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灌木丛下隐约从一片白雪中看到一个被雪水埋了一半的脑袋,要不是仔细看的话还真看不出来是一个人。
千雪松开我的衣袖就要走过去,我忙将千雪拉回来叫他乖乖呆着,我过去看一下。
待走近,那人趴在地上,背上插着一支箭,温热的血还在外面冒,打湿了浅紫色的外衫,看身形也就跟我和千雪差不多大,十来岁左右。
“喂!喂!”我叫了数声也不见有任何反应。
于是我大着胆子又走近一些,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还是没反应?
干脆就扳这他的肩膀将其翻过身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眉心红亮亮的一点美人痣,怎么看怎么让人愤怒,引用河马一句话就是——‘鸣鸾,怎么又是你,你怎么老是阴魂不散?’
“姐姐,他好漂亮。”千雪从我身后钻出一个脑袋来,一双杏眼大大的圆睁着,有些好奇的看着那个人。
“千雪,走拉,别人的事不要管。”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鸣鸾你也真是好大的本事,以前是女子时一脸的狐媚样,现在成了男子居然也是这一副不男不女样,居然连只知道说姐姐最漂亮的千雪都觉得你漂亮了,所以我还是不要管你为好,让你就在这雪地里冻死算了。
“可是……可是他会冻坏的。”千雪拉着我的衣摆不肯走,一脸的楚楚可怜。
唉,又是这招,每次河马被我嘲笑而隐不爆发的原因就在于此。河马以前就占着他老爹是村长的名头,以及体型的庞大而成为村里小孩中的一霸,并一直接受着众方面的挑战而一直稳居高位,但现在却被我一届弱质女子给弄得见我就跑的地步,绝大因素取决于我家千雪,只要千雪站在旁边一脸楚楚可怜地看着,无论你有多大能耐都得弃械投降。所以我现在也对着这样一张脸也是不忍心拒绝,但我还是摇头,用手比了比地上的人,无奈道:“那么大个人,搬不动啊?”
千雪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我们两,虽然地上那人看起来身形跟我和千雪差不多,但依我们这样的小身板,抱起来还是有点吃力的,所以千雪一点都不知道我是因为不想救那人而找的借口,只是歪着脑袋想了想,眼睛微眯,显得一排睫毛尤长,像扇子一样在眼睛下面投下一片阴影,扑闪扑闪,尤为可爱。
一会千雪睁开眼睛,杏眼眯成月牙状,开心至极:“姐姐,我有办法,你先在这里等一下。”随后不待我回答,蹦蹦跳跳地绕过一排树木,只一转眼,消失在拐角。
待千雪一消失,我蹲下来,仔仔细细看着眼前这个跟我成了千年情敌的人,一张脸虽然有所变动,但那额心最显眼的那粒美人痣是让人怎么看怎么忘不了的。
我用手捏了捏那脸,冰冰冷冷的,看来是冻了好一段时间了,都冻僵了,无论我怎么用力捏都没反应,直到那脸由原本的惨白变得通红我才放手。
但这样我还是觉得越看越讨厌,于是一生气双手又用力拉扯那人脸上的两坨肉,怎样丑怎样拉,变换着各种形状,使得那原本美丽的脸被我拉的向两边各个方向扭曲,直逗得我抬头哈哈大笑,我一笑那手上原本的力道加重了几许,旁边挨着的树上雪水纷纷往下掉,掉在我原本就有些湿意的衣衫上,有些还落在我的脖颈里,使得我原本跑热了的身体一接触如此冰凉的雪水不经打了一个寒颤,连着我手上拉着的脸颊都抖了一下,并伴随着‘嗯~’的一声微弱呻吟,吓得我又是猛地一抖,低头看去,那原本冻僵还是受伤而沉睡的人现在正张开着双眼,细长的眼角为向上挑起,乌黑的眸子就那么直直地瞪着我,看起来简直就像在挑衅,弄得我一阵火大,不管不顾就那么一巴掌要拍过去。
