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完毕,大长老见他们也累了,就命人带他们下去休息,只有蓝儿留了下来,看来是要给他们汇报路上的情况。
晚上的晚餐很丰盛,充满了苗家风情,其中的酸汤叶雷尤为喜爱,主人也很好客,虽然看得出他们心里有事,但也丝毫没有因为他们是外人而冷淡,所以一顿饭吃得十分尽兴。
吃饭的时候,乔清颜显得很安静,完全没有刚回苗寨的紧张不安,而大长老反倒是似乎有话跟她说,可由于人太多,始终不曾说出口。
酒足饭饱,叶雷靠在走廊的栏杆边欣赏着苗寨景色,清凉的晚风吹来,还夹杂着湿润的水气,让他一天的疲劳一扫而光。
正在惬意只见,背后一阵脚步声传来。
“小乔,是你吗?”叶雷头也不回道。
“呵呵,叶哥哥,你真厉害,这样也知道。”乔清颜悦耳动听的声音传来。
乔清颜轻轻走到他身边,望着远处的风景道:“怎么样,我们苗寨美吗?”
叶雷点头道:“美,有山有水,人也很好。”
乔清颜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叶哥哥,你没有话要问我吗?”
叶雷淡淡的一笑道:“有很多,但怕不方便,所以没问。”
乔清颜叹了口气道:“其实你不问我要会告诉你,因为我还要你的帮助。”
她看了看叶雷,又继续道:“这也不算什么秘密,附近七寨的苗人都知道,我这次回来主要也是为了这个事情。”
叶雷不解道:“不是你父亲去世的事吗?怎么还牵涉七个苗寨?”
乔清颜缓缓道:“如果我告诉你我父亲就是湘西七寨的首领呢?”
“方老?”
乔清颜诧异道:“原来你也知道方老?”
“余哥告诉过我。”叶雷点头道。
乔清颜道:“既然你知道,那我们交流起来就容易了,我父亲正是上一任方老,他,……”
晶莹的泪水从乔清颜眼中缓缓落下,此刻,她陷入了对父亲的回忆。
“我的名字是妈妈后来取的,其实我的苗族名字叫金雀,这里就是我出生的地方。我爸爸是苗疆百年来最杰出的天才,凭借着非凡的蛊术,仅仅二十岁就成为了湘西七寨的方老,同时也是蛊教的教王,苗疆在他的领导下也十分兴旺,知道后来他遇上了我妈妈……”
叶雷静静听着这一段往事,他现在才知道乔清颜的身份原来如此特殊,怪不得今天没方老,原来方老就是她刚去世的父亲。
乔清颜声音越来越哽咽:“在我父亲三十岁那年,他爱上了一个汉族姑娘,她就是我妈妈,后来妈妈怀上了我,可是我们湘西七寨的规矩是方老不能和外族通婚,所以……”
“所以你父亲离开了你母亲?”叶雷声音有些发冷。
乔清颜深深的看了看叶雷,摇头道:“不是爸爸要离开妈妈,虽然族规不许,但爸爸还是将妈妈留在了蓝寨,妈妈也愿意,她不求任何名分,一直到我四岁的时候,蛊教中的长老逼着爸爸结婚……”
“逼婚?”叶雷打断道,“你们方老必须成婚吗?”
乔清颜痛苦的摇了摇头道:“方老可以不成婚,但教王却必须成婚。”
看着叶雷迷惑的表情,乔清颜思索片刻,最后像下定决心一般道:“这牵涉到蛊教的一个秘密,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
“爸爸之所以是百年来蛊教最杰出的天才,因为他已经修炼出了‘金凤蛊’。”
“金凤蛊?”
