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就坐在凳子上看着穆香珺,穆香珺已经愣了好久了,男人叹口气,“我要去武川,你呢?要不我送你回汴梁。”
穆香珺摇摇头,“先生~~您去武川做什么?”
“那里打仗了,我去帮忙。”
男人的话让穆香珺低垂的头抬了起来,穆香珺皱了皱眉头,“帮什么忙?”
男人摇摇头,“不知道,能帮什么帮什么。”
穆香珺又垂下了头,她看着手上的名牌,“先生,能不能带我去武川?”
“你去武川?你不是汴梁人吗?”
穆香珺把名牌举起来,她眼眸中是绝望与悲伤,“他的家乡在武川,我想带他回家。”
穆香珺的声音轻飘飘的,是那么脆弱与无助,男人看着名牌上的字,他点点头,“好,我带你去,今天你先休息,明天咱们就上路。”
“谢谢先生。”穆香珺道。
“没什么,你先休息,我就睡在旁边那间房。”
男人说着站起身,穆香珺赶忙道,“先生,还未请教先生大名。”
“我叫聂贤,姑娘你呢?”
“我叫~~我叫小青,项小青。”穆香珺说罢,脸上扬起一抹笑容,这笑容在聂贤看来不美,这笑容悲切不真实,而穆香珺这个人就像是这笑容,给他一种好似随时都要消失一般的绝望。
第二天一早,聂贤和穆香珺就要出发了,聂贤将马牵过来,“项姑娘,咱们只能共乘一骑了。”
穆香珺看看身上这身粗布衣裳,这是跟驿站厨房里一个小工买的,穆香珺不仅仅换上了男装,也束起了发,不过虽然这样装扮,但是任何人看见了还是能一眼就瞧出来她是女扮男装,“聂先生,请问我那些衣服是否都烧了?”
“你放心好了,已经烧掉了。”聂贤看得出穆香珺有心事,不过他和穆香珺是萍水相逢,也没必要去探听人家的事情,既然答应了带她一起去武川,到了武川便各奔东西了。
聂贤将穆香珺扶上马,自己也随之上了马,一声“驾!”黑马便狂奔了出去,穆香珺被聂贤拥在怀中,这是她第一次在一个陌生的男人怀中,但是穆香珺并不害怕,因为她想这个聂贤应该就是温卿儿的聂贤,那个写了燕分离的聂贤,那个除了温卿儿未爱过任何人的聂贤。
穆香珺上一次从汴梁到武川是出嫁,那次虽然路途辛苦,但是好在还有马车可以休息,这次完全是骑着大马狂奔,几日下来,脸颊被风吹得又红又疼,虽然聂贤给她买了一身棉衣和披风,不过在马上却还是很冷。
他们转眼间已经走了十来天了,再有几日就到武川了,聂贤见穆香珺连日硬撑着身体赶路便说明日歇一天,在这小小的镇子停留一天。
穆香珺明白这是为了她,她心里很不好意思,“聂先生,因为我耽误了您的路程,很抱歉。”
“我也正好歇歇,身上的衣裳也脏了,正好洗洗换换。”
穆香珺想起自己连日来一直是吃穿聂贤的,她有些不好意思,正好得了空,她想到自己还有些首饰,有些是金子的,倒是可以融化了卖钱,“聂先生,能不能请您帮我个忙?”
