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旅馆
山东莱阳驶往东北沈阳的列车上,在16号车厢里,靠里面坐着一男一女两位七十多岁的老人,一个圆脸,一个长脸。
这时广播里传出女播音员甜美的声音:“前方到站沈阳车站,有下车的旅客,请提前做好准备。”
大爷扭头看了看老伴:“起来吧,收拾收拾该下车了。”
大娘望着窗外的林立的高楼和汽车川流不息的街道,有些迷茫扭头对大爷说:“这可怎么办,做梦也没承想沈阳这么大啊。”
大爷哈哈笑着冲老伴抱怨说:“你看,我让你跟旅游团走,你非犟眼子。傻了吧,待会儿下了车,我看你怎么办?”
两位老人从车站口随着人流走出来,茫然地站在原地,四处张望,不知道该去哪。
一个年轻男子见两位老人站在那不知所措的样子,急忙走向前去:“咋了,您二老是不是头一磨儿来沈阳,我看有点蒙灯转向了是不?”
大娘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说啥?嗷,你是问我有没有磨是吧?挺老沉的,出门带那东西干啥,再说了,我这兜子里带着电筒呢,这大白天的点的哪门子灯呢?。”
年轻男子笑了笑:“我是说,这乱马樱花的,你们转不过磨了是不是?”
大爷生气地瞪了年轻男人一眼:“我说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啊?我老伴刚才说话你没长耳朵是不是?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老是问我们带没带磨呢,告诉你那玩意早没人用了,你还以为农村人现在还靠驴拉磨碾米呢,不是我老汉说你,你真是小看我们乡下人了!啊?”
年轻男子刚想再解释,这时边上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拉着一个拉杆箱停下来:“大爷,你听话咋尽听半半颤子呢。”
大爷生气的扭头看了一眼拉拉杆箱的年轻女子:“你这猴丫头,会说话不,我们这好好的,你怎么瞪着眼说胡话呢?你睁开眼好好看看,我们是腿颤啊还是胳膊颤?”
拉拉杆箱年轻女子咯咯地笑起来,冲着年轻男人:“大哥,你咋不觉景呢,你胡了巴涂地苶啊?还是傻啊?你说话人家听秃噜扣了,知道不?真是死脑瓜骨!”
年轻男子一脸无辜地看了看两位老人:“你们千万别跟我急急恼恼的,算没说行不?我是问你们二老,是不是在这转圈在踅摸找旅馆?”
大娘点点头:“是呀,我们哪知道沈阳这么大啊,下了火车一出站,就找不着东西南北了。”
拉拉杆箱年轻女子:“哎呀妈呀,闹了归齐是找旅馆啊!你老往前走,左拐,再左拐,右走再左拐,直走五十米再左拐,那嘎哒的旅馆饶哪都是,贼拉地多,不行我带你们去!”
大爷听了一愣,看了看老伴,突然有几分口吃:“贼—、贼——、要是贼多,那就算了,不去了,不去了,还是我们自己想辙吧。”
年轻男子笑了:“老人家,她别别愣愣,豁牙浪齿地没说明白,你听我跟你跟您老解释一下,省得你们泥咕千鳅地听不明白!”
大娘下意识地摸了摸已经没有几颗牙的嘴,一脸地不高兴。快速摇头:“我没工夫听你解释,我们大老远是来玩的,不是跟你置气来了,我的牙是掉的快没了,可管你屁事,年轻人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呢。”
拉拉杆箱的年轻女子嘎嘎大笑:“咯——咯——咯——!算我说错了行不?您老可千万别鸡皮酸脸,跟我吵吵巴火的,我这可是一片好心,毛了三光地咋还跟我来劲儿了呢!”
大爷拉下脸来,恼怒地:“猴丫头!要不是上了几岁年纪,我非给你几巴掌!你们看我们是外地人,就骚皮我们是不?我们想打听打听道儿不假,你知道就告诉我,不知道也就算了,怎么还时兴讨价还价呢,这功夫你要鸡皮我上给你弄去?这还不说,你还把曹操搬出来了?你以为我没文化啊,告诉你,丫头,打小五六岁那会儿我就听说书的讲《三国》,曹操那可是大英雄,这么多年了,就是一个字,火!你把我当成曹操,不是诚心羞辱我老汉吗?你说,当着这么多人,你让我这老脸往哪放?”
年轻小伙子大笑:“哈——哈——哈——!大爷,你整个浪儿拧掰了,你这嘎七六马地把我都带沟儿里去了,您可千万别急眼,我这待会接个人,等他出来我就带你们去找旅馆。行不?”
这时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拉着一个行李箱急急忙忙地从出站口里走出来,一眼看到站在两位老人跟前的年轻男子,向前疾走几步:“哎,哎,我说你扬了二怔地搁这干啥呢?磨磨唧唧的这么半天了,我这等你都火上房了,你可倒好,稀里马哈地也不张罗给我打个电话,搁这觑觑咕咕地干啥呢?”
