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洛水河畔,秋风萧瑟,透着阵阵肃杀之气,两个人影正在肃杀中交手。
倏地,两条人影再次分开。
叶雷大口喘着气,勉励用长刀支撑着身体,他已经换过数种武器,剑、枪、锤、刀,可就是无法逼对手出招,他终于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差距,他相信对手甚至可以一招打败他。可是虽然有挫败感,他却并不灰心,因为他的对手是天下六大高手之一的顶尖人物。
“妈的,你他娘的真是怪物,你是怎么练出来的,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
叶雷的对手,哥舒云负手傲立,道:“其实你很不错,你修习的这套异能绝技很厉害,这么练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进入一流高手的行列。”
叶雷苦笑道:“我连逼你出招的本事都没有,还一流高手?”
哥舒云正色道:“你错了,等你把现在所学练到极致,你完全可以傲视天下,不过在此之前……”
叶雷道:“在此之前什么?”
哥舒云指了指道:“在此之前,你要把你手中那些家伙都扔了。”
叶雷看了眼手中白骨所化的鬼刀,奇道:“扔了?”
哥舒云道:“你手中用那些家伙跟烧火棍并没有什么区别,还不如空手好。”
叶雷哑然无语,虽然哥舒云的话不怎么好听,但却是他真心想告诉自己的,他想了想,道:“可是有些时候我觉得赤手空拳……”
哥舒云打断道:“我不是叫你赤手空拳,我是要告诉你,扔掉手中的烧火棍,拾起属于你自己的神兵利器。”
叶雷一怔,不解道:“属于我自己的?神兵利器?”
哥舒云道:“你使的不是剑,也不是刀,或许连你自己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所以我只好认为它们是烧火棍了。”
叶雷闻言心中一动,皱着眉头细细品味着哥舒云的话,哥舒云没有什么大宗师的架子,也没有跟他讲什么深层大道理,说的却很实在。
哥舒云缓缓望向洛水,悠然道:“我从三岁起练剑,八岁练成杀人之剑,十一岁时弃下手中之剑,方才拾起心中之剑,后来我又花了九年时间练成天地之剑,直到创出属于我自己的流云之剑,我才真正跨入了大宗师的行列,在这二十多年里,我的掌中和心中都只有剑,再无他物。”
叶雷眼前猛然一亮,他至于明白哥舒云要告诉他什么,哥舒云因专于剑所以大成,对于他而言,剑就是他的唯一,所以,哥舒云也是唯一的,天下只有一个哥舒云和一把哥舒云的剑。
哥舒云忽然道:“你看这一式如何?”
在叶雷惊异的目光中,哥舒云伸出左手在空中虚抓一把,掌心虚握,就如握了一把无形的剑,然后他缓缓抬起了左手,一股森然凌厉的剑气油然而生,他慢腾腾的做了个刺的动作。
哥舒云的动作很慢,很温柔,叶雷却立即感到一股属于神兵利剑的森寒锐气从他身旁透了过去,杀气凛冽,却又萧瑟悲凉,他下意识的回头,然后他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秋风中的洛水被吹开了,不单被萧瑟的秋风吹起了涟漪,也被如秋风般萧瑟的剑气吹成了两半。
不可思议,河水竟像是被天神之剑斩断,从中间被整整齐齐的分成了两半,两侧的水面也像被那天神般的无形力量所慑,一滴也不敢往中间流下。
只是轻描淡写、信手拈来的一剑,竟有惊人至斯的威力,连那大自然的浩瀚之力也在它面前失去了颜色,连千年洛水也被这一剑震慑了,在这一剑面前它连一动也不敢动。
哥舒云缓缓收回了手中的“剑”。
一阵秋风吹过,洛水发出低沉的咆哮,一剑过后,河水才敢重新流动,才敢重新合而为一,就如数千年来一样。
轻描淡写,却又震慑天地的——“剑”?
叶雷久久的沉浸在刚才那一剑里,他想了很久很久,最终才突出几个字:“好厉害的一剑。”
哥舒云潇洒的一笑,道:“为何说是剑?”
