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着的这张长沙发,正是那天夜里方清铃用以藏身的沙发,这里一切都跟原来一样,没有变化。
方清铃眼神不经意间扫过洗手间,立即脸红起来。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欢声笑语,坐在沙发中的两人伸长了脑袋从窗户中往外看,发出笑声的是房晓柔,古月礼正用手指沾着蛋糕往她脸上抹。方清铃的瞳孔变得有些灰暗。
大门外走进来三个打扮得很是时尚的女人,房晓柔一一跟她们打着招呼,看上去像是她的闺中密友。然而奇怪的是,古月礼对这三个女人是视而不见,从她们进门起的那一刻,他便停止了与房晓柔的打闹,走到一边做着什么事情,放佛来人与他无关似的。
跟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由门外驶入,一对中年夫妇从车上下来之后,房晓柔立刻拉了古月礼迎了上去。
“天哪天哪!”黎暮茵在方清铃耳边叫着:“那一定是她的父母亲。”
方清铃开始觉得不自在,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是来错了。
继房晓柔的父母到达之后,大门外又驶入一辆白色的双门跑车,车型是十分现代的那一类。
黎暮茵立刻站起身来,她拉扯着方清铃兴奋地说道,“这车,是不是上个月上了报纸的那一辆?”
“你知道我不爱看报的呢……”方清铃站起身来,这车看起来确实不一般。
“在那一次国际车展上,被一个神秘人买走的那一辆,许多人都排着队想要呢。真期待从这车上会走下来一个什么人,八成是一个能与古月礼相媲美的男子。”黎暮茵两只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状。
正期待着,车门打开,一只穿着黑色布鞋的脚伸了出来。
“布……布鞋?”黎暮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布鞋是那种老式的布鞋,电视上古装剧中老人家穿的那一种。
随着那只脚的出现,脚的主人也在各人的期待下钻了出来。
黎暮茵揉了揉自己眼睛,这是梦么……
从车里走出来的,并不是她所期待的美男子,而是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头,这老头面色红润,眉毛与头发一般的银色长到了眼角处,老头还蓄着约莫二十厘米长的银须,上身穿着一件深蓝色棉布袄,下身是深蓝色裤子,黑布鞋,身高与白岳相仿。
“是我眼花了么……”黎暮茵像是在自说自话,又像是在询问身边的方清铃,她已是惊呆了。一辆极其现代化的跑车,它的驾驶人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看似生活在古代的老头……
老头迈着大步,径直朝向屋中而来。老头一进屋内,直奔洗手间而去……
“这老头……怎么好像谁也看不见似的……难道是个路人不成,跑进来上厕所么……怎么也不跟人打招呼……”黎暮茵双眼发直。
站在门外的玥璃最先跑了进来,跟着是白岳,古月礼,以及一干人等。
玥璃娇笑着来到方清铃身边,挽住她的手臂,“有没有吓一跳?”
“何止是吓一跳……幸好没在喝水,不然能让水给噎死。”黎暮茵答道。
随着洗手间中传出水声,门也跟着开了,那老头一脸轻松的神色步出。
“都到齐了嘛!”老头声若洪钟,在这客厅之中竟似乎出现了回响。各人均看不穿他的年纪。
“鹤发童颜,飘然出世……”方清铃嘴中极小声地冒出这么一句。
那老头居然像是听见了,他饶有兴致地朝向这边看了一眼,是这丫头么……
“爷爷!”玥璃撒着娇,跑到老头身边,靠在老头肩上。
“乖。”老头将视线自方清铃身上收回,转向众人:“在下白平真,方才让各位见笑了!”
房晓柔这会也是向着老头走了过去,虽然她面容柔和,口中也是跟着玥璃叫着爷爷,却是始终不曾靠近白平真,总也隔着那么些距离。
房晓柔的父母跟着走上前来:“您就是月礼爷爷啊,月礼与晓柔订婚那天,您也没能前来,我们还生怕您反对呢。”
白平真摆出一副笑脸,“老头子平日事多,请勿见怪。”
“这老头,说话也是一副古人口气……”黎暮茵嘴里嘟哝一句。
“丫头,嘴里嘀咕些甚么?”白平真板起脸庞望向黎暮茵。
“啊!”黎暮茵刚要否认,却被方清铃抢了话,“她说您虽是古稀之年,却是精神矍铄。”
“哈哈哈哈!”白平真爆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声。这丫头,倒是聪明。
古月礼移步到房晓柔身边,白岳则是到了老人身后。
“爷爷,我们到外边去吧。”这个时候,理应像玥璃那样挽住白平真的房晓柔,却依然与白平真保持着距离。
白平真伸出那只大手掌去,摸了摸房晓柔的脑袋:“你就是我那准孙媳妇?”
