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不到,妃嫔们铩羽而归的时候,太后来了。
皇帝大婚之夜差点出了人命案,虽然伤的不是皇帝,但总是亮了凶器,惊了圣驾,皇后不敢过问,太后就不能不问了。
皇帝不愿说,太后只好来问另外的三个人。
她从施桐那里当然问不到什么。
至于卓清,也令太后意外了,这跟在皇上身边十多年、自己一手提拔的总管太监,居然也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太后不信,罚了杖责三百,最后连腿都打断了,卓清就是不松口。太后以为是皇帝向他下了封口令,不好逼出人命来,便罚他终身在凝和宫当烧水打扫的杂役太监。
太后最后去问顺仪曹柔。
但捡回一条命的曹柔似乎连说话的劲儿都没有了。太后只好又宣了御医来看,结果却令所有人吃了一惊,只获了一夜龙恩宠幸的顺仪曹柔居然有喜了。太后惊喜之余便也放弃了对她的追问。
这样,太后便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施桐身上。
hou宫里所有逼问的招式和工具都用上了,施桐就是什么都不说。太后一怒之下要赐施桐死罪,闻迅赶来的曹柔跪在地上磕了一夜的头,后来太后怕她伤了肚里的孩子,只好松口饶了施桐的性命。
但是死罪是免了,活罪依然难逃。太后轻悠悠一句:“发配边塞去吧!”奄奄一息的施桐便戴着枷锁踏上了十人去九人亡的流放之路。
出宫的那天,暴雨倾盆,仿佛天也要落下来了。押解的差人扬着短鞭,粗暴地驱赶着流放的犯人。施桐站在城门口,回望那曾经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皇宫,雨水混着泪水重重地砸在地上。
此去千山万水。此去心如灰死。此去今生无回。
……
由远及近传来的打更声,将施桐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将飘渺的目光从远处收回,再回头,却见到新月泪流满面。
“傻孩子。”施桐走过去微笑着抚摸她的头,柔声道:“往事在心里压得久了,不敢去回顾,当时觉得活下去都难,现在把它说出来,再回头看反倒觉得坦然了。”她幽幽一声叹息,“时间,会抚平所有的伤口。”
夜渐深沉。天凉如水。
施桐睡着了。月光映在她舒展的眉头上,恬淡而平静。
新月久久不能入睡。她躺在施桐身边,静静地凝视着她安睡时的样子。这几年的风雨飘泊,她的皮肤已经不再光滑,眼角隐约有了细纹。岁月带走了她的心伤,也削弱了她的容颜。新月怜惜地轻轻环抱住她,闭上眼不让泪流下来。师父,未来的岁月,就让新月来守护你吧!
天刚刚放亮,卓清就来了。他站在房门口,也不敲门,只静静地等待。
施桐对新月说:“这是师父的宿命,师父躲不过,可是师父却不愿将你牵连其中。”
新月笃定道:“新月不会再让师父一个人,不管做什么,新月都要陪在师父身边。”
施桐拉住她,端详许久后说,“那换身打扮吧!”
新月还在疑惑,却见施桐开门和卓清低语几句,卓清便拄着拐杖离开了。片刻后他拿着一个包袱回来了,施桐接过去,里面却是几件太监服。她捡出一套来递给新月。
女扮男装?还是扮太监?新月不禁哑然失笑,在二十一世纪的人看来,这是多么拙笨的易容,难道女人换了身男人衣服就看不出她是女人了吗?
但见施桐十分郑重,新月只好接过来换上了。施桐审视一番后,又将她的头发挽起束进帽中。然后自己也换了装。
再开门见卓清时,新月从卓清吃惊的眼神中,意外感受到了这简单换装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卓公公,我随你入宫已属无奈,本不愿牵连我的徒儿,但她决意要跟随,希望你能体谅我不让她以真实身份示人的心情。”施桐说。
卓清点头,“一切都听施御医的,施御医能答应入宫,我已经很感激了,就请放心吧!”
施桐微笑点头,又说道:“御医早就不是施桐的身份了,卓公公就直呼施桐吧。”
卓清点头,然后又问新月:“这位姑娘……?”
新月接话道:“卓老先生,我姓沐,名新月,你就叫我新月吧。”
卓清对施桐笑道:“沐姑娘聪明伶俐,你收了个好徒弟,看来这些年的民间生活,你也是收益不浅。”
施桐笑而不语。
人生真的太美妙了。新月从来没有想有一天她会踏进宋朝皇宫,就是在梦中也不曾梦到过。
他们是从一扇小门入宫的。由于卓清的介绍:“这两个是凝和宫的杂役太监,随我一起出宫办事的。”她们没有受到门口守卫的盘问。
他们穿过一道道宫墙,其间路过不少亭台楼阁、水谢花台,宫女太监穿梭而过,新月只感觉在穿梭在一帧锦绣画卷之中。
卓清带着她们一路往南走,走得深了,周遭渐渐变得僻静,雕栏玉砌的殿宇也没了踪影,新月顿时感觉像是到了一处荒园。又往里走了数百步,看到一座青砖绿瓦的别院,院前立着一丛修竹,轻风掠过,吹得竹叶沙沙做响。
在院门口,终于看到两个宫女的身影,她们正趴在石阶上画着什么。
卓清过去叫她们,“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她们头也不抬,其中一个说道:“能做什么?还不又是济王爷?天天变着法子折腾人!这次又不知道他是唱哪出,非得让我们在天黑之前描完这一百幅画!想起来就气恼,手都快断了!”
新月凑上去一看,她们俩趴在地上描的是一幅女子的画像,那原稿放在上方,她们便对着那原稿一笔一画的摹仿,一旁堆了厚厚一叠已经描好的稿纸。
新月一见那画像,便在心里咯登了好几下,那正是客栈里那两个士兵要店小二辨认的画像。施桐也认出来了,不禁诧异与新月一个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