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胡说,”太后虽说是斥责,却含着几丝宠溺,“你把哀家说成老妖怪了。再说了,能有几日不见啊,哪能就不认识了,是你不常走动的缘故。”
“哪有,我这几日登门拜访,一直被拒之门外呢。晏谨还真是不待见我。”奕清在太后面前,使惯了小孩子撒娇的戏码,哄的太后直笑。
“真有此事?”太后慈爱的笑着转过头问我,“想必是清儿哪里惹到我们谨儿了吧?”
“回太后的话,没有。可能九皇子去的巧了,我恰好不在罢。”我忙的轻声回太后的话。
“哪有那么巧,好几次呢,都说她不在。”奕清不依不饶的追说到,倒让我不知再说什么好。
太后打圆场般对着奕清说道,“想是碰巧了,你怎么不常来哀家这儿呢,我们谨儿这是懂礼节,帮哀家教训你,谨儿做的对。”说罢,自己呵呵一笑,轻轻的拍拍我的手。
再闲说了几句,太后推说有些乏了,我和奕清忙告退。
出了慈安宫的门,我只想低头速速走掉,却躲不开奕清的身形总是阻在前头。
我抬起头,冷冷的望着他的眼睛。
他确实瘦了,眼里还有几丝血丝,眼下的眼圈乌青,放下了强撑的笑容,好生疲惫的样子。那个胸有成竹、傲气自负的奕清哪儿去了,他的疲倦,看的我几丝心酸。
“你打算一辈子都不理我了?”奕清缓缓的开口,声音俨然还是往日里那个语调,却含了一丝喑哑。
怕是眼眶会泛红,我低头不语。
奕清也不知再说什么是好,我们两人只是呆呆的对面站着,炎夏的日头晒的人心慌,额角微浸出细密的一层汗。
奕清见状,缓缓的让开了去路,我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身旁的宫娥紧随我身后。奕清呆呆的站在原地,他的骄傲怎会允许他追随在一群宫娥的身后。我冷笑一声,奕清,你还是放不下你的骄傲。
回闲若馆的时候,已是接近晌午了。只觉的燥热,我要连翘去御膳房添一道冰碗,拿浸湿的帕子稍稍拭脸,觉得清爽了些许,方才心中的沉闷也连带着风清云散。
连翘很快回来了,她速步走到我身旁,微微弯腰附耳轻声与我说道,“小姐,我方才回来的时候,见九皇子还站在慈安宫门口。”
听她这么说,我猛的一抬头望向连翘的眼睛,却撞上了连翘的额头。连翘不禁抬手轻揉了揉额头,我一手抚着头,忙的跑出了门,留的连翘在身后轻声喊,“小姐,慢点……”
我顾不得身后的呼唤声,只想马上看到奕清。本来,这件事情又不是全怪他,怪的是我自己,我自己心中过不去的槛,凭什么拿来惩罚别人,这样做的我,是多自私。
怕被路上的宫娥所瞩目,出了闲若馆的门,我只得速步疾走过去,远远的,望见那个身影果然还在,奕清伫立的太阳下,手中的扇子低垂着,却是站的笔直。
我稳了稳心神,缓缓的走过去,压抑着狂跳的内心,不冷不热的说一句,“九皇子还在这儿做什么?”
奕清微微的笑了,像是抓到糖果子的孩童一般,“我只当你一辈子都不再见我了。”
被他直白的话说的低下了头,我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还是奕漓的点子多,”奕清忽的冒出这样一句,我不解的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是他教我用‘苦肉计’的呢,要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才肯理我。”说着,奕清微扬起嘴角,奸诈的笑笑。
“你……”我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只得拂袖转身往回走。
“别生气,你别生气啊。我还没用早膳呢,你别走这么快啊。”奕清跟在我身后,声音带了几丝欢快,手中的扇子也甩的噼啪作响。
一路尾随我回了闲若馆,啪的一声,我依旧将他关在了门外。
“晏谨,我是真的有话要对你说。”门外奕清的声音忽的认真起来。
我轻轻的打开门,站在门里,向着门外的人责问道,“你还想说什么。”
“我想说,”奕清低垂着头,任眼帘洒下的阴影遮住眼睛。握着鎏金扇的手用力的握了一下,他缓缓的抬起头,“你怎么不给我送糕点了。”
比先前所有的话都更堵人,我转过身不再理他,向正殿走去。
身后没有响起他的脚步声,我缓缓的放慢了脚步,最终驻足,微微的转头向身后望去,他果然没有跟来。
我不禁转回身,奕清依旧站在门外,落寞的笑了笑,转身离去了。
我不禁向前走了半步,又停下了脚步。他这一走,让我心中揪痛了一下,不知为何,只感觉他会就此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心中暗暗有不好的预感却说不出口,我在原地停了一晌,直到确定这个人确实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我转身回去用膳。
用膳的时候心不在焉的,不停的回想方才奕清落寞的笑容,心中不是滋味,手下无神,将手边的一个清水五瓣白瓷碟子跌下了桌子,“砰”的一声,碟子摔的粉碎。我心中一惊,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从这日起,奕清再不来闲若馆纠缠了。少了奕清的闲若馆,只觉有些空荡。整整十日,闲若馆里没有一个人到访,我无心出门,白日里看书作画,夜幕落下,便燃香抚琴。午夜梦回中惊醒,我蹑手蹑脚的自连翘身旁走过,点起书房靠窗的那盏灯,在闲若馆的后门坐等了很久,直到露华浓上,奕清都没有来。
坐在闲若馆的后门槛上,觉得坐久了,夏夜的寒意慢慢浸骨,像蚂蚁侵蚀一般,反倒比冬日里还更厉害些。也不知道那日,奕清在门后等了多久,会不会也像我一般,觉得这样冷呢。久久的望着门外的那个方向,始终没有人走过来。
我不禁在心底默念,奕清,你不守信,可别被我抓到你。
坐到腿麻木了,启明星都要亮了,我才带着一身凉意和满心对奕清的怨念回卧房去。
十日。
直到十日之后,奕漓匆匆进别院来,我才知道,奕清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