就在我的手就要那么挨着他的脸颊时,远处传来千雪的叫声,我只得停下,愤愤地盯着我手掌下的脸上那双眸子,刚刚就是笨蛋也知道我是要打他,所以此时对着我的眸子里充满着比刚才更明显的挑衅,如果不是千雪已经到了我面前的话我在就不管不顾扇下去了。
千雪走近,看到地上的人睁开着双眼,一脸笑意,嘴角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高兴道:“你醒了,太好了,你受伤了走不动吧?我叫了人来可以带你去我家,那样你的伤马上就能好了。”然后千雪将身后不远处正在扭扭捏捏不停嘀咕的河马拉过来。
刚开始河马还是满脸的不情愿,但随后看到地上那张脸时,脸上表情立马转换,一双绿豆眼闪闪发亮,让我只感觉一阵恶心,我连忙让开数步,使得地上的人一看到那眼也是紧皱了眉头,满眼的嫌恶。
河马显然不会看对方脸色,只是弯下腰伸出手就要去扶,可是地上的人蠕动般的向后面退,硬是让河马碰不到身上,就这样一个后退,一个向前,弄得旁边的我笑的一脸奸诈,满眼都是看好戏的神情。
千雪在河马身后不知情况,只好奇探过头来,刚想问怎么了,我忙回道:“没事,就是河马不知道怎么弄他到背上去,我帮一下就行了,你乖乖别动。”
我走过去,将河马用力按到地上蹲下,毫不留情地用力拉过地上的人,不管那人瞪我的眼神是多么的锋利,只是用手在他背后湿湿的伤口处轻轻用手指头一撮,原本锋利的双眼顷刻间变得水润,泪光闪闪,眉心微皱,应那颗小小的美人痣陷于眉心褶皱中,隐隐露出少许的一点红,惹人怜爱非常。
但这并不包括我,所以我更用力的按压了一下那里,然后将他毫不留情地推到河马背上,那力道引得河马都是一个踉跄,回头想骂,但一转头看到的是背上美人一张楚楚可怜的脸,顿时呆在那里。
我一掌拍过去,吼:“看什么看,走了!”于是率先一步拉起千雪的手向村里走去,河马醒悟过来,一脸笑呵呵的不见眼跟在后头。
一路上千雪不时地回头看后头,一脸的紧张是我平生所未见,看得我心里直冒火,抓着他的手也是很用力,千雪都不叫疼,好像不知所觉。而那河马背上那人却也精神抖擞,除了刚开始见着时的昏迷,现在一点都不见受伤人该有的疲态,反而是背着他的河马累出一身汗。这其中我觉得我才是最正常的一个。
直到家门口,千雪才恢复正常,松开我的手,高喊一声:“娘——”就向家门旁斜倚在房柱上的绿色身影跑去,那边那人忙伸出双手接住飞来的身影,纤指轻点千雪的额头,声音温婉动听:“你这孩子,就不能轻点。”然后另一指伸向我,我忙向旁一闪,正暗自侥幸,却不防后面被推了一把,顿时耳朵生疼,向上抬脸,一脸可怜:“娘,您就不能轻点?”然后头向后转,破口大骂:“鸣鸾,你是不是活腻了?推什么推?早就应该将你放在那雪地里的,活该冻死你算了!那么几千年都看你讨厌,没想到现如今还是那么讨厌!”可后者却是由一脸挑衅变成了一脸的幸灾乐祸,我伸手就要打去,但耳朵被揪住,怎么都够不到,于是换成抬脚踢去。
“胡说八道什么?”我娘一听我说话,就着我的耳朵向左扭转,转头想道歉,但随即惊呼:“怎么回事?”
当时河马本来就在我背后,所以我也没去注意,再加上我本来就不想那鸣鸾好过,自然是想托一段时间,千雪在我娘后面也没注意到,现在被我娘这样一惊,我们所有人都向河马看去,都是一惊!