年轻男子冲着他扬了扬手里的站台票:“哥们,实不相瞒我出来晚了,没想到路上又赶上塞车,叽里咕噜紧赶慢赶地到这,这不,正好碰上这两位老人要找旅馆,就耽搁了,少跟我在这劲儿劲儿的行不?”
大娘使劲瞪了年轻男子一眼,把拎在手里的包用力放到地上:“你们这地方的人怎么说话呢,我姓杨。”又用手一指边上的老汉:“他姓郑错哪了,这是从老祖宗那一辈一辈传下来的,怎么姓杨姓郑就二呀?啊?你知道不,在我们老家,说人家二是说人家憨,傻!你这不是变着法的骂人吗?啊?有你们这么说话的吗?”
大爷撸了撸袖子:“小伙子,我可告诉你,我年轻的时候来过你们东北,知道你们这地方的人野性,好打架,可我告诉你,别看我老汉快七十了,要动手的话你也不见得能占到什么便宜!你要是不信,就试试?”
拉拉杆箱的年轻女子咯咯地笑得前仰后合:“两位老人家,我看你跟他是对不上夹了,沥沥拉拉,颠三倒四地再整一天,也呼哧带喘,胡了巴涂地整不明白了,你听我的行不?”
大爷看了一眼拉拉杆箱的女子,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这么说你们不是一伙的?”
拉拉杆箱的年轻女子看着老人:“老人家,你看他筋头巴脑那德行,我能跟他是一伙的吗?”
年轻男子不高兴的看了拉拉杆箱的年轻女子一眼:“你说谁筋头巴脑呢?啊?也不照镜子瞅瞅,不是我埋汰你,瞅你稀了光汤,离了歪斜的样儿。!”
山东大娘听不下去了:“你们这不是把话说远了吗,我告诉你们,筋头巴脑那可是好东西啊,年年杀了牛家家都自己留着,舍不得送人,你要是有筋头巴脑不要我要,真不明白你们这地方的人是怎么想的。”
刚从车站出来拉着行李箱的年轻男子冲着两位老人一笑:“你们二老别跟着他们掺和了,都顺顺气儿,粘了古揣地跟他们磨叽个啥,走,我带你们去旅馆。”
两位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两个年轻的男子。那个拉拉杆箱的年轻女子一笑:“行了!行了!没见你俩这么死脑瓜骨的,人家外地人听你说话笨笨磕磕地听不明白,你们就不会整两句人家能听明白的嗑啊,我看你俩溜光水滑的,怎么老是二的呵的划不开拐呢,我可没工夫跟你们扯了,我有事逮先走了。”说完拉起箱子快步走了。
年轻男子看了看两位老人,扭头冲着年轻女子离去的背影:“说啥呢,我看你才二的呵的呢,瞅你那彪的乎的样儿,让你这一胡咧咧,我成歪瓜劣枣了!”
大爷:“怎么着,那丫头说你是拄着拐来的,拐放哪了?你要是个残废人我可不敢用你帮忙,出点什么事,我这人生地不熟的,你要是讹上我,我躲都没地方躲。”
边上的那个拉着行李箱的年轻男子看了看两位老人:“老人家,那丫头满嘴跑舌头,尽瞎说,你看他哪像离了歪斜有毛病的样儿,咱们还是快走吧。”
两位老人点点头:“好吧,听你的。”
两位老人拎起包裹,跟着两个年轻男人离开车站走了。
两位年轻的男子带着两位老人来到离车站不远的辽沈旅馆,前台女接待员满脸笑容地热情地打招呼:“您们几位?”
年轻男子看了看女接待员:“这两位老人是从外地来旅游的,想找个地界儿先住下,我可跟你说明白啊,他们一把年纪跟头把式地出趟门不容易,你可逮给整的愚愚卓卓的啊。”
女服务员点点头:“闹了半天,敢情你是学雷锋啊!你一百个放心,就凭你对老人这副热肠子,剩下的事儿交给我好了,绝不会稀里马哈的整的半拉咔叽的给咱沈阳人掉价。”
大爷急忙拉起老伴转走就走:“快走!快走!这不能住,不能住!”
大娘顺从地拎起包裹,跟着转身要走。拉着行李箱的年轻男子不解地看着两位老人:“咋了,刚才还好好的,亮马晴空的,这一会舞舞扎扎地咋要走呢。”
大爷冲着年轻男子:“你刚才没听她说要卸了马打哈哈吗?小的时候听我爹讲过,这是东北的黑话,遇上有住店的等卸了马喂上料,再打哈哈要你的兜里钱,你说这店咱们还敢住吗?再说了,你刚才说的我也听的明明白白,你让我们出血,你当我不知道咋地?你们东北人说出血就是劫财!我老汉可不吃你们这一套,不行我就报警!”
