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难行,再加上前天刚下过的一场春雪,以及今天又出的一天太阳,使得山道上的雪水稍融,脚一踩上去就是一个大大的泥水坑。
我跟千雪各自一边扶着那人,艰难的走着,脚上的鞋子早就已经浸湿了,就连鞋背上都是泥水印子,刚开始冻得脚趾头发疼,但现在走久了之后渐渐的已经没知觉了,也就不感觉到疼痛了。但我看着被我跟千雪扶着的人还是有一肚子的火气想发,但看着已经有点黑的天色,跟千雪冻得通红的小脸,还是生生忍了下来,现在最主要的是要先找个避风的地方过一晚再说,不然我们今晚恐怕要和这寒风冷雪过夜了。
我将缠在背上的包袱向肩上提了提,注意着周围景象,看有没有避风处。最后在一片怪石嶙峋处找到了一个洞穴,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去——
洞口向外成喇叭状,正好挡住了呼呼刮着的冷风,里面石壁间有水滴落,在地上形成一个不大的小水洼,大概是融化的雪水顺着石头缝里流下来的,洞里地上有一些碎石头,但总体来说还算干净。
“进去吧。”我跟千雪扶着那人向洞内走去。
那人也没有挣扎,但我想他现在想挣扎都挣不成。由我跟千雪一人扶着一条手臂,就像当年王母那几个仙女扶着她一样,换句话说就是扶着一个老佛爷,极尽小心,还不是怕他那伤口又来个大出血。
“给我坐着,老实点。”到洞里,我找了一块相对来说还算干净的地方扶他坐下,将包袱放下,取出一件衣服来,铺在地上,又让千雪坐下,摸着千雪红扑扑的小脸,哄:“千雪,你先坐在这里,姐姐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嗯。”千雪一如既往的乖巧应声。
“乖。”我又摸了摸千雪的脑袋,然后转身出去。
外面夜空晴朗,隐见一轮弯月挂于枝头。看来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这样的话,山道上的那些泥巴也会干掉,路应该公会好走很多,至少不会像今天一样弄得满脚都是泥印子了。
我借着月光在松树下拾了一些干枯的松枝,抱在怀里,但想了想,松枝容易着火,但烧的也快,于是将一地的枯枝腐叶用脚扒了扒,在地上捡了一些粗大点的枯木,虽然有点湿,但要烧起来的话还是可以的。
抱着一堆的柴木回到洞里,恰好千雪起身正向外望,看到我回来了高兴的跑过来,“姐姐。”伸手帮我接满怀的柴木。
“没事,坐好。”我躲过千雪伸过来的手,走几步,将手上的柴放下,将地上用一根比较尖锐的木柴挖出一个小坑,又从旁边就地捡了一些碎石头将挖出来的坑围了一圈。
千雪跟这我蹲在我后头,不时的看着我弄这弄那,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当我抓了把松枝用火折子点燃时,千雪一眼惊叹:“姐姐好厉害,现在好暖和啊!”千雪对着火堆揉搓着双手。
看着千雪眼里的崇拜,以及冻得有点发紫的手背,心疼地抓过千雪的手,“先把鞋子跟袜子脱下来。”
“哦。”千雪乖乖照做,我接过,将湿了的鞋袜放在旁边,捡起原先铺在地上的衣服包裹住千雪冰冷的双脚。接着又从包袱里拿出我娘包起来的干粮,将两个大饼用树枝串起来,架在火堆上方。
我做好了这一切,呵着手,也准备坐在火堆旁边。
“姐姐,他呢?”千雪指着旁边一直被我忽视的人。
“不管他,冻不死的。”我看了那人一眼,桔黄的火光将那人的脸映出了一些血色,但嘴唇的深色却还是有些明显的。
“可是......可是他的鞋子也湿了。”千雪又指指那人的双脚。
“怎么会呢?”虽然确实那人脚上的鞋子湿了,甚至比起我跟千雪的更甚,但我还是口是心非的说道。
那人听到我这么说,本来看着我们这边的目光看向别处,满脸都是一股子的倔强,但紧抱着双腿有点发抖的手还是透露了他此时的冷意。
看着他在那里瑟瑟发抖本来我是一眼的幸灾乐祸的,但转头,千雪双目黯然,一脸委屈,最后我终是投降,冲着那边没好气吼:“还不过来!”
