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云清不远不近地跟着抬轿子的大汉,走了一段路,直到众人进了李家大院。邱云清看了看不高的墙头,一翻身就跃了进去,紧接着施展壁虎游墙的功夫,上了屋顶,寻了个隐蔽处蹲着,等到天黑,再做打算。
我听邱云清描述到这一段的时候,不禁哑然失笑,不知怎的,脑中总是浮现出锦毛鼠白玉堂的形象来。我开玩笑道:“邱先生接下来就发现了李家少主人的秘密?”
邱云清摇了摇头道:“没那么快。我在墙头等到入夜,才开始打算寻找李家少主人所住的屋子。但我尚未动身,却在李家的大院里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我真的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的人!”
“是谁?”我一时也猜不到邱云清会在李家大院里看到谁。
“是齐鸣允那个小子。”邱云清淡淡笑道,“我正要下地之时,看到一个老者带着一个年轻男子,灯火也不点一个,摸着黑在院子里走着。走到一处门厅之前,我就着灯光,看到男子一闪而过的面容,却是齐鸣允!”
邱云清顿时好奇心起来,在墙头上跟着二人,走了好一段路,才在一座偏房前停了下来。
老人点了点头,便自己走了,齐鸣允等老人走远了,才抬手敲了敲房门。
“有什么事?今天不早了,明日再说!”屋内传来李家少主人冷冷的话语。
齐鸣允轻声道:“是我。”
“你还不死心?”
齐鸣允似乎下了决心的样子,咬牙道:“只要你答应我的事,能成真,我便依你。”
“哈哈哈……”房中人大笑道,“好好好,我已经安排了妥当,到时,你只要出个面,叫他的名字。其他,我会处理的。”
齐鸣允又沉默了片刻,一跺脚,转身便离去。
邱云清十分好奇,看起来,齐鸣允和李家少主人之间似乎还有什么秘密的约定?看样子,事情越来越有些复杂了。
邱云清脚尖勾着屋檐,一个翻身落了地,透过门缝向里望去,正好望见一双脚往一架木楼梯上走去。看这屋子并不十分高大的样子,想必楼上空间也并不大,只是一座阁楼而已。
邱云清想了想,又翻身上了屋顶,寻好了位置,开始轻轻挪走瓦片。挪了几片之后,瓦片下面露出一层银闪闪的东西,在夜色下显得十分显眼。
邱云清愣了愣,发现那东西是可以撕破的,轻轻扯开一条缝,下面正是屋中的阁楼。
“那层银色的东西,看起来像是现代的锡箔之类的,当时整个屋顶上,应该都铺满了这种东西。”邱云清认真道,“我望屋子里一看——真是惊人,我想,寻常人真的很难想到屋子里是一副什么情形。”
“屋中是怎么样的?”我的心一下了吊了起来。
“屋中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铁球,就是会传声的那个,而一个短发的青年,正在脱衣。”
“那个青年样貌颇为英俊,应该就是李家少主人了。他当时正在做一件很奇怪的事,他把全身的衣服都脱了,在一面靠着墙立着的大镜子前看着自己的酮体!”
我忍不住笑道:“当时的人,想不到也自恋到如此地步!”
“自恋?呵呵,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只怕一个正常的人看了,总会晕倒的!!”
邱云清屏息凝神看着下面的一切,这个李家少主人看起来很正常,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地方,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见人?
只见他照了一会镜子,忽然开口道:“真的不错,比昨天好多了,越来越看不出破绽了。”
过了片刻,他又自言自语道:“不过,今天一直觉得饿,而且左腿也不是很灵便。”
“那你们今天有什么感觉么?”
“要么明天换几个,我想你们也很难一时适应。”
……
李家少主人一直在自言自语,但是从讲话的节奏和停顿来看,他似乎又不是自言自语,而是在和谁对话,只不过对方似乎根本不现身。从李家少主人的口气看起来,对方还不止一个人。
邱云清从来没见过这么古怪的事,不由精神更加集中,大气也不敢出。
忽然,李家少主人做了一件事,而邱云清在一见之下,双眼立刻瞪大,简直惊讶极了!