“项姑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穆香珺从她那个小小的包袱里拿出两根金簪子,“我想把这簪子卖掉,但是在卖掉之前,要先把它化成金块。”
聂贤拿过簪子看了看,簪子做工精美,如果这样卖会得了更多的钱,聂贤看穆香珺这么说便想到这簪子一定是会泄露什么,至于是什么,他就猜不出了,“既然项姑娘这么说了,我就帮你吧!咱们明日上街找个铁匠铺子把簪子化了,我再带你去首饰店卖了金子。”
穆香珺认真的点点头,“谢谢聂先生了。”
“别这么客气,虽然萍水相逢,不过相遇了就是缘分,我已经把你当做朋友了,今晚你好好歇着,我就在旁边的房间。”
“聂先生晚安。”
等聂贤出去了,穆香珺坐到床边,把她那个小包袱打开,里面是几件换洗的粗布衣裳和一些首饰,玉坠子、玉簪子是卖不得的,只有金子是可以化了卖掉的,但是~~穆香珺拿起刘恒给她的那对金镯子,上面的‘恒’字却刺痛穆香珺的心,她将金镯子包好,这镯子俨然是不舍得卖又留不住。
第二天一早,早早的穆香珺就和聂贤上了街,街面上人还不是很多,很多店铺还没有开张,聂贤说早点去铁匠铺比较掩人耳目,穆香珺也不做多解释,聂贤何等聪明,自然会猜出来她的心思,不过比起聂贤的聪明,穆香珺更感谢他的体谅,哪怕猜出来了也还是不问她任何的事情,这让穆香珺觉得自己还不是那么狼狈。
远处来了几个官兵,穆香珺赶忙将头微微低下了,她还不清楚刘恒怎么向外界解释她的失踪,若是下了榜文找她,那么她这张脸便必须时时刻刻的躲着官府的人。
“他们走远了。”
聂贤的声音轻轻的传过来,穆香珺抬起头,她抿着嘴唇亦轻轻的道,“谢谢聂先生。”
俩人到了铁匠铺,铁匠刚刚开门就迎来了生意自然欣喜,只是见两人是来化金簪,做这种行径的多数是盗贼,铁匠四下看看,“这活儿我接不了。”
聂贤从钱袋里拿出几块碎银子塞到铁匠的手心里,“天这么早,又没有活儿,还是接了吧!我们是外乡客,明天一早就走了,不会给师傅添麻烦的。”
铁匠掂掂手里的银子,而后低声说道,“行,就帮你们一次,不过可别说是我给你们化的。”
“那是自然。”聂贤回答道,他把金簪交给铁匠,铁匠命令小学徒点火干活。
穆香珺坐到靠墙的长木凳子上,她双手握着,手指头却还都是冷的,越是接近武川,天气越冷了,她抬头看看天,今天也是灰蒙蒙的,好像自从她离开汴梁之后,天就没有变好过。
聂贤端了碗热水给穆香珺,“天是越来越冷了,喝点水。”
“谢谢先生。”
聂贤坐到穆香珺身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到了武川,送了名牌之后,你又要怎么生活?”
穆香珺无措的摇摇头,“我已经无家可归了,又无脸见人,好像上天连苟延残喘的生活都不给我。”
聂贤默默的点点头,“只是人还是要活着。”
穆香珺看着手里的破碗轻轻的笑了,“我又有什么用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先生有一身武艺,医术又高明,能治病救人,我呢?什么也没有。”
“我看你的谈吐像是读过不少书的,这次我去武川落脚的地方就是一家书院,不过这书院和别的书院不同,这书院专门教那些没钱上私塾的穷苦孩子,也只能管你吃喝住,你若没地方去,可以先和我去那里落脚,闲来就在书院教教小孩子读书。”
“先生,难道不知道我是麻烦?何必带我这麻烦在身边?”穆香珺不禁问道,刚才面对官兵时候自己的表现明显就是心虚,也许聂贤会想她可能是通缉犯,既然这样,聂贤还想帮她吗?
“你也说了,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能做了多大的事情?这世上,很多人将坏事推到女子身上,却无视她身边那个始作俑者的男人,我信我的眼睛,这几****的品行我是了解的,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并非你所愿的。”
聂贤的话让穆香珺低下了头,“就算非我所愿,也是有我参与其中,已经无法脱身了。”
“若你想脱身又有何脱不开?”聂贤说着指了指已经开始融化的金簪,“你瞧,金簪已经化了,其实人也一样,重新化了,再重新打造,也许以前身不由己,但是这次可以自己做主,何不打造个自己喜欢的摸样?”
穆香珺也看向那融化了的金簪,聂贤的话那么让她向往,“我真的可以吗?”
“有志者事竟成。”
融化了的金簪已经是一勺子金水,铁匠将勺子里的金水直接倒进一个小模子里,穆香珺看着曾经华丽的金簪已经快要变成另一个摸样了,若是金簪就是那个被刘珣塑造,被刘恒喜爱的穆香珺,那么她可不可以认为,这倒进模子里出来的朴实模样的金块就是重生的穆香珺——项小青呢?
聂贤就这么看着发呆的穆香珺,本来打算到了武川各奔东西的,但是聂贤在看到穆香珺迷茫的眼神时觉得似曾相识,那是自己见温卿儿最后一面时温卿儿的眼眸,那是死寂一般的沉,聂贤想当时没有挽留温卿儿,至少现在给穆香珺一个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