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张的拿了伞跑出门去,瓢泼的大雨飞泼直下,狂风几近将竹伞折断。雷鸣电闪,我在风雨中艰难的向未央湖走去,衣裳被雨水打湿,裙裾边沾满了尘泥。
以伞遮风,我几乎看不到前进的路。
也不知是走了多久,我才隐约看到未央湖。湖心的湖水被狂风搅起,来回的波荡,被折断了的莲叶有的随着波浪来回搅荡,有的被狂风卷起,又吹碎了掉落在地上,被泥土半掩。往日里宁静的菡萏花越发显得娇弱,花瓣都被吹走了,只剩下光杆弱不禁风的被狂风压弯。在阴云密布之下,未央湖显得有一丝丝的恐怖。
我疾步向未央湖走近,一个孤零零的身影站在湖边。“奕渊。”我边走边大声唤他的名字。在苍茫天地间,我是那样的渺小,风雨声掩了我的呼唤。
“奕渊,奕渊。”我强撑着伞走近他的身边。
眼前的奕渊,已然被雨淋透了,发带与发丝连成了一片,发丝被风吹的杂乱,又杂乱着紧紧的贴在衣裳上。淡蓝色的墨绣锦袍依然挺着,却被雨水浸透,加深了颜色,又沾上了尘泥。他站的笔直,手中的玉笛紧紧的握着。任凭风吹雨打,只似傲然独立的一朵莲花。
“奕渊。”我自他背后举起雨伞,勉强为他遮一遮风雨。
眼前的背影缓缓的转过身来,奕渊的嘴唇已是苍白,眼神中一丝不可置信。他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呆呆的看着我,血丝将眼眸混的浑浊了,难掩眼中的悲伤。
他突然微微的笑了,苍白的嘴唇笑的一丝落寞,他轻轻的说,“晏容谨,”听到他的三个字出口,只觉我的眼眶微微泛红。
“我出现幻觉了,”他低下头微微笑着说,却笑的甜蜜,“我看到你来到我身边了呢。”他颤巍巍的伸出手,声音依旧低低的,像是喃喃的耳语,“就算是幻觉也好啊,”他微笑着将手伸向我的脸,近在咫尺,却是不敢再往前伸手,只怕一碰,这个梦就醒了。
就这么僵立着,他的手距离我的脸不过半尺,却只是僵僵的伸着,手指微微发抖。
“奕渊,”我伸出手握紧了他的手,“快躲雨。”
说罢,我拉着他的手转身往揽月亭的方向跑。
奕渊有一丝不可置信,“真,真的是你。”他的身形有些拖沓,僵在了原地。
“是我是我,我们先去躲雨。”慌乱中我忙的回头说一句。
回头却看到他笑了,像是抽进了全身的力气一般,闭上眼睛,笑的甜蜜。恍然间,我只觉得这像是一个梦,我也不禁僵住了脚步。
奕渊却很快就恢复了神志,见我被雨打湿,忙的向前跑两步,握了握我拿雨伞的手,“遮好了自己,”说着伸出手臂将我挡在身下,以他一人的身躯遮挡着风雨,疾步往揽月亭跑去。奕渊跑的太快,我几乎凌空。
很快到了揽月亭,揽月亭下,我们二人狼狈不堪。
“你怎么不躲雨啊。”我责备的问道。
“我怕你看不到我,”奕渊见我也被雨水打湿,神情有些自责,微微皱了眉头。“你冷不冷?”奕渊轻轻的问道。
“还好,我出门的时候多穿了些衣服,倒是你,都湿透了吧?”看着奕渊苍白的嘴唇,我心有不忍,亦是自责。怎么就能忘记了今晚之约呢。
“我没事,”奕渊微微的笑了,手中紧握的玉笛也松了松。
一时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是好,我微坐在石凳之上,轻声问道,“奕流会不安吧,一会儿雨稍小些了,你就回去吧,别着凉。”
奕渊微微拧了一下衣袖上的水,来我身旁坐下,又觉得有些不妥,还是站了起来,站在一旁,看看亭外的雨,笑着说道,“不碍的,我出门的时候哄奕流睡下了。”
“哦。”我应了一声,不敢直视奕渊,侧脸望向亭外。有些话早晚都是要说出口的,我在心中盘算着,究竟如何能说的委婉而坚决。
亭外的雨小了些。
“晏容谨,”奕渊像是暗暗下了下决心,手中的玉笛也攥的紧了些,“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你忘了,”我轻声的说道,“‘容’是辈分,我的‘容’字被太后去掉了,我现在叫晏谨。”
奕渊笑笑,没有接话。“晏容谨,这个名字,我十二岁的时候就记在心底了。”
奕渊的话一出口,我楞住了,拒绝的话语在嘴边打了个弯,又咽了回去。
“那一年,我十二岁,南国起了反叛,父皇派了曾教过我武功的晏师傅出征,一年后,晏师傅凯旋,被父皇赐封平南将军。父皇那时候高兴,还曾摆御驾到晏府,你还记得么?”奕渊说着,忽然转过头,轻声问我。
“记得,父亲那时怕我不懂事惹了祸端,不许我出后院,我只得在院内无趣的闲荡,等着连翘偷偷的跑去前厅,看了天子的尊严,再回来说给我听。”想起过往,我不禁笑笑,那时候,是何等的悠闲啊。
“我央了父皇带奕流去看晏师傅,父皇答应了,出宫的时候母妃嘱咐,要我看好奕流。谁知到了晏府,不一阵儿奕流便是跑的无影无踪。我着急着找奕流,偷偷的自宴席上跑出去,却误打误撞进了后院。”
“后来,我就看到一个小姑娘,凭着白玉栏杆,往一方池塘里扔碎饼喂鱼儿。我第一次怕被人看到,躲在树后,偷偷的看那个姑娘。她穿着一身翠绿的衣裙,随意的拿发带扎了双平髻,跟宫里的公主们不一样,素面朝天,什么装饰都没有,却格外的干净漂亮。我想上前与那个姑娘说话,却又觉的那是一幅好美的画,不想去破坏掉。”说着,奕渊转过脸来看着我微笑,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眸,不禁垂下了眼帘。
“后来,有一个小丫鬟跑过来,不知道两人说些什么,那个姑娘笑了,笑的好甜,眼睛好亮。我的心,突然间跳的很快,脚也僵立在原地,就那么看着两个人拉着手,嬉笑了一阵。说笑着回屋去了。”
“再后来,那个姑娘和小丫鬟又出来了,手上却多了两柄剑,我不知道怎的,脚步不自觉的偷偷跟随着她们。一直走到一片小竹林,她们主仆两个人开始练剑,我有一丝丝的诧异,剑法虽是不熟练,那个姑娘练剑的时候却是极认真,跟我见过的所有的姑娘家都不一样,我躲在树后越看越觉得这个姑娘不可思议。”
“晏府里的管家自身后向我请安,我怕那个姑娘发现,忙的捂了他的嘴,拉他到一边去。还好那个姑娘练得认真,没有看到我。后来管家告诉我,那是晏府的二小姐,名唤作晏容谨,身旁的丫鬟,唤作连翘。给自己的贴身丫鬟取了一味中药的名字,我听得一笑。晏容谨,我将这个名字刻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