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宇,你认识那个刘中校?”钟离泗奇怪地发问。
已经是夜里,云外堡已经下令全军休息,除了值勤警戒的士兵外,其他士兵都必须待在房里,没有命令不许随意走动。
也许是三个月来第一次躺在真正的床上,五个人都有些睡不着,再加上今天的训练量并不是很大,精力还没发泄完,所以刚一熄灯,钟离泗就迫不及待的发问了。这小子之前听见了方誊和沈云的惊呼。
黑暗中,庞通和赵信的呼吸也很轻,显然都没睡着,正等着方誊说话。入了昭武大学这么久,除了胡公殿下,那个刘桢可是他们见过的最高级别军官,他们都是要称呼他“部帅”的,有点好奇心也是正常。
方誊沉默了一会儿,道:“嗯,以前在帝都见过一次,不过那时候他就已经是少校了,应该不认识我。”
“以前是多久以前啊?”钟离泗追问。
“大概是两年前吧!”方誊不明白钟离泗问这个的意思,有点犹豫地回答。
赵信沉吟道:“两年前是少校?我看他的年纪,应该跟我们差不多吧?”
这句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钟离泗一拍大腿,道:“我也正奇怪这个呢!两年前就是少校这已经很奇怪了,才短短两年,又升了中校,按照他这个年纪,从鹤变戟(少校的鹤形剑章到中校的长戟剑章),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黑暗中一片沉默,半晌沈云道:“你们没听他说么,他们是刚从北海州前线回来的,说不定人家在前线立下军功,晋升也是情理之中!”
大汉的军功计算很严苛复杂,并不似圣祖以前完全按照敌人的首级计算军功。当然,首级也是其中一个重要条件,另外看重的还有资历和上官的推荐。比如沈云所在的五连,普通士兵想要获取军功,除了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外,还要得到同袍和第五连、张末等军官的承认。同时,军功的认可还要根据战役的难易度来衡量---总之有点复杂,还有点严苛。
到了校级军官,每要往上爬一级都是极其困难的,更何况,现在大汉普遍承平,战事几无,这也导致了大汉如今将军稀少的情况。
听了沈云的话,钟离泗一下兴奋起来:“这么说,北海州有战事?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上战场!?”
赵信幽幽道:“飞骑卫可是甲等军团,他们都拼的这么辛苦,你觉得有机会让我们上吗?”
钟离泗一下沉默了。
也是,那三百飞骑军的模样,的确像是经历了苦战的,这么残酷的战事,他们这些新兵上去只能当炮灰。怎么说也是有贵族身份的人,上去当炮灰就有点不值当了。
他们在那里说着军功的不易和战事的情况,沈云却在静静沉思。
这刘桢的情况的确有点奇怪。从他之前担任禁卫军少校,到后来入了昭武大学,不多久又进了飞骑卫,如今更是当了飞骑卫中校……更重要的是,当初他可是违背了胡公的军令,擅自带着学员兵千里追杀有人部落,最后都跟着沈云跑到扶桑州去了!这算是严重违背军纪的行为吧?
当沈云回帝都后,刘桢也带着学员兵回了昭武大学。沈云还担心他会遭到胡公训斥,有想着帮他向胡公说几句好话,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可现在一看,他愣嘛事没有,还当了飞骑卫的部帅,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背景一定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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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在这边猜测刘桢的身份,在云外堡的会议室里,另一帮人其实也在暗暗揣摩。
这是一个摆设极其简单的房间,一张长四丈宽十尺的方桌,围着一排木质的长方形板凳,整个房间只有两扇窗户,一个门,门正对着的方向,一副巨型大汉全舆图悬挂中央!
