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剑拔弩张。
这些人我倒是注意了很久,之前他们三三两两坐着吃东西,貌似互不相干,但是眉目间的严谨与警戒的目光让人实在生疑,像极了武侠电影中扮作生意人打尖住店不想招人耳目的江湖中人,而此刻,我更怀疑他们是一群保镖。
是的,是一群。
被我酒水泼中裤裆的中年人,第一时间举起手臂,示意对我怒目而视的众人坐回原位,然后不愠不怒从衣兜里取出纸巾,将裤子裆部的酒水仔仔细细的擦拭了一遍。
刚才瞬间站起来的十几个人,看到中年人的一个动作,又立即三三两两坐下去吃东西了,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只是我相信,如果再发生什么情况,他们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暴起。
这到底是一群什么人!
我把目光投向中年人,这才发现他也在打量我。
他把浸满酒水的纸巾一丝不苟仔细叠好,丢进离我们桌子不远的垃圾桶,然后很惬意似的走到我旁边。
我想要站起来,他却用手按住了我的肩膀,俯下身子,在我耳边轻轻说道:“你有麻烦了。”
说实话,我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从小到大几乎没有惹过什么麻烦的,所以,当这个中年人伏在我耳旁嘀咕了这么一句“你有麻烦了”时,我只是把其当作他结束这个小麻烦所必须说的体面话。
我虽然有些醉意,但不是傻子,这么多明显不属于M市夜市的家伙要伪装在这里吃东西,那就肯定要有事发生,一个小插曲绝对不可以影响他们要做的大事。
果然,中年人说完这句话,就似笑非笑盯着我看了一眼,转身走回桌子,旁边的两个人赶忙神情恭敬帮他把椅子挪出来,他再也没有扭过头来。
我拿起桌子上的杯子,把剩余的啤酒一口吞进肚子里,这才发现老郭正枕在胳膊上眯眼观察那个中年人。
“那个人有问题。”老郭嘟哝道。
“废话,我也能看出来,说不定是个黑社会的小头头。”我吃完桌子上最后一串牛肚,耸了耸肩。
老郭嘿嘿一笑,“你能看出来狗屁,果然是个念书的学生,屁都不懂,M市哪有什么黑社会!再说,要真是混社会的家伙,我就不至于说他有问题了。”
我顿时有些不爽,“那你说他是干啥的?”
老郭伸了个懒腰,坐直身子,我突然感觉到一阵阴冷。
他的眼神变了。
如果说,刚才那个老郭是图书馆里和我打了一架,拍下三百块和我们吃烤肉的那个家伙,那么现在,坐在我面前的,简直就是一个陌生人。
“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老郭的嘴唇微动,“和你的朋友赶紧走吧,这里已经不适合待下去了。”
我察觉到了他语气里的不容置辩,又好笑又不解的问道:“真有这么邪乎?又不是在写小说,全是些莫名其妙的桥段……”
“相信我。”他说。
……
……
我真后悔。
真的。
现在,我藏在一座五层民用住宅的楼顶,楼下偶尔会传来呼喊声,像是一群人在寻找着什么,虽然声音几乎遥不可闻,但我知道——他们在搜我!
我真的后悔了,我不该回去的,我不该回到夜市的!
好吧,我把情况理一理,具体是这样的。
就在刚才,我们四个喝的醉醺醺的家伙各自回到了住处,我趴马桶边吐了一顿,蹲在门房里喝了一杯菊花茶醒酒,做了一遍阿八教我的健体操,突然发现自己似乎醉的并不厉害。
这时候,我就想起来老郭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好奇不光能害死猫。
我特别想知道老郭为啥劝我离开!
于是,在纠结了几分钟后,我用最科学的方法——抛硬币做出了决定。
我穿上那件adidos,关了正在播丰胸广告的电视机,轻手轻脚锁了旅馆外的大铁门,又朝夜市赶了过去,反正天热不是,就当是出去散步,顺便吹吹风。
这时已经是晚上快11点了。
大概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我终于又来到了已经显得比较热闹的夜市门口,最热闹的时候要到凌晨两点左右,运气不错的话,到时候还会有民间小乐队去表演。
很明显,到目前为止止还一切正常,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刚刚向前走了没几步,我就发现似乎情况不对,夜市大门旁站着两个神色冷峻的男人,把守着这个唯一的出口,没有一个人敢于冒险进入——他们手里都拿着枪。
我随着几个围观的群众朝夜市里探了探头,愕然发现,一排排的露天桌椅下蹲着无数颤颤发抖的人,而那个中年人则和十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伙把一个谢顶大叔紧紧围在中间。
好像在交谈,但是明显可以看出谢顶的大叔是被胁迫着的,甚至在几十米外都能看见他冷汗淋漓的惨白脸色。
我朝里头四周仔细望了一阵,却完全找不到老郭的身影。
按道理说,这种事情只能发生在电影中,这么多人,随便谁拿出手机拨个110,警察再不济,片刻后总会赶到,但是事实总是如此残酷,我站在夜市入口外看了足有半个小时,连半个警察的影子都没瞧到。
绝对有猫腻。
而此时,那个秃顶大叔已经要昏死过去了。
十几个人围着揍他,拳拳到肉,不停地击打着像人形沙袋一样的秃顶大叔,鲜血不断从此人口鼻中飙出,整张脸早已是惨不忍睹了,惨痛的嚎叫到最后只剩下奄奄一息的闷哼。
站在我旁边的小女孩,紧紧拖拽母亲的手试图离开,但她母亲又能好到哪里,已经吓呆在原地了。
那个中年人不曾亲自动手,只是在其他人殴打时站在一边静静的观看,每隔一段时间,便上前询问些什么,然而那个秃顶大叔却紧咬牙关,一直不开口说话。
往日喧闹的夜市,此刻沉寂的可怕,只有拳头击打到头颅的声音和越来越弱的呻吟。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惊惧,因为不光守门的两人手里有枪,夜市中还有四个人分别站在东南西北四个角落,在阴暗中,枪洞泛着微弱的光泽,似乎只要稍有混乱就会向人群喷洒出冰冷的子弹。
那个人几乎快要被打死了。
就在场面越发压抑之时,异变陡起。
中年人第四次上前问话时,一只快如闪电的手捏住了中年人的脖子,而这只手的主人,赫然是刚才还无情殴打秃顶大叔的十几个打手中的一个。
中年人脖子被捏地咯咯作响,却得意的笑了出来:“阿飞……哈哈,真让人意想不到。”
那双手又加重几分力道,那个叫阿飞的打手留着漂亮的刘海,此刻却神情狰狞,目眦尽裂,“放了吴管家。”
中年人仿佛被捏地喘不过气了,一张脸被憋得红中发紫,但露着白牙,仍然在笑。
“内奸,该杀!”中年人的声音中混杂着抽风机般残破的感觉,可能是气管被阻碍的原因。
然后我隐约间看见侧对着我的中年人,右手在背后伸出了拇指,做了一个隐蔽的手势。
一声惊雷响彻天际!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前一刻还在威胁中年人的阿飞,随着这一声巨响,只剩半个身躯立在原处,肠子内脏抛洒了一地,那只苍白的胳膊仍然抓着微笑着的中年人,却再也使不出力气了。
狙击枪!
中年人抹了抹满脸的血迹,一把推开死的不能再死的残躯,像个杀神般,又走到秃顶大叔面前,这次问话的声音足够响亮,以至于连我也听清了,“东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