这房晓柔,被白平真这么一摸,瞬间变脸,但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又是恢复了正常。她笑靥如花,“是,爷爷!”
白平真与身边的玥璃边说着话,边往外走。房晓柔并没有立时更上,待白平真走到大门外之后,她才伸出手去掸了掸发丝,这在她自己认为是再正常不过的动作,看在方清铃与黎暮茵眼中却是极为刺眼。
两人走在人群的最后面,黎暮茵小声嘀咕:“看到她刚才的动作,我心里平衡多了。古月礼的爷爷她尚能如此对待,何况是我一个外人。”
“我也是第一见识这样的人,她这个洁癖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
庭院中的草坪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大蛋糕,一些西点。
“各位,今天就算是我与月礼的订婚宴,因为在国外已经举办过隆重的了,所以这次就只有自家人。”房晓柔站在古月礼身边,脸上满溢的幸福。
白平真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又抚了抚肚子,脸色稍有不悦,“这外人不知,你们三人竟也胆敢将我这老头子无视掉?”
方清铃凑近黎暮茵耳边悄声说着:“这老爷子,不喜西式糕点,他那身打扮已经很明显地告诉众人,他是一个极为传统的人。不过,他却开着那样的跑车出来,也算是奇事一件。”
“你听见没,他称呼这些人是外人,我们两个也就算了,就连房晓柔也包含了在内。”黎暮茵耳尖得很。
“兴许是一时口误,不必深究。”方清铃说罢,示意黎暮茵别再说下去。
白平真的嘴角出现了一下极小的抽动,那是必须要10倍的慢放,才能察觉出来的动作。
“爷爷……”古月礼贴近白平真,“人生在世,什么也都要尝试一下的,都是能入口的东西,您就别挑了。”
白平真像个小孩子般频频摇头,他拒绝了古月礼的劝说。
“这样吧!”白平真走到房晓柔的身边,抓住她双手,“我说孙媳妇,在下可否向你提一个小小的要求?”
黎暮茵望着房晓柔那一脸的干笑,不由得捂住嘴偷摸乐了起来。“要是被人发现你在取笑她,你就死定了。”方清铃警告。
对于房晓柔来说,手被人这样握着,是需要极大的忍耐力才能依然在脸上保持笑容的。
“爷爷您说。”
“老头子我已是饥肠辘辘,你可否为我弄上几盘中菜,填填肚子?”
“当然可以。”房晓柔趁机将手从白平真手中抽出,然后伸入衣兜里将手机掏出。
“前一秒我还以为她要自己亲自下厨,后一秒她就掏出手机想叫外卖来应付这老爷子。”黎暮茵又在方清铃耳边一阵耳语。
外卖?白平真听得真真切切。他那对耳朵可不是人耳,再细微的声音都逃不过。
“晓柔媳妇,你且慢。”
正要拨号的房晓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爷爷,怎么了?”
“你可是要叫外卖?”
“是啊。”
“外面的食物哪有自家做的好吃。”
“瞧她那样,不像是一个会做饭的人。”黎暮茵又是一阵耳语。方清铃用手肘捅了捅她腰间,“你可真够啰嗦八卦的。”
房晓柔求助地眼光望向古月礼,古月礼便开了口:“爷爷,您就别为难晓柔了。”
“你从未下过厨房?”白平真看着房晓柔。
“爷爷……”古月礼哀求。
玥璃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并不打算出声,白岳亦是沉着脸,他本就不是一个好管闲事之人。
白平真假意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的女子,十指不沾阳春水,世道变了……变了……”
房晓柔的父母此刻站了出来。
“如果您不介意,我代替我们家晓柔给您弄几道菜怎么样?”说话的是晓柔妈妈。
“不行!”白平真摆手拒绝:“这些事理应由晚辈来做。”
还没等晓柔妈妈答话,白平真便冲着房晓柔那三个闺蜜问道:“你们三人中可有谁会?”
那三人摇头,白平真亦是跟着无奈地摇头。他又来到方清铃与黎暮茵跟前。
“你们两个,莫不是亦不会?”
黎暮茵摇头,方清铃思索片刻,答道:“我会。”她本来就不是出生在富裕人家的孩子,厨房里面那些事,从小便会做。
“并无虚言?”白平真再问一次。
“若是假话,稍后就会被拆穿了呢。”方清铃认真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