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三人最终也没从天门城门走出来。事实上,雒阳作为整个大汉帝国的帝都,宵禁制度是非常严格的。城门一旦落锁,除非有十万火急的军情,不然就算是丞相亲至,这城门也不能开。如果有人擅自打开城门,则守门的军队,从军官到士卒一律斩首。
当然,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城门不能开,城墙却是可以下的。一旦有急事,等不到天亮开门之时,那就从城墙上用吊篮出入。
但必须注意,一定要是急事,而且必须有内阁、枢密院或者是皇城的旨意。并且每次不许超过三个人。
沈云他们这次能出来,是靠鄢如玉手里的枢密院通关文书,还不止一份。
后来到沈云才知道,这是暗卫少校的特权之一。只要到了少校军衔,就可以从所在城市领取一份夜里通关文书。当然,他这个冒牌少校是没有这个权力的。甚至他压根就不知道还有这个特权!
关于城门,帝都每座城门的关合其实都是非常费时费力的事。城门重达千斤,有内外两道门,前一道门是闸门,全铜浇筑,需要十五个身强力壮的军汉同时转动绞盘,拽动绞索方能打开。而后一道门以硬木为主体,门上包了铁皮,需要一排的士卒全力拉动才能打开。
像现代电视上那种两个人就能随意开合的城门是不存在的。我们只能说那是现代艺术家的合理化想象吧!
既然城门开合如此不易,出入又如此困难,那马诺和令狐朋又是怎么离开的呢?要知道,天门城墙上可是有一营士兵,近八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卒。一旦有警,东西可闻,弓弩齐发,哪怕是东方不败也要惨死弩箭之下的。
事实上,屠天骄抵达的时间还是慢了一步。他到的时候,马诺和令狐朋已经出城,而方法则是跟鄢如玉如出一辙---令狐朋也曾是暗卫的人,他懂得暗卫怎样才能出城。屠天骄只来得及抓住一个尾巴,然后又急匆匆的追下去。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猫有猫途,鼠有鼠道,再强大的防御体系也总会有漏洞!正所谓天网恢恢、难免百密一疏啊!”沈云在了解到这些之后,感慨万分。
“你直接一句百密一疏不就完了么?说那么多前缀废话作甚?!”鄢如玉毫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
此刻他们正沿着直道往南追。天色漆黑如墨,三个人借着天上的点点星辰,匆匆赶路。
冷兵器时代夜间行路是比较头疼的事,还一不小心就很容易把人追丢了。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天门的龚上尉说,不管是之前的罗马细作还是后来的暗卫统制都没有马匹,应该都是靠两只脚丫子赶路。
坏消息是离城十里有个祭旗坡,那里有间客栈,而一般开在直道边上的客栈都会备有马匹的……
按照正常人的脚程,十里路大概需要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如果着急点,四十五分钟也差不多。而从屠天骄追出城,差不多已经过去一刻钟了,也就是说,沈云他们三人必须在半个小时里赶到祭旗坡。
当然,不管是马诺还是屠天骄,他们的身体也是肉做的,又跑又打的折腾了半宿,这时候应该已经疲劳了,路上没那么快也说不定。
天很黑,头上只有点点星光。幸好这几天帝都附近下了雪,路上还有白花花的积雪,反光之下,路面倒也亮堂,不至于深一脚浅一脚的看不清道,鬼打墙般多走冤枉路。
直道是大汉帝国统治庞大疆土的基础和保证,工部上早有安排,每五里路都有专人定期维护。直道上早就被人清理过,除了有点打滑,倒也不难走。
关键是沈云和方誊两人,本来打算去飘渺居喝酒的,压根没想到会折腾到这里来,原本潇洒的装束早已散开,泥点子布满了下半身的长衫。正统汉装的下摆还比较长,两人不得不将衣角卷起,塞到腰带上,方才显得利索点。
反观鄢如玉,本就一身短打,对襟小袄只到腰际,下身黑色的长裤套在精致的鹿皮靴里,显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充满了少女的青春气息。
看着她轻快赶路的步伐,沈云忍不住道:“鄢二小姐,你的病到底……”
鄢如玉横了沈云一眼,再偷瞄了一下方誊,见他一直在埋头赶路,便道:“不用你理会,我的事我清楚。哼,别以为我有病就可以看不起我,真动起手来,你未必是我的对手!”
