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聂百川心里,这嫖客剑正是他心中大忌,毕身的污点,后悔、矛盾、痛苦、羞辱、气愤、脆弱皆在其中。此时,他听见余修当着面喊他嫖客剑,当即断喝一声,右手在腰间一摸,一柄薄如蝉翼的软件已经握在手中。
紧接着,聂百川整个人都化作一道青色的光芒,带着浑身暴雨般四散的剑气杀意直飞余修而去!
“我杀了你”!
余修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调侃,竟然惹的聂百川杀意陡起。他眼下再不敢玩笑,手中的寒铁剑“仓啷”出鞘。寒光过眼,瞬时间四面八方全是剑意。
聂百川的青城剑法,其实早已不是青城剑法。青城剑法虽然也是走轻巧一路,可聂百川所使的软剑,更多了许多诡异的变化。离开青城山后,他更无人管辖,是以他一心另辟跷径,将青城剑法与软剑合而为一。至今,他与软剑已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
此时,聂百川手中的软剑犹如活物一般,明明剑往左刺,可剑尖却向右拐;剑往右刺,剑尖却向左拐。只是眨眼之间,聂百川连刺七十二剑,或指东打西,或如软鞭舞花,或直取要害,或剑气激射而出,或抡扫缠绕,或如游龙一般死死咬住余修,端的是变化万方,诡异难测。
余修在这剑光之中连躲带闪,看上去实在狼狈万分。
“还不使出本门武学,想死吗?”聂百川怒喝一声,剑芒陡然暴涨,化为铺天盖地的青芒,把余修围在当中。
韩小婷看的胆战心惊,这样厉害的高手,她生平也未见过几次。她虽然想要盗剑,可并不想害人性命。此时眼看着余修被聂百川的剑芒围住,心中更觉后悔。她不是没有想过援手,只是她此时甚至看不清楚二人的动作。在她眼中,只有两个影子来回奔袭,青色的剑芒吞吐不定,将另一个影子死死围住。她的武功比起这二人来,实在只能算是蝼蚁撼树,无能为力。
可就在这时,突然剑鸣之声大作,仿似龙吟虎啸一般不绝于耳。顿时千万道白色的剑光破开聂百川的剑芒。紧接着,那千万白光瞬间化而为一,变成一道更加耀眼的白光,直刺聂百川而去。
聂百川当然不会束手待毙。青色的剑影刚被破掉,眨眼间又重新翻腾而起。软剑发出的声音,犹如蜜蜂抖动着翅膀,只是嗡嗡之声震天撼地,犹如百万千万蜜蜂同时飞舞。
眼看着青芒和白光就要撞在一起,可不知为何,白光忽然涣散不见。青芒呼啸疾驰而过,却也刺了个空。
等二人站定,才知原来是余修在最后关头收了剑意,闪身躲开。可毕竟慢了一步,肩膀手臂皆被剑气所伤,五六道逾寸长的伤口。血液把衣服染红了一片。
“你我又没有仇,何必以死相拼?”余修经过这一场大战,酒气挥发,清醒了许多。
聂百川看着余修,他心里明白,自己虽然未用全力,可他的对手大概也没有全力以赴。虽然不能肯定,但十有八九是如此。
继而,他的态度也缓和许多,正声说道:“原来是昆仑派的高手。我看在史渊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了”。
余修经过刚刚一战,自然也不敢再拿“嫖客剑”调侃聂百川,此时微微一笑,说到:“聂百川的剑法果然名不虚传”。
聂百川叹一口气,不禁回忆起了自己当初十二招败给史渊的场景,摇头苦笑道:“你是史渊的徒弟”?
余修面露尴尬之色,犹豫半晌才说:“我是他师兄”。
“他的师兄?!”聂百川显然意外至极,继而问道,“昆仑除了掌教晁思成和史渊,还有师叔一辈”?
余修面露惭色:“师傅昆仑道人一共收了四个徒弟,我虽然排行老二,可天生喜欢读书下棋、吟诗作画、游山玩水,偏偏不喜练武。因此武功远远不及大师兄和三师弟,连十六岁的小师妹也常常赢我。所以我极少以昆仑二师兄的名头走动,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燕十七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心中说不出的烦闷迷茫,如此多日,即便又想着喝酒解忧。
这一日夜里,他躺在床上,慎慎看着床顶出神。他神思远游,却渐渐回忆起过往。
他在八岁那年,家里来了个校官。校官说他爹为了争功,第一个登上了大元朝崇安城的城墙,立了大功。但可惜没能活下来。
十三岁那年,他娘得了重疾,花光了他爹留下的抚恤银子,可还是走了。十五岁那年,他凭着他爹留下的功绩,进了神机营预备。
他舍不得浪费他爹用命留下的功绩,所以日日刻苦训练。神机营里刀枪射箭、骑马火器,无一不练。只一年时间,他就从瘦弱少年变成了威猛汉子,肌肉虬结。
十六岁那年,锦衣卫成立,他被甄选入了锦衣卫。自此,他更是刀山火海,拼了命争功。五年时间,他便已经是锦衣卫最年轻的总旗。
可人在年轻时成绩太好,常常受人称赞吹捧,便往往会失却了本心。燕十七也是如此。人人都夸他年轻有为,可他一心只想更进一步。他想带兵,想驰骋疆场,想号令百万。于是,他终于选择了捷径,选择了依附朝廷权贵,而且是当时最有权势的人——宰相胡惟庸。
可是锦衣卫设立之初衷,就是为了替皇帝监视大臣的动向,直受皇命调遣。他依附胡惟庸,却是犯了大忌讳。如此终于落得今天的下场。
此时子时刚过,燕十七看院子里灯火已经灭尽,便起身穿好衣服,趁着夜色溜了出来。
这一夜天气极好,月色皎洁,群星闪耀。一缕北风带着寒意吹过,燕十七忍不住拉一拉衣领,心想这陈昭妤送的貂裘倒是真心暖和。
他从后门出了陈府,见外面积雪无人打扫,晚上看去一片洁白无垠。他迎着北风,独自踏着厚雪禹禹而行,只为去寻那忘忧水。
永昌城人口不多,店铺到了这个时辰,早已关的干干净净。燕十七本来打算寻一家酒铺,便上去敲门,大不了先将这件貂裘押了。如此一件毛色纯净的好东西,应该没有那不识货的蠢人。
可谁知他刚出了巷子,便远远看见一家店亮着灯火。他心中一喜,自觉运气极好,便朝着那灯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