那人原本苍白的脸蛋不知什么时候青黑一片,看起来比在阎王的地府里的鬼差也好不了多少,本来还会幸灾乐祸的眼睛现在暗沉一片。
“快,到屋里去。”我娘最先反应过来,忙让河马将背上的人背到屋里。
待到屋里,我娘将那人小心地放到竹躺上,背部朝上,看的我心里非常不愉快,慢慢吞吞的在门口移步,就是不想进去。
“还愣着干什么?梨雪!快去烧一盆热水来,千雪,你去里屋拿一些伤药来,小离,你就给我扶好他,不要让他动,知道吗?”
“哦。”千雪乖巧地去里屋拿药。
河马听从我娘的吩咐将那人的肩膀死死的按住,然后我娘又将那人背后的衣服褪下,而我依旧站在门口移着我的小碎步。
“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我娘回过头来,看到还在门口踱步的我,对着我就是一声大吼,我才不情愿的跑到灶台边去烧水。
蹲在灶台边,我将烧火棍用力的在火堆里搅动,弄得火星子四处飞溅,烟灰四起,满厨房都是浓烟,我呛得鼻涕眼泪直流。
直到水烧好,我用木盆装了,端着到我娘面前,我娘看也不看我那一脸的花猫样,只是拿起一块帕子放到水里浸湿了擦拭着那人背后的伤口。
如此反复,直到伤口周围的血迹擦拭干净,又接过千雪手里磨成粉状的药材,用白布包好,这才起身,转过头来。
“怎么才这么会不见就成花猫了?”我娘一回头看到我掩着嘴取笑道。
“姐姐?”千雪也扳着我的脸仔细看着,好似我脸上那些黑灰真的是凭空长出来花印子一样。
“哼!”我扒掉千雪的手,不理会,抓起那我娘从那人身上脱下来的衣服扔到木盆里,往外走。。
刚将水和衣服一起倒到门外的沟渠里,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哎呦喂,不得了了,这都怎么了,那些个打仗的越来越不得了了,这都到哪了,还让不让咱们活啊。”陆婶边脱着身上的蓑衣,对着跟在后面的陆伯抱怨。
“怎么了?”我帮忙拿掉陆婶头上的斗笠,拂掉上面的雪水,挂在屋柱上。
“哎,原本想咱们这地方偏僻的紧,他们打他们的,怎么也不会扯到咱们这来,可现如今不知怎的,咱们蜀国本来跟那北方老远的藩国隔得是那十万八千里的,现在居然也扯上边了,听说还是由一个小孩子带头的,还有那齐国啊,也不知怎么的也参和着进来了,现在那镇子上都不太平了,人人都在赶紧的逃命呢?”陆伯将手中的斗笠蓑衣递给陆婶,接话道。
“何止是那镇子上,恐怕咱村子里也要不太平了,刚在路上还看到一对齐兵,幸好我老眼看的快,及早发现绕过去了,要不然还不知道有什么麻烦了。”陆婶一边跺着鞋上的雪水,一边搓着冻得有点红的双手,侥幸道。
“什么!刚看到一对齐兵?”我娘从屋里走出来,刚好听到陆婶的话,连忙问道。
“是啊,怎了?”陆婶似乎不明白我娘为何如此一问。
“那对兵队离这里有多远?”
“大概就一个山头吧,我跟老头子走过来的时候还不要一个时辰,对吧?老头子?”陆婶想了一会回答道。
“才一个时辰?”我娘不知想到了什么,赶紧往屋里走去。
不明所以的陆婶陆伯也跟着进去。
我刚开始还不明白,但看到我娘走进屋去我终于反应过来,那些士兵一般顶多在镇上活动,现在突然到我们这偏僻的小山村来了,恐怕没那么简单,现在一想到屋里被我跟千雪捡回来的人,再联系上那人当时背上所中的箭,不难想象那对士兵恐怕是在找什么人了,而那人很有可能就是屋里那人。
想到这里,我也跟着走进去,并不是关心那人的死活,而是怕那人会给我们带来什么麻烦就不好了。
走到屋里,千雪跟河马坐在桌边围着桌下的炭火烤火,看到娘一脸焦急的走进来,还有点不明所以。
竹躺上的人似乎预计到是什么事情,单手撑起身子就要起来。
我娘快步走到竹躺前,按住他将要起身的身子,冲我道:“梨雪!你去拿一套你的衣服来。”
千雪还不知道我娘为什么要这样做,疑惑看着娘:“娘?”