乔清颜点头道:“金凤蛊,是蛊中最神秘,威力最大的蛊术,又被称为神蛊,近两百年的教王里来炼出金凤蛊的,只有我爸爸一人。”
“那这又和结婚有什么关系呢?有金凤蛊就必须结婚?”叶雷不解道。
“是的,因为‘金凤蛊’和一般蛊术不同,它跟一般制蛊和养蛊不同,它只能在蛊主的血液中修炼而成,而要培养出‘金凤蛊’还非常困难的,四百年来除了爸爸只有一个前辈炼成,所以苗人都会将‘金凤蛊’的蛊主尊为‘蛊王’。”
“蛊王?”叶雷悠然神往,没想到乔清颜的爸爸居然是如此厉害的人物,不过他还是没明白“金凤蛊”又和结婚有什么联系。
乔清颜知道他的疑惑,缓缓道:“叶哥哥,也许你已知道‘金凤蛊’的难得,但你不知道,‘金凤蛊’还有个特性就是血脉相传。”
“血脉相传?”叶雷恍惚之间有些明白了。
“是的,凡‘金凤蛊’第一代蛊主的后人,血液中都会藏有金凤血脉,金凤血脉一旦觉醒,又将出现新的‘金凤蛊’。”
叶雷恍然大悟,道:“所以你们那些长老逼着你父亲结婚,就是为了金凤血脉的传承?”
乔清颜悲伤道:“可惜我妈妈是汉人,不然……”
叶雷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每个民族都有他的一些制度,看来你爸爸也不是有负于你母亲了。”
乔清颜轻泣道:“我知道,那是妈妈心甘情愿的,妈妈从来没有怪过他,我也没怪过,虽然长老们逼着我妈妈离开了这里,虽然他们逼着爸爸和别人结婚。”
叶雷轻叹一声,道:“那你现在回来是……”
乔清颜伏在他肩膀,泪水已经湿透了他的衣服:“现在他们找我回来,想让我当方老,因为爸爸虽然结婚,但一直没有孩子。”
“哪有这等事,这个时候想起你们来了。”叶雷勃然大怒。
乔清颜道:“本来我和妈妈已经移居国外,可是他们还是找上了我们,而妈妈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们,因为,因为她,她还爱着爸爸,我知道,爸爸这么早去世,一定也是因为想念妈妈的原因……”
看着泣不成声的乔清颜,叶雷柔声道:“你恨他们吗?”
乔清颜想了想,摇头道:“我早就想过了,我不恨他们,因为他们也是为了整个苗疆,他们也没有被的选择。”
叶雷心中一酸,没想到这小姑娘如此懂事,还会为他人着想。
“那你愿意当这个方老吗?”
乔清颜用了的点了点头道:“我愿意,我妈妈也问过我,我也是这样对她说的,因为我要继承父亲的遗志,我要做他未能做完的事。”
“好,既然你愿意,我一定帮你。”叶雷坚定的声音中透出强大信心。
乔清颜抓住叶雷的手臂,柔声道:“谢谢你,叶哥哥,不过你也要多小心,我现在虽有金凤血脉,但却帮不上你任何忙。”
叶雷拍拍她手示意她放心,嘴角露出充满自信的微笑。
一大早,叶雷又被敲门声从睡梦叫醒,不用说他也知道是乔清颜。
“来了,来了。”叶雷伸了个懒腰,前几天一直没睡好,做完在蓝寨这幽美的环境中,他睡得十分舒服。
打开门才看见,原来外面的不是乔清颜,而是蓝儿,她已经换过了苗族服饰,发髻高高盘起,包着淡青色的头巾,身穿着蓝色的交领上衣和宽松长裤,衣裤上都绣着精美的图案,再加上项圈头饰等几样简单的银饰,更衬托出了她的清丽秀美。
叶雷一呆,目光在蓝儿身上一动不动,他没想到换过苗族服饰的蓝儿,居然如此动人。
蓝儿脸上升起两朵红晕,轻轻一笑道:“慕晴要到附近逛逛,她去叫月遥妹妹去了,她让我来叫你。”
“逛?好,好……”叶雷喃喃道,只是不知道他说好的是什么。
蓝儿也受不了他的目光,扔下一句“我们等你,你赶快。”,然后飞快的离去了。
叶雷终于知道为什么顾卫东当时给他的任务是护送乔清颜到家后,还要在这边呆两个周,因为五天之后就是农历十月初七,对于湘西七寨来说,今年的十月初七很特殊,那就是五年一度的七寨七老议事,而主要目的就是决定七寨方老和蛊教教王,到那天乔清颜也将接受命运的选择。
至少现在还早,今天才初三,乔清颜还可以开开心心的玩上几天,自打知道乔清颜身上的秘密之后,他是第一次如此心甘情愿的陪她。