叶雷为之语塞,确实,刚才从头至尾他都没看见有“剑”,不过他确确实实觉得那就是一把剑。
哥舒云问道:“你看见剑了?”
叶雷道:“没有。”
哥舒云道:“那何以见得是剑?不是刀?”
叶雷沉思,沉思了很久很久,终于,他露出个笑容,道:“我看见了。”
哥舒云道:“哦?”
叶雷道:“我看见了,是剑。”
哥舒云道:“看见了?”
叶雷道:“从你出手我就看见了,那是剑意,你用的是心中的剑,它一出来给人的感觉就是剑,不会是其他,如果那都不是剑,那天下就没有剑了。”
哥舒云笑了,道:“是的,那是剑,我和它相处了二十五年,它早已在我心中了。”
叶雷笑道:“所以你也是剑?”
哥舒云笑道:“我是人,我是哥舒云,虽然别人都说我是云,但我还是人。”
叶雷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了,因为你对剑痴情,所以它也对你痴情,因此才有这天下无双的一剑。”
哥舒云含笑点头,道:“或许我心中装了很多东西,但剑却只有一把。”
这一刻,叶雷仿佛觉得眼前的迷雾渐渐散去,他依稀找到了一条修炼的路,他忽然想起一句话,喃喃自语道:“舍剑之外,再无他物?”
哥舒云道:“对于你而言,不一定是剑,正如女人一样,你要找的是适合你自己的。”
叶雷皱眉道:“适合?是什么呢?”
哥舒云道:“剑乃百兵之君,是兵器中的王者,或皇道正气,或飘逸出尘,或凛然肃杀,或飞舞灵动,就如昔日杜工部曾赞盛唐剑术大家公孙氏道‘燿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可是……”
哥舒云若有深意的看了叶雷一眼,继续道:“适合你吗?”
叶雷一愣,沉吟道:“似乎,好像……”
哥舒云道:“恕我直言,你现在修炼的异能绝学似乎偏重于诡谲阴沉,有失于王道正气,反倒是更多霸道霸气,与剑意有些格格不入。”
叶雷恍然大悟,他确实也没深究过这个问题,不过实际上他确实不怎么爱用剑,他喃喃道:“是这样,不过那我应该用……”
哥舒云淡淡一笑,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是将目光投向他手中的家伙,叶雷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下意识的往手中一看,他手中握着那家伙是一把苍白的长刀,他惊喜道:“你是说,刀?”
哥舒云道:“我没说,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叶雷浑身一震,是啊,他的“白骨”绝技可以化出各种兵刃,但他最喜欢用的还是刀,他一直以为只是他自己喜欢用刀大砍大杀,原来实际上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原来是它。
叶雷缓缓凝视着手中的刀,神情庄重而严肃,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却也像是在看着要和自己相伴一生的爱人。
好了,是你了。
哥舒云“舍剑之外再无他物”,那他也可以“舍刀之外再无他物”,从此他心中终于有了一件东西,刀。
不久以后叶雷才知道,哥舒云为什么特地跟他说这些话,他其实一直在引导他,虽然哥舒云说的句句是实话,也是他那种境界的高手肺腑之言,可他却在帮他做这个决定,因为这都是注定的,再无第二个选择,至少,他现在心里已经有了刀。
想通了这些,叶雷整个人也变得轻松起来,他庄重的将鬼刀收回,脸上也重新出现了笑容,看着这一心帮自己的绝世高手,心里也生出几分感激,道:“哥舒,多谢了。”
哥舒云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扭扭捏捏,跟我就少废话了。”
叶雷哈哈一笑,调侃道:“对了,你建议我用刀是不是因为怕我用剑这辈子都赶不上你,免得以后受了打击,所以现在早些向其他方向发展?”
哥舒云道:“你以为用刀的高手少?普天之下能人异士数不胜收。”
叶雷道:“至少你是用剑的,还有什么塞北神剑、漠北铁家这些高手。”
哥舒云笑了笑,悠然望向夜空,轻叹道:“那是因为你没遇到。”
叶雷奇道:“你知道?”