拉行李箱的年轻男子哈哈大笑:“哈——哈——哈——!老人家,我俩支楞八翘的没把话说明白是不?她是看你们提溜蒜挂大老远难得到沈阳来一趟,是想把事整的板板整整的,让你们在我们这嘎哒吃好,玩好。”
漂亮的女服务员笑着冲着两位老人歉意地笑了笑:“对不起,我妈说我打小就说话就毛毛愣愣,着三不着两的,您二老千万别往心里去,你们放心,我们沈阳人有一个算一个,办事都嘎不溜脆,没一个水当尿裤的。”
大娘不满地看了女服务员一眼:“不是我说你,你个猴丫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我是尿裤子,可人老了都这样啊!你也别美,等老了那天你比我也强不到哪去。”
女服务员咯咯地笑着:“你看、你看!我这得得嗖嗖的,一不理会儿,惹您老生气了是不?咱不说了,我这就给您二老办理入住手续。把身份证给我。”
大爷从兜子里掏出两张身份证,交给女服务员,服务员看了看念道:“杨名!郑好!您二老这名字用我们东北话讲也太出奇冒泡了,谁给你们整的,也太有才了!”
女服务员低头登记后,又随手抄起边上的电话,快速地按了号码:“喂,辽沈旅行社吗?对,我是辽沈旅馆,我们这有两位老人来沈阳旅游啊。好,你给安排一下,啊,好啊,一定逮整得愚愚卓卓地啊,老人上了年纪,别跟头把式,叽里咕噜像赶集似的,说啥逮让老人玩的高兴。好,没问题是吧,好,好,妥了,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吊儿郎当的把老人得罪了,我让你哏毙朝凉。”
女服务员放下电话,把身份证还给老人:“您们先去房间把东西放好,先近边儿地走走,待会旅行社的人过来,你们想去哪嘎哒跟他们直说就行了,你没听我刚才跟他们说吗,要是稀离光汤地把事给整砸了,下次我就不搭理他们了。”
大娘扭头看了边上的两个年轻男子:“她说让我们紧(近)着边上走,什么意思啊?要是这样那我们还能看个子丑寅卯出来?我们大老远来的,不白花车钱了吗。”
拉行李箱的男子比划着:“她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她是那个意思,什么意思呢?跟您直说了她说的意思吧,就是让您二老先去这旅馆傍儿拉溜达溜达的意思,你明白我说的意思了不?”
大爷生气地瞪起眼睛:“你们东北人一句话怎么说八遍,绕那么大圈子累不累的慌?啊?告诉你,我听明白了,你说我们老了,半拉嗑几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是不,告诉你,我年轻时候在大队当过二十年的会计,大地方也没少去,你真是把我老汉看扁了。”
大娘看了看老汉,扭头冲着两个年轻男子:“要是老头子没这两下子,我们还不出来呢,你说是不是?”
大爷用力点点头:“是呀,没你们东北人这么小看人的,真是的!”
女服务员笑着走过去拎起老人的包裹:“行了,算我二得儿呵的不会说话行不?我看眼目前儿这点事是说不明白了,走吧,我带你们去房间歇着吧。”
拉行李箱的年轻男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学同学:“咱也走吧,别大眼灯儿似的在这傻愣着了,我这提溜着个瘪肚子,你还傻了吧唧的站这干啥,走,下馆子去。”
年轻男子看了他的同学一眼:“今个都是让我拐带的,我早知道你饿的无局六瘦了,今天我请客。”
拉行李箱的年轻男子:“别介儿啊,你整个浪儿一活雷锋,给咱沈阳人生势呼啦地争了脸了,今个说啥也逮我来!走,整二两!”
年轻男子:“好啊,咱俩大学一个寝室成天介在一块狗扯羊皮,好不容易碰一块了,老雪花,一人仨,老规矩,对瓶吹!”
两人击掌:“好!痛快!,走!”
刚走到电梯口的老两口转过身来,山东大爷:“我说小伙子,有空去山东啊,煎饼卷大葱,管你们够造!!”
两个男人竖起大拇指:“好,那要是撑得找不着北了可咋整!”
女服务员嘿嘿一笑:“嘿——嘿——!那就垫吧垫吧甜嘴巴舌地赶紧回家,省的丢人现眼,让人还以为咱东北人是属猪的,肥不伦敦地就知道吃呢!是不?”
山东大娘哈哈大笑:“哈——哈——!这回我可听明白了,你是说吃多了成了大肥猪咋办。我告诉你,好办,杀了送到集上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女服务员哈哈一笑:“闹了半天您老在等着呢,我可把话说在头里,到时候您二老说哈想着我点,你看他俩瘦的可怜不识见的,肯定是溜达猪,到时候不用往集上送了,我包圆儿了。”
拉行李箱的男子拉着年轻男子:“哎呀妈呀,快蹽,再待一会可就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