这就是云外堡的会议室,足可容纳一百人同时开会。这种摆设和布置也体现了军人简单利落的作风。
此刻,大汉全舆图下,中校刘桢端坐在那儿,听着旁边的龚茂仔细解说云外堡的情形。而在两侧下手,连长以上级别的军官悉数到场,每个人都自己捧着喝水的瓷杯,静静听着。不过每个人的脑子里可并不一定都是安静的。
最起码,第五连就能感受道对面郑应、罗橡和石锤发过来的询问眼神。
“这小子年纪跟我们一边大,怎么就当了中校了?什么情况啊?”郑应眨眨眼。
“我哪儿知道去,不过那军部的调令我看过,没有问题。”罗橡眼睛翻了几翻。
石锤却狠狠地瞪着刘桢:“那枚剑章真他娘的好看,老子迟早也能搞到手。”
罗橡瞅了瞅他胸前的波水剑章,翻着白眼。
石锤看向第五连,第五连却耷拉下眼皮,一副不想搭理他们的模样。
听完龚茂对云外堡情况的说明后,刘桢扫视了周围一眼,扬声道:“诸君都验看过军部调令了,明年开春,我飞骑卫将奉命调往西北,这段时间就要在云外堡休整一番,还望诸君多多照料!”刘桢站起身,朝众人行了个举眉礼。
在场的二十多名军官也赶紧起立,行横胸礼致敬,然后纷纷道:“同为大汉羽翼,部帅客气了!”
“呵呵,都为军中袍泽,互相照料也是应该的。”
“部帅乃是甲等军团精锐,麾下皆是百战之士,何来照料一说。”
“是啊,我等还要跟中校大人多多亲近,以取长补短才是。”
……
刘桢此刻没有之前板脸时的严肃,一一回礼,却见纷纷开口跟他搭话的军官中,有一个人始终冷脸站在那里,横胸礼行完后也不搭腔,只是冷漠地扫视着周围这些急于跟刘桢套近乎的军官。
帝国军中,以军衔为大。刘桢是现在云外堡军衔最高者,自然是会得到众人的吹捧,对此刘桢早就习以为常。不过在军队中见到这么一个不给面儿的,刘桢其实也不奇怪。军人嘛,还是些纯粹些好。
当然,也并不是说刘桢就厌恶这些吹捧的人。只要是人,总会有趋利避害的心理,虽然刘桢只是云外堡最高军衔者,一旦云外堡有战事,他还会自动升为最高指挥官,但在日常的事务处理上,刘桢并没有干涉的权力,一切还是以龚少校为主。这些人吹捧刘桢,无非是看重他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以后前途必定无可限量罢了。
相对来说,云外堡驻军的军官对刘桢就不会那么热切,因为他们本身就在乙等军团,番号和编制都是既定的,讨好刘桢对以后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而学员兵的军官们则会更为热切一些。毕竟过完年他们就要毕业了,到时候就要调派到各级军队中任职,若是能跟这个明显看上去就是后台极硬的刘桢打好关系,毕业后没准就能直接进入甲等军团,而不用去乙等军团或者丙等军团去熬资历。即使调不到甲等军团,现在打下基础,以后万一能再碰上呢?反正多说几句好话又不费什么。
“部帅,若是不嫌弃,不如贵部与我第四连住在一起如何?我们第四连希望能够跟甲等军团的袍泽多多学习!”说完正事,郑应第一个开口邀请。
这一下顿时让众学员兵连长们反应过来,暗骂自己怎么这么蠢,这么好的联络感情机会,怎么就让郑应抢先了呢?于是也纷纷开口邀请。
刘桢微微一笑,正要开口,最下首一个人突然站出来道:“部帅,我们女兵连正式邀请贵部到我们那里休整,不知可否?”
刘桢一愣,发现说话者居然是个女人。穿着普通的军服,肩上佩戴着波水剑章,样貌也很普通,皮肤有些黑,眉毛有些浓,五官端正,有股英气。
“你是?”刘桢问。
那女人挺胸行礼,正色道:“在下昭武大学998年入学骑兵科女兵连连长文萃。”
女兵连长一说话,其他连的大男人还真不好意思再开口了,一时间场面有点安静下来。
“哦,文连长,坐下说话。”刘桢带着微笑道,“说起来,我还要称呼你一声学妹呢!呵呵,我是994年的,毕业时我记得骑兵科并没有女兵连啊?!”
