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时问道:“你口中的‘死了又复活的人’,在哪里?是什么人?”
冯乃定声音颤抖道:“……是……我的父亲……一个多月前过世的……”
我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四下一看:“就在这房子里?”
“……我父亲是在老家乡下去世的……”冯乃定道。
冯乃定的别墅相当豪华和整洁,要说在这里还安放着一个已经去世一个多月的人,那实在是和环境造成巨大反差的事情,直让人心里发毛!
我立刻猜到,冯乃定之前回了一趟老家,自然是为了处理他父亲的身后事。但是,冯家人怎么没和我提起冯乃定把父亲尸身运了回来的事情?要搬运一个尸体,自然不可能不惊动同去的家人的。
我带着狐疑地目光,扫视了一圈大厅,又落在了冯乃定的面上。
沉默了片刻之后,我明显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了起来,我猛地站起身道:“我们先去就去看看,令尊现在哪里?”
“不……不,已经火化了……”冯乃定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冯乃定这话一出,我不禁松了一口气——诚然,现在不是极寒冷的天气,没有什么尸体可以在这个季节放一个月而不腐烂,而且,中国大陆的殡葬政策,主要就是火化遗体!
但是,我一旦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心头不由火气上冒——既然人已经火化,冯乃定还要带我去看什么“复活了的死人”?岂非在耍我么?
我提出了我的疑问,面带愠色,冯乃定急急道:“不是,是我拍下的视频。你来我的书房!”
说着,冯乃定拉着我的手臂,带我上了楼。
一进房间,我就看到一地凌乱的书本和杂物,房间的一面是一扇大落地窗,窗前放着一张看似是红木的办公桌,桌上的电脑正开着。
冯乃定一看到电脑,神情激动起来,几乎是冲了过去,一把抓起鼠标,打开了一个文件夹:“视频就在里面,你自己看。”
说罢,他自己走到窗前,紧张地望着我。
说实话,当时的我,刚刚从云南的诡异事件中脱身出来,轻松了没几天,冯乃定一连串不正常的举动,搞得我也紧张了起来!
我甚至在脑海中,已经幻想即将要看到的画面——一个面目腐烂可憎的死人,四肢僵硬,平举着手臂,一跳一蹦地前行,一只眼珠甚至跌出了眼眶!
但是,十几分钟之后,我已经愕然地看完了视频,并且把脑海中类似香港鬼片的画面完全摒除了,因为视频中根本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可怕!但是,也隐隐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视频是用分辨率不高的手机之类的拍摄的,在画面的一开始,就是一条亮着昏暗灯光的水泥小路。这条路我一眼看过去觉得哪里极不协调的样子,直到视频完结之后,我才回想起来,这条水泥路上的路灯间隔极远,而且小路不长,很快就转到一个堆着红砖的巷子里了。
画面上一直拍着一个人的背影,这个人穿着上下全白色的衣服。由于之前冯乃定提到是他已过世的父亲,因此我立刻想到是白色的丧服!
这个人在画面上,看起来四肢并不是特别僵硬的样子,而是以一种极轻松的步伐,有节奏地向前走去。他顺着小路走到了一处地方,前面有很多树木的样子,接着,他忽然发狂一般手舞足蹈起来,快速向前跑去,接着一头栽倒在草丛里,接着,视频剧烈地摇晃起来,似乎持着手机的人猛地向前跑去,接着,视频便结束了。
看完了视频,我微微呼了一口气,还好,视频并不是我想得那样,不过,视频里那个手舞足蹈的狂人,确实也有些吓人!
当然,这段视频所透露的信息量也是极少的,我需要再分析分析,再问问冯乃定,才能得出一个比较靠谱的结论。
我又打开视频看了几遍,在不少地方暂停了下来,仔细地查看,力图不错过一点可疑的细节。
冯乃定紧张地看着我,连声问:“怎么样!怎么样!?”
我的大脑立刻飞速运转了起来,试图把所得到的一些信息综合起来。
起先,我的思绪先入为主,觉得死人“复活”,这种事实在可能性不大。冯乃定是否在玩弄什么骗局?他骗我的用意何在?能得到什么好处?——因为最重要的证物,他父亲的尸身,竟然被他火化了!!这下就算要调查,也是死无对证了!这里面,有一点阴谋的味道!