那李家少主人轻轻摩擦着自己的肚子,忽然一用力,双手立刻没入了肚子,拉出一团肠子来!那团肠子还在他的手上蠕动着,奇怪的是,整个表面泛着一种粉红色,但却没有血迹!!
李家少主人剧烈地喘着气,双手又伸了进去,很快,又是一个器官被拿了出来,邱云清在西方读过医学,一眼就看出那是左边的一只肾!!
这些被空手摘除的器官,被他随意地放在地上,而他则聚精会神地继续掏出自己的器官,直至最后,掏出一颗心脏来,还在顽强地跳动着!心脏和体内的大动脉相连接,被李家少主人用力拉断,然后喘着粗气把心脏也摆放在一边。
紧接着,他“拆卸”完自己的内脏之后,开始用力拉着自己的双脚,很快,脚也被拉了下来,放在一边……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好像被拆散的闹钟一样,四分五裂,只剩下一个脑袋,两个胳膊。
那些摆放在地上的器官,好像一个人体博览会,如果是一个狂热的解剖学博士,一定会极感兴趣,但是,如果被普通人看到的话,只怕会被立刻吓死过去!!
邱云清不是普通人,但也不是解剖学家,他看到李家少主人拆下自己的左手之时,终于忍不住微微一退,脚尖带到一片瓦片,发出轻微的“噶”一声。
李家少主人的听觉十分敏锐,立时抬头向上一看,正好和邱云清的视线对个正着。那英俊的眼眸中,却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死气,瞳孔的中央是淡淡的灰色,诡异莫名。
这种诡异的气氛仅仅持续了一瞬间,但邱云清不管三七二十一,翻身起来就施展轻功连接跳过几个墙头,一路飞奔,直到确定身后无人追来,才停下来喘了口气。
邱云清的这一番描述,比我转述的版本还要细致许多,我光听他讲,都仿佛身临其境般地亲历了一切,背脊上寒气直窜。
邱云清当时脑中相当混乱,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没有一个明显的线索串联起来,而且,都是那么诡异莫名,令他无从下手分析。
于是,他在苏州街上晃了好一阵子,不断在大街小巷中兜圈子。后来,夜色深了些,温度也低了,邱云清不知不觉走到山塘街,喝了碗热的糖粥,才慢慢回了住的地方。
之前看到的那一切,太过像一场噩梦,以至于他看到了唐保,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对他讲。
唐保拿了些酒给邱云清,看着邱云清慢慢喝着,才讲了自己盯梢的一切。
本来,唐保盯着姓李的老人,后来,李老傍晚出了门,到了一处小茶楼,和姓白的军阀密会。唐保在隔壁桌坐了,假装着喝茶水,耳朵却竖直了听旁一桌的对话。
那李老和姓白的,谈论的正是如何取得宝藏之事,看起来,这二人对宝藏之事是深信不疑。唐保听了一阵,正感到无趣,要起身,却被两名大汉拦了,带到了隔壁桌。
原来,二人早就发现了唐保有些面熟,看他起身要走,才派人拦了下来。后来,二人还力邀唐保也加入他们这一方,还许诺得宝分赃云云。面对这种人,唐保也没有多的法子,只得暂时先应允了,才得以抽身。
相比唐保这一边,邱云清的经历就显得十分惊人了。当唐保听到李家少主人可以把自己当闹钟一样拆了,而且不流一滴血的时候,严肃的面容上,嘴角也开始微微抽动。他知道邱云清一向冷静异常,绝对不会看错。
“这李家少主人,不是人,是鬼??”唐保试探着问道。
邱云清摇头冷冷道:“我们这种人,不应该再相信所谓‘鬼’的存在了。但是,阿保你有一点说得没错,李家少主人,很可能,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什么?”唐保哑然道,“那还不是鬼?”
“我不知道。”邱云清摇头道,“你觉得,有必要从齐鸣允那里下手查查吗?李家那小子实在吓人,下不去手。”
唐保一愣,邱云清倒是很少征询他的意见,顿时郑重道:“相对来说,齐鸣允应该是个好捏的软柿子,而且对人没有什么恶意,我想,从他那里下手应该是可以的。我们明天去么?”
“就今夜吧!马上!看情形今晚齐鸣允和李家少主人谈得不是十分成功,我们趁火打劫,也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