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最瞧不起愚笨的通宝,用她的话说,养条小狗都比她聪明。要不是庭兰三请四请,说尽了好话,她是万不能来她屋里的。
庭兰笑了笑,说:“妹妹,你的伤可大好了?”
残留在通宝脑海中的影像越来越淡,她只模糊记得,其中一个穿着鹅黄色的衣裙,一个穿淡粉色,若是只凭借衣服认人就太武断了。
查看二人的神色,如意满脸的不屑,庭兰却笑呵呵的,看不出什么端倪。她只轻轻恩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庭兰想了想,问,“大夫给妹妹开的什么药?”
通宝摇头,“我只知道很苦。”她皱了下眉,仿佛口中还泛出苦味。
“听说妹妹什么都不记得了?可认识我吗?”庭兰说这话的时候,抓紧了手绢。
通宝抿嘴而笑,“你是庭兰姐姐。”
“你认得我!”庭兰大骇,坐直了身子。
通宝加深了嘴角的笑意,心中却哼了一声,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她这么紧张,莫非本尊落水与她有关?
通宝装出一副天真的样子,歪着头说:“我听紫鸢姐姐说,我有两个姐姐,大姐叫如意,二姐叫庭兰。你的个头稍矮些,我猜可能是二姐。二姐,我猜的对吗?”
“对,很对,我就是二姐。”庭兰暗抹一把汗,看来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通宝拿起炕上放着的络子,把玩着。这几天不能出门,她便缠着紫鸢教她打络子。谁知道看紫鸢打的挺好,自己却怎么也打不好,好不容易打好一根,还打的歪歪扭扭的,很是难看。
庭兰的目光落在络子上,难免露出一丝鄙夷,她心灵手巧,长被母亲夸奖。六岁便学会了打络子,“这妹妹打的?”
通宝献宝似的举到她眼前,“二姐看我打的怎么样?”
凭你打成这样也能出来显摆。庭兰自是看不起她,但是面上却笑呵呵的,夸通宝打的好。
好吗?通宝把络子缠在手指上,再绕开,看她小小年纪,倒是学会了撒谎,表面功夫做得当真不错。相比起如意,她算是厉害的。
如意早就一脸的不耐,强压着性子,听她们俩扯闲话。眼看快到午饭时间,再也没心思陪她们消磨时光,“你好好养病,我先走了。”她一站起来,庭兰便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们改天再来看妹妹。”
通宝点头,让紫鸢送她们出去。
紫鸢回来,夸通宝应对的好。通宝笑笑,又一个撒谎的,她什么都没说,怎么就叫应对的好。其实她不知道,本尊甚少说话,说出来的话也是一棒子打死人。在如意和庭兰面前,更是没说过完整的话,也不知道怕她们什么,估摸着,和庭兰抢娃娃,已是本尊的超常表现了。
通宝举起络子,“怎么拆?”
“为什么要拆?”
“我想打个好的,送给娘。”
“这个就极好,夫人看了一定高兴。”
“真的?”通宝有点不信。
吃午饭的时候,她举着络子到宁氏跟前,“娘,这个送给你。”
宁氏拿到手里,抚摸着,就跟得了一件宝贝似的,郑重其事地系在腰里,然后把通宝抱到膝盖上,啵了一口,“我的宝儿长大了。”
通宝眯起眼睛,窝在宁氏柔软的怀里。她虽是二十好几的人,也希望被人疼爱。父母总是忙于工作,甚少和她在一起,长大后,更是难得见面。现如今,宁氏给了她母爱,她自然要好好珍惜。在宁氏怀里蹭了蹭,舒服地哼唧几声,慵懒地像一只猫。
宁氏轻笑,夹起一颗绿油油的青菜,放进通宝嘴里。
他们的饭菜很简单,一碟烧青菜,一碟酱豆腐,一碟咸菜,两碗米饭,外加一盘鸡蛋汤,很没有营养。对于正在长身体的通宝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好菜。
宁氏长期受乔之敬冷落,下人们自是看不起她,给的东西也是府里最不好的。月例被万氏克扣的只剩下一两银子,通宝那份竟是侵吞了。
每隔一段日子,宁氏就偷偷给冯妈妈一些银子,让她去市集上买些好吃的给通宝,不然就太委屈这个唯一的女儿了。
听说乔之敬又要纳妾了,娶的是米店家的女儿。
趁着忙乱,通宝指使紫鸢去厨房摸了点肉和时令蔬菜,偷着做好,送到了宁氏房中。
本想得到宁氏的夸奖,谁知却等来一顿训斥。通宝没想到温婉的宁氏,也会板起脸。通宝有些委屈,她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宁氏,看她瘦得跟皮包骨似的,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宁氏叹息,抚摸着通宝柔软的额发,语重心长地道:“宝儿,娘吃些苦不要紧,只要你能健康成长,规规矩矩做人。你这次偷了厨房的东西,我不说你,下次你又偷别处的东西,长此以往,可不成了偷儿。”
“娘,通宝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去偷了。”
宁氏微笑点头,把她搂在怀里。
通宝抬起头来,笑道:“娘,东西也做了,不吃怪可惜的。”好久不吃肉,她的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宁氏点了下她的小鼻子,“紫鸢,把菜端来吧。”
……
熙熙攘攘的雪花从天而降。通宝窝在炕上,捂着被子,透过窗户纸看外面的雪花。这里的雪真大,像鹅毛一样。
冯妈妈坐在炕沿上给她做棉袄,料子是从宁氏处寻来的旧衣服拆的,蓝色的底子,绘着牡丹花纹。据说这是宁氏刚进乔府时,乔之敬特意为她买的。
一股冷风灌进来。紫鸢的身上落满了雪,有的雪化了,凝成水珠,挂在眉毛和头发上,她笑着说:“今年的雪好大,能堆一个大大的雪人。”
冯妈妈朝一边挪了挪,“快烤烤火,瞧,脸都冻红了。”
整个静雨轩只有通宝和宁氏的屋里有炭火,丫头们的屋子冷的像冰窖一样,每到大冷的时候,她们就搬到通宝或者宁氏的屋里住着。
紫鸢吸了下鼻子,“等雪停了,奴婢带三小姐堆雪人去。”
通宝兴奋地双眼放光,点头如捣蒜。
冯妈妈放下针线,嗔怪地戳了下紫鸢的额头,“又不安稳了,去年就是跟着你堆雪人,三小姐病了好些日子,今年你又来引诱她。”
紫鸢吐了下舌头,“对不起冯妈妈,我忘了。”
古代小姐的身子就是弱,堆个雪人而已,哪里就病了。
外面人影一闪,通宝怔了下,正在嘀咕,红梅便进来了。简单行过礼,坐在紫鸢旁边烤火。她是宁氏的丫鬟,稳重敦厚,不喜说话。坐了一盏茶的时间,便走了。
冯妈妈给紫鸢使个眼色,紫鸢会意,也跟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