但是我又想到,冯乃定不是什么怪人,他只是一个浙江的民营企业家,根本没有动机来骗我!再说了,他本来要找的是邱云清,而他的祖父能认识邱云清,本身就说明他的祖父极不寻常!而他的父亲,遇到一点神秘可怕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我摸了摸额头,厉声道:“你为什么要火化你父亲的尸体?就算死者复活是真的,你这样岂不是让医学界遭受了一项极严重的损失?”
我这样说法,自然是想着,他要是没有火化他的父亲,或许能从他父亲的尸体上查出“死者能行走”的谜底!但是,他这样做,自然是没有了下文了。
“因为……因为……”冯乃定的眼神中,透露出极深的恐惧。
我叹了一口气,可以想象,当他发现自己的父亲发生了那样的异状之后,心里的恐惧,一定大过了理智。当时的他,如何能想到怎么妥善处置父亲的尸体?当然是在惊惧下送到殡葬场所,付之一炬!
但是,我也极佩服冯乃定的胆量,不知道他是如何有勇气,把“复活”了的父亲送进焚化炉的!
冯乃定被我问了这个问题,呆了一呆,喃喃道:“白天是死的,晚上会活……”
这又是一句怪话!
难道人死了之后,反而变成了昼伏夜出的怪物了么?
这件事,慢慢引起了我的兴趣,而这兴趣,已经把我之前的恐惧,完全扔到一边了!
因为我想到,难道,冯乃定的父亲,又和某个外星人有什么关联了?之前的五色骸骨,因为髓腔中有怪异的银色丝线,可以让其活动,而冯乃定的父亲,也许也和外星人有过一段奇遇?说不定,这次我还能遇到一个智人或者力人哩,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查查我的身世!
这个想法,当时我不觉得可笑,事后想起来简直可笑得要命。但是当时既然有这样可笑的想法,我写回忆笔记,总不免要记载下来的。
日后和友人聊起当年的这个想法,友人笑道:“你是不是因为自己是外星后裔,所以满脑子都是外星人?什么怪事都要和外星人挂钩?”
这位友人是一位医生,也是绒猴俱乐部的资深会员,我一个极亲密的朋友,所以,他是知道我的身世之事的。
但是,事实和我的猜想大相径庭,完全和外星人风马牛不相及,是地球上不折不扣的古老秘密。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冯乃定又开口道:“你可愿意和我去我老家的小村看一看么?你们是专业的,一定能看出什么苗头出来。”
我不禁哑然失笑,真不知道邱云清和我,到底在冯乃定心中,到底是什么“专业的”。
当然,我自然也不介意去乡下呼吸一些新鲜空气的,我还没有从对云南清新空气的迷恋中解脱出来,我便点了点头:“冯先生,你安排!”
冯乃定听我同意了,一下子脸色好看了许多,面上涌起红晕,也显得有血色了。
他高兴地道:“太好了!不过……”
他凑了过来,在我耳边道:“除了老家几个长辈……我家里人和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到时请你多多帮忙!不要说出口!”
我自然是应允了的,我自问也不是多嘴多舌的人。
冯乃定立刻打了几个电话,安排人去准备饭菜,然后他转身问我,是否需要什么东西,他差人去买。
我摸了摸身上的暗兜,除了那对苍天之拳冷冰冰地贴在我的腰间之外,还有几样冒险箱里取出来的小物事,应该足够应付一些场面了。
接下来,是一顿丰盛的大餐,冯家人围坐了一桌,还有几个企业里的人士,是冯乃定拉来作为陪客的。看到冯董事长气色好了许多,人也开朗了不少,众人都不禁多看了我几眼,好像我是什么灵丹妙药似的。
冯夫人也对我极其客气,不停给我夹菜,王会彬则不住地给我添酒。不过,我知道接下来事情也不少,也不敢多喝什么酒。
不过,这一桌菜肴真是相当有浙江特色,和我老家苏州,以及法国,吃的东西和风格都相差颇大,这里以海货居多,桌上有濑尿虾、扇贝、澳龙等等,还有特色的小米年糕和干炒米粉、酱油肉作为主餐。我算是大饱了口福。
餐后,众人慢慢品着红酒,冯乃定起身宣布,他和我要回老家一趟,可能要个把星期,而且,无需众人陪同,请众人多多尽职,把企业运转起来云云。
我漫不经心地饮着红酒,忽然发现席间有一个人,神态似乎不太正常。
那就是之前在机场接我的王会彬,此刻,他在座位上坐立不安,不时拿眼睛偷瞟着我和冯乃定,右手则不断捏着衣角——这是不少人极其紧张的表现。
我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假装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