这点沈云同意。从刚才下城墙的时候就能看出,这鄢如玉绝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娇弱。从离开城墙到现在,差不多也有十分钟了,三人一直在保持匀速奔跑状态,她一个小姑娘别说掉队了,连气息都没变粗。反倒是沈云和方誊,隐隐有些跟不上的感觉。
“改天一定要问问百晓生,是不是真有什么武功秘籍之类的,只要不是辟邪剑谱,我都得搞来看看……啧啧,这古代人还真有点门道。”沈云心里暗暗想着。
为了转移注意力,让疲惫感稍微好一点,沈云不时跟鄢如玉说上几句。方誊在一边听着,也明白了鄢如玉的身份,倒是很好奇的看了几眼这个据沈云说非常娇弱的二小姐,然后还偷偷附耳对沈云说:“你确定她之前真有软骨症?”
此时沈云已经有点喘不上气了,脚下有点迟缓,所以横了他一眼,并不吭声。
方誊接着压低声音道:“方才在簋街,她的动作可不比我慢,我估计她可能接受过军中的强化训练,跟跳荡士和特种兵有得一拼!”
“跳荡士和特种兵?”沈云来了精神,奇道:“说说,这两个是啥兵种?”
方誊尴尬一笑:“这个,我也只是闻其名,具体情况还真不太了解……”
沈云一脸失望。
旁边的鄢如玉却道:“嘁,还帝大学子呢,真没常识!”原来她一直能听见呢。
也是,直道虽大,足够容纳六架马车并驾齐驱,但他们在赶路,天色又黑,不由自主间,三人都是互相靠近的奔走。气息本就不均匀,说话声音大点也是难免。
既然被听见了,沈云便直接道:“还请鄢二小姐赐教。”
“跳荡士和特种兵是圣祖陛下创建的两种战场兵种!皆是战场精锐,个个身怀绝技。他们所学不是其他士卒那般的战场合击之技,而是高来低去、一击必中的江湖手段!”
鄢如玉头也没回,看来跑的也有点吃力了,“虽说可能比不上传说中的空空儿那般鬼神莫及,但优在出奇制胜,攻敌软肋。当然,两者还有各自的分工,跳荡士负责正面战场上的战阵跳荡,以奇兵之效,突破敌人阵型;而特种兵负责敌后战场,袭扰粮道、刺杀主帅,甚至还要刺探军情,收斥候之效!”
沈云听的暗自点头,看来圣祖陛下还真没少抄袭现代战术,想了想又说:“乖乖,那战争也不用打了,每次派一队跳荡士或者特种兵在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敌人群龙无首,这仗不就赢了?”
鄢如玉终于回过头,冷哼了一声,不屑道:“你以为所有主帅都跟你这撒泼侯似的冲动?自我大汉创建跳荡士和特种兵以来,各国也自有对策,主帅自身的勇武自不必说,每当临阵,还有亲卫死士翼护左右,更有能人异士无数陪伴大军前行。别小瞧了这天下英雄,我大汉虽有跳荡士和特种兵,罗马也有竞技士和鹰扬兵,非洲那里据说还有一支更为神秘的马克留木军团……”说到这里,鄢如玉突然停了下来。
沈云还想再问,见她突然停下也不禁一愣。
“前面有人!”鄢如玉望向直道一边,冷声道。
沈云和方誊有些吃不住疲惫,双手扶膝,朝鄢如玉所望的方向看去,却是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哪有人?”
“嘘!”鄢如玉忽然跳下直道,朝那一侧跑了过去。
直道类似于现代的高速公路,不过路上跑的都是马车罢了。道路两侧有木质的栅栏护住路基。这一段路离祭旗坡已经不远,直直的朝前看,沈云都能望见祭旗坡那家客栈高竖起来的橘黄色灯笼。
莫非屠天骄他们没往客栈去?
