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厉风七十高龄,身体却十分健硕,好像精力依旧不减当年,对任何事都有十足的把握与洞察,他印象中展鸿一直是一个软弱无能、逆来顺受的人,却没想到,他竟然敢在此、在韩家人面前顶撞自己,这让他气的浑身发抖,怒道:“我既然已经答应大管家,今日你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
展鸿没有理会他,反而问韩府大管家,道:“你如实告诉我,方才你与他都谈妥了哪些条件。”
大管家表情尴尬,支支吾吾的半天,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展鸿冷笑一声,喝道:“大管家,你莫要以为一个他便能唬的了我,他作为展家之主,对我母子二人无情在先,况且我娘俩又不吃他一口饭、不用他一文钱,我凭什么要听命于他?当然,你若是不愿说也可以,但若是逼急了我,我便去求官府做主,到明日大婚之日,她韩嫣儿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展鸿的话让韩府大管家心中一惊,冷汗顿时流了下来。
楚朝的律法对婚姻的约束极为严厉,双方若是达成婚约,便不可随意反悔,尤其是女性一方,根本没有丝毫反悔的权力,只有男方才有权利中止婚约,完婚后也仅有男方有权休掉妻子、中止婚姻。
这种婚姻制度甚至比历史上封建社会还要严厉的多,虽然看起来对女性十分不公,但在这里确实几千年形成的传统,若是女方违背婚约不嫁,当可治罪,或由官府强制完婚。
退一万步去想,韩家人即便花钱买通官府,花多少钱倒是其次,这件事情一定会迅速传开,若是世人知道是韩家悔婚,那么韩家的颜面将一败涂地,就连乞丐都有资格当街戳韩家人脊梁骨,如果真到了这种地步,对韩家这种巨富之家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韩府大管家犹豫片刻,看了看一旁脸色极为阴沉的展厉风,咬了咬牙,对展鸿说道:“鸿少爷,我与展老太爷谈的条件是:白银二十万两,还有上品一阶地元丹一颗、中品二阶归元丹一颗。”
展鸿怒视着展厉风,高声质问道:“这便是你要借我来换取的全部吗?”
展厉风表情极为恼怒,却没有答话,韩府大管家却恭敬说道:“方才展老太爷的意思是,二十万两银钱是用来弥补展家的损失,而两颗丹药,则是他要为其长孙展鹏准备的,他还说了,展鹏少爷今年20岁,已经是炼气境第七重,若是能有这两颗丹药,想必他便有希望在两年内修炼至炼气境第九重,甚至跨入武炼境。”
说到这里,韩府大管家对展厉风行了个礼,说道:“实在抱歉了展老太爷,对我们韩家来说,小姐的声誉最重要。”
展厉风一阵咬牙切齿,心中憋了一肚子火却无处可撒,他自知不能把展鸿怎么样,展鸿母子二人确实不吃他一口、不花他一文,日子过的再清苦,未曾求过他一次,而他们住的宅子,是自己三儿子展啸天的,房契也在方怡手上,他便是想把这母子二人赶走都没机会。
韩府的人今日上门直接找他,他本以为可以趁机敲上一笔,然后再稍稍威吓一下展鸿,轻而易举便可以让他写下休书,却没想到这展鸿重伤一次后变化竟然如此之大,不仅敢于跟自己当面对峙,最要命的是,他对局势的把握竟然如此清晰,他知道他自己才是这件事情的掌控者,展鸿只要不点头,谁都没有任何办法,所以,他轻易使韩府大管家改变了阵营,更是极为轻松的便套出了自己刚才私底下与韩家所做的交易内容。
展鸿也早就知道展厉风生性贪婪,而且对长孙展鹏抱有极高期望,但却没想到,老头子为了这些利益,竟然会无耻到这个地步。
展鸿冷眼看着那大管家,开口道:“你们小姐难道就这么顾及颜面?我当日应诺了她,让她婚期那天亲自来取休书,她倒还不乐意,偏要你花大价钱来贿赂、收买我展府德高望重的一家之主,这要是传出去,被人误会以为我展家一家之主竟然用后辈的婚姻做筹码来要挟、勒索,我展家在宣州的颜面还不被你们丢的一干二净?”