哥舒云悠然道:“有这么一个,他也是用刀的,年纪也不大,可以说是当世人杰,你没见过他一刀的风采……”
“当世人杰?”叶雷失声道,他没想到连天赋奇才的哥舒云居然会用这四个字形容一个人,而且也是个年轻人,这简直令他不可思议,他忍不住问道:“六天道者之一?”
“不是。”哥舒云的回答出人意料,他随后道:“他并不出名。”
叶雷惊道:“不会吧?让你也佩服的人居然并不出名?”
哥舒云悠然道:“你没见过他的人和他的刀,见过后你就知道这并不奇怪了,如果他出名的话,那这六就变成七了,要不然有的人就该下去了。”
叶雷苦闷的摇摇头,道:“我真搞不懂了,看来现在的异能界水可真深啊。”
哥舒云忽然叹道:“可惜,可惜了。”
叶雷不解道:“可惜什么?”
哥舒云道:“没什么,相信你以后肯定会遇上他,如果你们两个要打架可别忘了通知我,我一定要来旁观,给多少门票钱我也愿意。”
叶雷没好气道:“你是来给我收尸的吧?”
哥舒云乐道:“也不一定是你啊,万一死的是他呢?”
叶雷道:“废话,跟你一个层次的高手,我怎么可能打得过?”
哥舒云道:“相信我的眼光好了,不出三年,你就可以正面和所有的大宗师一战了。”
“三年?”叶雷像听天方奇谈一般,道:“你在开玩笑吧?这玩笑不怎么好笑。”
哥舒云摇头道:“我有预感,到时候看吧?”
叶雷道:“不会吧?连预感这东西你也有?莫非是女人的直觉?”
哥舒云笑道:“去,像我这种英俊潇洒的人怎么会有女人的直觉?再怎么说也是男人的直觉。”
说罢两人一齐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哥舒云才正色道:“对了,我提醒你一件事。”
见哥舒云如此郑重,叶雷也收敛起笑容,道:“什么事?”
哥舒云道:“无论你是练刀也好,还是修习你本身的异能绝学也好,想要一窥天道至境就切忌嗜杀滥杀,那样一来你的刀和你的异能只会沦为杀戮的工具,永远不可能有达到大成的境界,这一点你以后要切忌了。”
叶雷点头道:“记住了,大宗师的话是至理名言,我一定不会忘的。”
哥舒云笑道:“既然如此就再送你一句,要注意养身,你们家那位是天生媚骨,有些事情不能做太多,对修行没帮助的。”
“媚骨?”叶雷一愣,没想到哥舒云会跟他说到这个,他不由有些尴尬,道:“去你的,你好歹也有点大宗师的形象好不好,这种话怎么也能说?”
哥舒云洒然一笑,喟叹道:“我从来不是什么大宗师,我只是一个随心所欲的普通人罢了。”说着,他缓步向前,竟似有离去之意。
叶雷道:“你要走?”
哥舒云笑道:“我早晚都是要走的,人生不都是在走与留中渡过的吗?”
叶雷道:“你不跟东方嫣打招呼了?”
哥舒云依旧大步向远处走去,头也不回的道:“说过要走,不说也要走,何必多此一举呢?”
“对了,林青枫既然出手过一次,以他身份不会再出手第二次,你可以放心的在洛阳游玩,只是小心瀛洲岛‘青龙堂’,他们实力非同一般。”
眨眼之间,哥舒云潇洒的背影已消失在了朦胧的暮色中,只剩下不羁的声音传来:“人生在世,但求心之所在,我本天外一浮云,盛名于我何加焉?”
望着这潇洒不羁的背影,叶雷怃然若失,哥舒云确实是一个风采绝世、气度非凡的绝顶人物,惆怅之下,他忽然大声呼喊道:“哥舒云,记着下次见面的时候跟我讲那个故事后面一半,不然我让东方嫣找你交流你的风流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