说实话,刘桢还真是个帅哥,那文萃见了刘桢的微笑,居然还微微红了脸,毕竟只是刚刚二十的女孩,见了帅哥这是自然反应。
郑应看的直撇嘴,附耳对罗橡道:“看来这次咱们都没戏了,文黑妞都开了口,我看那小白脸部帅肯定受不了。”
罗橡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文萃吸引过去,都没注意刘桢说自己是“994年”的,但却没说自己是“994年入学”的。这里面可是有差别的。比如沈云,他以后在军中介绍自己时,就可以说自己是“998年”的。
文萃羞涩一下后,依旧目光直视刘桢,抬头道:“是,昭武大学骑兵科的女兵连是998年方才招足人数开学。”
这点刘桢知道。帝国虽早就有女兵部,春秋两季招兵时也同样会设置女兵招募点,但因为各种原因,很多军队的女兵部只是空设,里面根本没人。各所军校也同样,除了医务科和军医所会有一部分女兵外,很多学科虽然也设有女兵科,但一般没女人会去。没有学员,也就无法教学。像步兵科、骑兵科这种纯暴力兵种,更是女人绝无。即使有那么一两个女人考进来了,也会在校务处的极力劝说下转移到医务科去。圣祖时期的“红粉军团”注定只能成为汉人心中一个永远的传说了!
刘桢好奇地道:“哦?998年有很多女兵报考骑兵科吗?现在女兵连有兵员几人?”
文萃回道:“998年共有四百一十四名女兵报考骑兵科,现如今女兵连共有学员一百零五人!”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男人忍不住都嘿嘿笑了起来。四百多人的女兵连,到最后不过只有一百多人,这淘汰率也忒高了点。不过并不是其他女兵都退学了,而是她们实在顶不住世俗和舆论的压力,纷纷转了其他学科罢了。
听见哄笑,文萃浓浓的眉毛一皱,哼声道:“部帅莫非也看不起我们女兵吗?”
刘桢其实也蕴含着笑意,不过见文萃有点愠怒,便收了笑意,正色道:“怎么会?我个人还是非常看重女兵的,在照顾伤兵和处理伤口上,女兵的心细的确要高于男兵。只是说到战场冲杀嘛,呵呵。”
刘桢没有说完,但语气里反对女兵当骑兵的意思还是非常明显。
这下原本还憋着笑意的男人们纷纷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部帅这话说的好。我们也并非歧视女兵,不过这战场冲杀上面,女兵终究是弱了点啊!”
“就是就是,我们上阵杀敌,你们女兵就在后面照顾伤兵便是,非要当什么骑兵,你们能拉开几石弓啊?”
……
对于这些男人的冷嘲热讽,文萃视而不见,浓眉一抖,嘴角弯起,扫视了一圈后用不屑的口气道:“怎么,你们觉得自己是男人就无敌了?要不要比试比试?”
“比?比什么?”刘桢来了兴趣。反正接下来这个冬天都要在这里度过,找点乐趣也不错。
文萃挑眉道:“当然是骑战!我们女兵出十人,你们男兵也可以出十人,咱们就按照骑战规则来一场比试,敢不敢?”
骑战比试,无非骑射、冲阵、破甲、冲击几个项目。不过这几个项目却都是实打实的靠技术和力量,女兵天生就在这些项目上吃亏,文萃居然还会出这个题目?若是她出骑术比试或许还可能赢,但骑战嘛……
刘桢呵呵一笑,正想开口委婉的拒绝,这时郑应却突然接口道:“黑妞,你不会又想派出你们的大杀器吧?”
文萃冷哼一声:“怎么,怕了?怕了认输就是!”
刘桢一听还有大杀器,不禁来了兴趣,道:“你们还有大杀器?是什么?我倒是很想见识见识。”
文萃看着刘桢道:“部帅,你不会想派出你的部下跟我们女兵比试吧?”
“有何不可?!”刘桢笑道,“你邀请我去你那里休整,无非也是多想跟我的部下们多多学习罢了,这不正是个好机会吗?!”
文萃低头默想一会儿,突然抬头道:“好,就跟部帅比试。不过先说好,你们要是输了,以后就都闭上鸟嘴。”
见一个女人说粗口,众男人又是哈哈一乐。
不过郑应和罗橡几个却有点担忧挂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