四剑可以说一点感觉都没有,由于身上的金蚕宝甲太过坚固保身,使得一点都不觉得受到威胁,丝毫不知死亡之门已然开启。
独眼龙准备引霹雳公露出死角,大喝一声,身子疾翻几个筋斗,翻上了数丈上空,然后俯冲而下,刀尖同时朝下,刺向霹雳公的天灵!
他料想霹雳公一定会举起双臂护住头部,胸口必成了一大片暴露在外的空门,足以让冷剑白狐刺入那必胜的一击。不料,一道气功横打过来,将独眼龙击飞数丈。
“啊!”
独眼龙再次口吐鲜血,踉跄地稳住身躯之后,才看清发掌偷袭自己的人竟是金太极!
原来自从金太极被带到霹雳门之后,就被霹雳公加以训练为贴身保镖,练的是正统的紫金臂绝招。
讽刺的是:当初还是冷剑白狐带他进入霹雳门的!
独眼龙这一呆楞之时,金太极已沉声对霹雳公道:
“独眼龙记我来对付吧!”
不等独眼龙有所反应,金太极一双铁臂已间不容发地打了过来,独眼龙边接边退,急得只想说些什么话,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忙着拆招、挡招,被金太极越逼越退后,根本无法靠近霹雳公。
“哈哈哈……冷剑白狐,只剩下你一个,焉是我的对手?”
冷剑白狐默然不语,只是把剑尖对准了霹雳公的心脏,两人隔着数丈对峙着。
霹雳公估算着距离,不管冷剑白狐的冷剑速度有多快,若想刺中自己之前必先欺近;而自己如果不动,只要一发射紫金臂,就会击中靠上前来的冷剑白狐。紫金臂的力道加上冷剑白狐自己迎上来的力量,冷剑白狐不被震击得五脏尽碎也难!
霹雳公心中有了打算,遂大张门护,将胸腹要害都展露在冷剑白狐面前,引他出招。
冷剑白狐果然蓄势待发。
“喝!”
紫金臂破空飞出的同时,冷剑到位,刺入了霹雳公的心脏!
“哇……”
霹雳公感到一阵剧痛,踉跄不稳地倒退了好几步,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着插入自己心脏的冷剑。
原来冷剑白狐没有近身刺击,而是抛出了手中的剑,不偏不倚地射入一连四次都刺准的心脏部位。
在霹雳公明白冷剑白狐的剑为何能刺穿金蚕宝甲之前,他已经没有机会再拥有任何思想了……
话分两头,独眼龙被金太极毫不容情地攻势越逼越后退,心中始终挂记着冷剑白狐的生死,忧急得五内俱焚。
从前,他生命中最重要人是金太极和史菁菁,如今却已经不见了。
冷剑白狐、素柔云,一个是兄弟手足,一个是生母,他们比谁都重要,若冷剑白狐因此而死,他没有把握不恨金太极,更没有把握不会杀了金太极!
独眼龙急道:
“金太极,你住手!”
“哼!你死了我自然会住手!”
独眼龙又气又急,金太极却看准了独眼龙不会对自己下手,便不加以守备,完全以进攻为主的攻势,更加凌厉迅速,拳风交加,招招欲置独眼龙于死地,独眼龙连脱身的机会都没有。
刹那间,一道洪大的掌气“轰”地将金太极击退数步,金太极没有守住要害,被这道重击打得吐出一大口黑血,马上萎顿不起,连爬起身的力量都没有。
走出来的是素柔云,她冷眼看着独眼龙与冷剑白狐对战霹雳公,也亲眼看见金太极引走独眼龙,便尾随在后。
冷剑白狐的生死,她倒是不怎么在意;然而谁要伤害了她的爱子,谁便要付出代价!
素柔云冷冷地说道:
“像你这种人,不配活在世间!”
一掌举起,便要拍碎金太极的天灵。
“等一下!”
独眼龙奔到素柔云面前,挡住了素柔云欲拍下来的一掌,素柔云硬生生收了掌气,道:
“独眼龙,这次不杀了他,他还会再来找你。”
“给他一次机会吧!前辈。”
“你为什么要留下这一条祸根?”
素柔云铁青着脸问。
“因为……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哈哈哈……”
素柔云讽刺地扬声长笑,以轻功离开了现场。
金太极被她这一掌打得内伤沉重,不会对独眼龙产生威胁了。
独眼龙望向挣扎着站不起来的金太极,伸手道:
“我扶你起来……”
“不必!”
金太极大力挥打开独眼龙的手,每说一个字,体内就有如万针齐刺一般痛苦。
“你不是史菁菁,我也不是独眼龙!”
“金太极,你真的认为我夺走了史菁菁吗?”
“哼!任何打击我都有办法承受,你不必再否认。失去一个女人算什么……”
独眼龙悲哀地看着金太极,叹道:
“金太极,这是误会,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我会相信吗?你何不现在就杀了我?杀了我,往后你的生活才能安稳。”
独眼龙气在心里,道:
“杀你何难?只是你现在身受重伤,我独眼龙绝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再说,我要如何让你知道……我与史菁菁之间是清白的呢?”
金太极勉强站起身子,摇晃不稳,待调匀了气息,才道:
“独眼龙,有一件事我必须说明,你我是敌人,不是朋友!夺人妻子的臭名会伴随你下地狱!呸!”
金太极的一口浓痰“啪”地吐在独眼龙脸上,然后大笑着离去。
望着那不稳的背影远去,独眼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内心只有深深的哀伤和痛苦。
“你很伟大。”
冷剑白狐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独眼龙回过神来,只见冷剑白狐背着霹雳公的尸体,脚步无声地来到他的身边。
“大哥……”
“别叫,霹雳公已经死了,我们也该分手了。”冷剑白狐此言一出,独眼龙完全怔住了。
兄弟俩好不容易才重逢,生活在一起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为何冷剑白狐会说这种话?
冷剑白狐放下霹雳公的尸体,默默地转身离去,独眼龙忙道:
“大哥,仇家还有两名,我们应该并肩作战!”
冷剑白狐停下了步子,背对着独眼龙,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我一向无法与伟人、情圣在一起,连你也不例外。”
本就拙于言辞的独眼龙,只能怔怔地看着冷剑白狐渐行渐远的背影。
尚有两名仇家……那么或许还能再与冷剑白狐见面吧?
只有将朝夕聚散视为平常……
独眼龙叹了口气,背起霹雳公的尸体,打算先将他浅埋了再说。
“且慢!”
朗若洪钟的声音阻止了独眼龙,倏地,两名魁梧的汉子已身如电光,落在独眼龙面前。人未至声先至,足见这两人都有不浅的武功修为。
两人穿着一样的黄衫武靠,臂上也同样戴着厚皮手套,不知是来自哪个组织门派。
其中一人道:
“霹雳公的尸体由我们来处理,杀死霹雳公的人,祸劫临身!请!”
不等独眼龙有所反应,另一人已经一把抬起霹雳公的尸体,两人同时闪身不见了。
独眼龙呆楞在当场。这两人只是传话者,因此并未立即对自己出手,难道……
“霹雳公的背后另有组织?”
一想通这点,独眼龙不禁呆若木鸡地立在原地,这是因为他陡然想起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以霹雳公在武林中的地位,如果他的背后另有组织的话,可见这个组织的权力与规模更加庞大,庞大到霹雳公必须倚赖它的地步,
那么,当初灭霹雳门的真凶会是谁?霹雳公会不会只是一个行凶的工具而已?这件事前辈知道吗?
独眼龙越想越觉不安,还是回到千霞山探视前辈,以便随时有个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