带着疑惑,沈云跟方誊紧跟了上去,同时将方才从龚上尉那里要来的两把战刀摘下,深吸一口气,捏着刀柄,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是一片农田。接近年关,稻麦早就收了,田地里都是密密茬茬的稻麦杆,稻麦秆上有积雪,有点滑滑的感觉,踩上去跟踩在肚皮上似的,感觉有点恶心。
直道上看不见,靠近了才发现离直道大概百米的位置有一堆干草垛。草垛堆得很高,而且整齐,一看就是农田老手的杰作。这种草垛里要是藏四五个人不在话下。
鄢如玉在靠近草垛时速度就慢了下来,方才踩在地里有的脚步声也瞬间消失。沈云知道她这是开始提起小心了。于是也跟着蹑手蹑脚的靠上去,与方誊两人一左一右,呈品字形上前。
就在三人离草垛还有大概十米左右时,草垛中突然发出弓弦响动的声音。沈云大叫不好,正要扑上去将鄢如玉摁倒,却没想右边的方誊动作更快,已经用力撞向了鄢如玉。
可他们能注意到的事,早就提着小心的鄢如玉怎么会忽略呢?!在方誊撞上去的那一刻,她也瞬间向右后侧闪避,“嘭”,方誊和鄢如玉碰撞在一起。沈云忽然想起一件事,暗道:“糟糕,她的软骨症!”
没等沈云扭头查看鄢如玉如何了,就听见“嘭嘭嘭”连续三下弓弦震动,黑暗里只觉破空声大作。沈云几乎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扭开身体,三支朝着他胸口来的弩箭才堪堪避过。幸好三支箭都对准了他的胸口,而不是分散着朝各个部位而去,不然沈云绝对要挂彩。
“不能待在这里,在这里会成为对方的活靶子!贴上去,一定要贴上去!”沈云心里大叫,抽出战刀来了个夜战八方护住周身,同时向前猛冲,一个地趟刀的滚地模式,瞬间靠近了草垛。
没等沈云从地上站起来,草垛里突然冲出三个人,以极其诡异的姿势朝沈云扑来。沈云来不及细想,反八字将手里的战刀自下而上撩去,想先将面前的人逼退,却没想到对面根本不挡,就这么直直的撞上来。
“唔!”一声闷哼。
汉军战刀的锋利程度自不待说,沈云能够感觉到刀刃自下而上从对方腹部直接划到了胸口,鲜血的味道立即弥漫开来。可这并不能缓解另外两个人的攻势,沈云的刀锋划到第一个人时,另外两个人也已经将手里的武器砸在了他身上!
“咚”“喀嚓”
沈云顿觉气闷和天旋地转,胸口和头部各挨了一下。奇怪,对面用的武器居然是农夫用来固定草垛的木桩子,还带着泥土气息就砸在了沈云身上,其中一个木桩应声而断,可见对方用的力气之大。
“渊让,闪开!”身后突然传来方誊的喊声,沈云想也没想,顺着头晕的感觉往后一倒,接着就看见对方用木桩子格挡开方誊的劈砍,然后揉身上前,一个凌厉至极的肘击朝方誊太阳穴砸去。
方誊根本没想到对方的动作会这么快,下手又这么狠,劈出去的战刀根本来不及回撤,眼看这一致命的一击就要得手时,就在这时沈云大叫一声:“抱住他!”方誊根本没过脑子,立即丢掉战刀,双手合拢,与这个揉身上前的敌人来了个人“激动人心”的熊抱!
拥抱显然来的太突然了,对方也没想到,击打出去的手肘力道相对小了许多,位置也差了点,只击打在脖颈处,但也让方誊差点窒息,觉得脖子快断了一般。
就这个缓冲中,沈云已经强撑起来,朝另一个打算围攻方誊的敌人冲了上去。而这时,沈云忽然发现了什么---他们不是汉人,最起码他们的攻击招式和动作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