展厉风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已经被怒火融化了,展鸿这是在指桑骂槐,而且骂的自己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若是今天的事情传了出去,确实去展鸿所说,不仅他那张老脸丢尽了,展家一族的脸也会被丢尽的,他忽然十分后悔,不该这么轻易便认为展鸿不敢反抗,现在的展鸿,与之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展鸿却不理会这两人各自不同的表情,冷冷说道:“我本好心给你家小姐自由身,而且不要你韩府任何财物,但你们偏要自讨苦吃,那也莫要怪我不讲情分了。”说罢,展鸿一挥手,说道:“我对你家小姐的承诺,现在彻底收回,明日不用来找我讨休书了,来了我也不会给!”
韩府大管家顿时慌了,脱口道:“可明日就是大婚之日啊,若是明日既不完婚又不给休书,外面的人会如何猜测?无论如何都无法交代啊,韩府在宣州乃是最大的一家,所谓万众瞩目,这若是传了出去......”
“暂时便如此吧,休书的事日后看我心情再说。”展鸿淡淡道:“你们就对外宣称我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婚期暂时推迟,你们也不要怪我,首先得怪你们自己自作聪明,其次,怪你们找错了人。”
说罢,展鸿一句话也没再多说,转身出了厅堂,大管家叹了口气,一脸的郁闷,连告辞也未跟展厉风说,便起身离开了,留下展厉风一个人气恼的将厅堂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但他知道,他今天这顿气,是白生了,不仅不能把展鸿怎么样,反而还要担心不能进一步触怒了展鸿,事实可以看出来,韩家人为了女儿,只要展鸿一句话,他们定然会向展鸿一方倒戈,展鸿若将今日的事情说出去,外人倒不一定相信,但韩家人如果也顺着展鸿这么说,自己可就真是颜面扫地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展厉风也只能把苦水往自己肚子里咽,但也打破了他十多年来对展鸿的印象,在现在的他看来,展鸿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但又为何,他这十几年都伪装的如此一无是处呢?
此刻,展鸿心中却舒爽的险些狂啸出声来,一肚子的气本就没地方撒,韩家人一个自以为是的举动,让他一下竟发泄的如此畅快,最要紧的是,他成功利用韩家人打了展厉风一个耳光,如此一来,展厉风也多少会有一些忌惮,而且还反过来耍了韩家人一把,一石二鸟,美妙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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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家人此时却难以淡定了,大管家回去之后,便将今日在展家发生的所有事一字不差的叙述给了韩启山夫妇,还有韩嫣儿,三人听过之后均惊得半晌无话,连韩启山这个最擅长攻心的商人都有些疑惑,他问自己的夫人:“你觉得,这十多年来,你对展鸿的印象是什么?”
韩夫人如实说道:“与他那雷霆万钧的父亲比起来,简直天上地下,展啸天无所畏惧,他却胆小如鼠,展啸天乃是修炼奇才,他却是个十足的废物,展啸天有着让人不自觉臣服的霸气,展鸿不仅没有,反而好像天生就有被人轻视的“天赋”,此前我看展鸿,除了面貌俊秀、看起来好像一表人才之外,内里简直一无是处,但如今听管家这么说,我倒有些疑惑了。”
韩启山叹了口气,说道:“不简单呐,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让我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也怪嫣儿你太好强,当日展鸿都已经答应你,只要你上门,便写休书与你,为何偏偏不能低头,非要用这种办法呢。”
韩嫣儿也是委屈的很,而且知道自己暂时还脱离不了婚约的束缚,着实有些气恼,道:“爹!当日那展鸿当众说我是无情无义之人,说要给我休书,好像在可怜我一般,要是我真的上门去取休书,他还不知道会怎么羞辱我呢!再说,我本以为透过展家之主定然是能解决问题的,哪里预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韩启山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罢了罢了,是我们反悔在先,也不能怪展鸿,如今就只有等了。”
“可是...”韩嫣儿焦急万分的说道:“师父她老人家都说了,若是我想上衡慧山,必须先解除与展鸿的婚约,不然的话,是不会让我入衡慧宫的!”
韩启山站起身来,叹了口气,说道:“再议吧,这事强求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