我一听我娘说得就知道我娘的打算了,暗自瞪了下竹躺上还在兀自要起身的人,嘟着嘴,一脸不情愿的去拿衣服,隐约间还听到陆婶的惊呼声:“哎呀!这……这都是怎么了,怎的成这样了?怎么今天尽是些摸不着头脑的事呀?”
“还不都是那鸣鸾惹的祸!”我嘀咕道。双手在木箱里面径自的搅和,将一箱子叠的整齐的衣服翻得乱七八糟,最后看到一块粉色,我把它抽出来,笑:“这可不能怪我。”
说罢,就拿着那衣服出去,给了我娘。
那人一看到我手上拿的衣服,颜色又变得铁青,细长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我,似乎要在我身上盯出一个洞来,原本被我娘按着躺下的身子也有点不安分的挣扎。
而我娘看也不看我拿的是什么衣服,只是要陆婶帮他扶着那人。
陆伯陆婶围在竹躺边,帮忙换着衣服,很快就听到陆婶又一次的惊呼:“呀!这真是不得了了。”
千雪跟河马听到陆婶的惊呼,站在后边好奇的探头探脑,但竹躺被围住,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是一个劲的将头往陆伯的胳臂底下挤。
那衣服是我选的,我当然知道是什么样子的,粉红色的绣花小裙子,嫩绿色的小短袄,由于穿着到处跑不方便,一直被我用来压在箱底。现在给了那鸣鸾穿,也是物尽其用了。
果然,当千雪跟河马好不容易挤到里面,也是一生惊呼:“啊!?”
我在后面偷笑,但也很好奇那人穿了是什么样子的,于是也挤了进去,但随即我就后悔了。
“这裙子穿着比梨雪还要好看呢?”我娘如是说。
“好……好看。”千雪看了看我,最后将目光定在那人身上。
我也是看着那人,有点愣住。
简直是妖孽,本来就长得有点雌雄莫辩,现在穿上女装就更是比一般女孩子要出色几分。
我娘又拿出梳子,给他在头顶两侧各挽了两个小鬓,用两条红色布条缠了。
这下配上额心那颗红艳艳得美人痣,简直就是以前观音娘娘坐下金童玉女里的玉女小妞翻版,直看得河马那色胚眼冒绿光。
那人被这么多人盯着,似乎并不怎么好受,用手一会拉着衣服的领口,一会又扯扯裙子,我娘怕他将衣服跟头发扯乱,忙制止。
“好了,这样虽然不能完全瞒住,但撑一会应该还是可以的,等到那些人一走,梨雪你就带着他先从后山走。”我娘如是说。
“什么?让我带着他走?”我一听立马跳了起来,心里满是不平,“娘,你干嘛对个不相干的人那么好?”
“你这孩子,哪那么多话,叫你做你做就是了。”我娘伸手过来又想捏我的耳朵,但这次我可不想躲,这个千年情敌不仅将紫竹收复,现在就连我这一世的娘也要向着他了,这怎么了得。
“娘,你到底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我任由我娘捏着我的耳朵,继续问。
就连那人也抬起头,一眼疑问的看着我娘。
我娘对上我的眼神,知道我是铁了心的要问个明白,只好松开手,拢了拢耳边的头发,一声轻叹,眼睛看向窗外,目光悠远,不知向着何方。
屋子里一阵静默,都等着我娘开口。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并伴随着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开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