他们玩得很高兴,从蓝寨一直走到了最近的库尼寨,不过他们没有进去,只是在附近游玩了一圈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看到了吗?那边就是四道瀑,我们蓝寨的水就是从这里流过去的。”蓝儿指着远处道。
叶雷顺着轰鸣的水声看去,果然看到一条银线从天上泄落,层层叠叠,好不壮观。
“我们过去看看吧。”
在乔清颜的提议下,四人沿着小路,一直走了半个小时,才走到瀑布跟前,还好天色尚早,他们还来得及赶回去。
四道瀑果然名符其实,数十米高的水流顺着山势,从上至下分为四段,白练所至,银光纷飞,让人心旷神怡。
“哥哥,你看,像我们的家吗?”林月遥有些感触的看着远处。
叶雷点点头道:“是啊,我似乎又回家了,那里也有瀑布,也是这么大,记得小时候我在下面摸鱼。”
林月遥轻笑道:“我记得有次你摸鱼衣服不见了……”说完她掩住嘴,眼中就是笑意。
这句话没有逃过乔清颜的耳朵,她兴奋的问道:“真的?林姐姐,那他怎么回家的?”
“就这样回去啊……”
“哈哈,那你不什么都看到了?”
叶雷老脸微红道:“那是意外,意外,我们不说这个。”
乔清颜扑哧一笑道:“叶哥哥,原来你也有这样的时候啊。”
叶雷红着脸埋怨道:“月牙儿,都是你,你看还有小孩子在,多不好。”
乔清颜却来了兴趣,拉着林月遥道:“林姐姐,叶哥哥还有什么丑事,你给我讲一讲。”
叶雷脸一板道:“小屁孩真八卦,走,叔叔带你去看金鱼。”
林月遥正要说话,蓝儿却走了过来,道:“小乔,别缠着你林姐姐,我有话跟她说。”
看见乔清颜懂事的走开,蓝儿附到林月遥耳边,悄悄的对她说了几句话,说完林月遥露出淡淡的笑容,蓝儿说完还看了看叶雷,脸上露出几分羞涩的神色,让叶雷一头雾水。
“哥哥,你先陪着小乔妹妹,我们去去就来。”林月遥听完蓝儿的话,对叶雷道。
“你们去干什么?”叶雷一愣道。
“你等我们一会儿就行了,用不了多久。”林月遥没有回答他。
叶雷不解的看了看两人,当他看见蓝儿娇羞的神情,心中略略有些明白,所以他决定不问。
有些问题,还是不要问最好。
两人离去后,叶雷和乔清颜在水边坐了下来,乔清颜显得心情十分好,不停的问起叶雷和林月遥小时候的事情来。
“叶哥哥,你和林姐姐在一起很多年了吧?”
“叶哥哥,你们长大的地方一定很美吧,不然怎么林姐姐长得像仙子一样。”
“叶哥哥,如果我是男人,我一定会喜欢上林姐姐的,那天在断魂岭我也几乎被她迷住了。”
……
但是她没能多问下去,因为他发现叶雷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的眼光望着高处一动不动。
“怎么了,叶哥哥?”乔清颜被他严肃的表情吓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他看的地方是瀑布最顶端,西沉的落日从上面照下来,仍然有些刺眼,但她还是清清楚楚的看到,在金色的阳光前面有一个人,一个穿着苗人服饰,带着面具的人。
那人就站在奔腾的流水中央,纹丝不动,就如一尊魔神。
叶雷缓缓站起身,目光仍盯在那人身上,一股森寒的气息从他身上流出。
那人和叶雷就这样一俯一仰,静静的对立着。
“把那个女孩交给我,你可以不死。”那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魔神的宣判。
叶雷嘴角带笑,轻蔑的看了看那人,他没有问他是什么人,因为既然别人带了面具,问也是白问。
从叶雷的笑容和眼神上,那人知道了答案,他没有再多说,只是全身发出金色的光芒,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耀眼。
两个太阳,这就是叶雷和乔清颜现在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