那人本来还倔强的脸朝他方,但看到我瞪着他的目光时,还是慢慢的移了过来,千雪拍拍身边的位置,“坐这里。”然后学我的话:“先把鞋子跟袜子脱下来。”
那人抱住双脚,摇摇头。
“不行,要脱下来的。”千雪见他不肯脱,就干脆从地上跪了起来,双手伸过,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前抓住他的脚,快速的将鞋子连着袜子一起脱掉,那人一脸惊慌,挣扎着,一只手不小心挥到千雪的眼睛,千雪赶紧松开手,用手捂住左眼,疼得露出来的那只眼睛里蓄满泪水,但那人也不好过,刚刚的一番挣扎似乎是扯到了背上的伤口,疼得背脊僵直,冷汗从额头冒出来,可我顾不上他,只是急忙扳过千雪背着的身子,拉开千雪捂着的手。
“快给我看看!”只见那只眼睛红肿,眼睛周围湿漉漉的,看来是流了好些眼泪了。
“你就不能轻点啊!”
“姐姐不疼的。”千雪见我对着那人发脾气,忙向睁开那只红肿的眼睛该给我看,但刚一睁开又马上闭了起来。
“好了,姐姐给你冻冻就好了。”我从衣摆上扯下一块布,在洞里的那个水洼里浸湿了,折叠好轻按在千雪的眼睛上。
“好了,姐姐。”过了一会儿,千雪把我的手推开,眼睛睁得大大的给我看。
我看一下的确好多了,但还是瞪了一下那人,那人还在那里冒冷汗,但脸色已经没那么苍白了,反而被火光照得嫣红如霞,好似图了一层上好的胭脂般,让人看了还以为少女怀春了呢?于是我原本打算给他看看伤的打算也就取消了,只是取下火堆上串着的大饼,用衣袖包着撕了一半给他。
那人犹豫着,眼睛疑惑的看着我,似乎搞不清楚我要干什么。
“拿着!”见不得他犹豫不决,我将还在冒热气的饼塞到他手里,但随即就见他手忙脚乱的将那半边饼抛得老高,我哈哈大笑,将另半边饼连着树枝给千雪。
“活该。”我取下另一个大饼,扯下一半,用袖子包着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之后,千雪打着哈欠,于是我又取出一件衣服披在千雪身上,将凹凸不平的包袱整理下,让千雪枕在包袱上睡觉。
千雪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嘴巴嘟嚷了几下,没一会就睡着了。
而那边那人早已在千雪之前就侧躺着睡下了,但我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只是将千雪跟我的那鞋子用一个枝桠顶着,插在火堆旁,但随后又将那人的鞋子也烤了。偶尔将鞋子翻一下,给火堆添些新柴进去。
由于十分安静,所有的声音都显得特别清楚,尤其是外面呼呼刮着的冷风,吹落了树上的积雪,‘啪嗒’掉在地上,仿若很久以前我那一树的梨花凋谢零落湖面的声音,使我有了当年即使被紫竹拒绝但又随后看到紫竹跟鸣鸾在一起亲亲我我都没有过惆怅,但随即这一好不容易有的惆怅刚冒出头尖尖时,就被洞内的一声细微声响给破坏殆尽。
“吵什么?”为了不惊醒千雪,我只好爬过去,小声的问。
“嗯?”眼微睁,眼里一眼迷茫,仿佛没有焦距般的对着不知何处。
我一看觉得有点不对劲,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的吓人。难怪刚刚一直都有点不寻常,原来老早就病了。
“臭鸣鸾,身体怎么这么差?简直是害死人。”嘀咕着起身拿起被我从衣服上撕下给千雪敷眼睛的布条,走到水洼边又重新浸湿了,拧干,敷在他额头,看了看,还是忍痛将我身上披着的衣服也去下,给他盖上,在旁边候着,偶尔拿布条去浸一下水。
如此反复数次,反而听了好半夜风声,直到他烧差不多退了,天色蒙蒙亮,而我也差不多去了半条命,累得打着哈欠,刚要躺下睡一会,但头刚一歪,就看到一双睁的细细的眼睛看着我,双眼中间上方位置一颗像豆子大小红艳艳的美人痣离得我格外的近。
“鸣鸾是谁?”声音沙哑,似是好久没说过话,听的我一脸惊讶,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奇道:“哟,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鸣鸾是谁?”还是那句。
“鸣鸾就是鸣鸾呗。”我困极,只想赶紧趁着现在天还没大亮睡一会,随便敷衍了句。
“我叫缠丝,段缠丝,不是什么鸣鸾。”
“哦,缠死啊,缠死......缠死......我记住了......”我迷迷糊糊之际也不去管我为什么要记住我那千年情敌的名字,只是象征性的回答着,脑海里已经是一片空白,随后又昏暗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