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州城中有四大公子,被人称为‘之乎者也’,不熟悉他们的人,多半会以为这四大公子各个文章了得,其实不然。所谓之乎者也,其实是四人姓氏的谐音,分别是支、胡、赭、叶。这四人皆是城中纨绔,家中不是富豪便是权贵,其中的叶墨便是叶正元的三子,算起来,叶宽得叫他一声三哥。
这四个人不似叶宽那般混与街面,但混账事情也没少做,他们自称四大公子,但暗地里也有人称他们为四大害虫。
叶宽与这四人算是老熟人,小时候他们同在竹轩学堂修学,不过这四人年纪比叶宽稍大,也无甚文采,早几年前就已离去。这四公子仗着家势,没少欺负同窗,但独独叶宽是个例外。论身手,当年的叶宽还是孩子,而且身边也没狗腿子帮忙,这四人随便哪个出来,都能将叶宽欺负的妥妥帖帖。实际上,最开始的时候,叶宽确实在他们手中吃过亏。但他素有自知之明,正面弄不过,便迂回而进。将庙街上学的那些阴损手段,一股脑的往这四公子身上招呼,而且还让人抓不到把柄……
一来二去,这四人吃够苦头,便再也不敢招惹叶宽。因为他们谁也不敢肯定,下回如厕的时候,马桶里会不会钻出一条蛇。又或者吃饭的时候,碗里会不会出现一些黏糊糊、黄坨坨的东西……
“叶宽,叶宽,快给本公子出来!”
竹林前,一身白衣的叶墨叫的最凶。他是叶宽的族兄,或许是因为近水楼台,叶宽有事没事就阴他一回。这四人中,最恨叶宽的便是他。几次撺掇父亲将叶宽逐出家门,可惜叶正元不似他一般混账,每次都将他骂了回去。
叶宽心中不由奇怪,说起来他与这四人很久没有打交道了,不知今日为何会找上门来?
学堂前的学子一见这四人,立刻作鸟兽散。
蓝夫子倒是溜溜达达出来看了一眼,见四人找的是叶宽,不由一笑,施施然转身回屋继续高睡。
“叶宽,叶宽,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再不出来,我就烧了这竹林,你信是不信?”叶墨在竹林外高声叫道。
叶宽此时眼界已开,实在懒得跟这些人较劲,不过这四人来的有些蹊跷,不看个究竟他总是有些不甘心。
“叶小三,你再嚷嚷,信不信我用药毒哑了你?”叶宽晃悠悠走出竹林,看着叶墨道。
“呃……”叶墨正扯着嗓子叫嚣,听了这句话,吓得立刻闭嘴。别人说这话他敢不信,而叶宽说这话,他却是不敢不信。
叶宽不屑的撇了撇嘴,道:“说吧,你们四个跑来找我做什么?”
这四人皆是一袭白衣,其中一人高高瘦瘦,摇着着把折扇,站出来哈哈一笑,道:“叶宽,咱们今日找你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要揍你一顿,然后你再跪下来,给我们每人磕三个头。”
此人姓胡,名明远,是之乎者也中的老大。
揍我一顿?
叶宽笑着摇头,道:“好端端的跑来找我麻烦,总有个原因吧?”
叶墨在一旁笑眯眯的接道:“自然是有原因,不过这个原因不能告诉你。老实说,便是告诉你,你也听不明白。”
胡明远笑道:“夏虫不可语冰,便是这个道理了。”
这话似是说到四人得意之处,相互看了一眼,皆是哈哈大笑。
叶宽皱眉道:“我说四位,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想干什么其实并不重要,不过是一个过场而已……”叶墨叹了口气,道:“叶宽,说句实话,其实我真不想来找你。因为过了今日,你我再见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唉,山中无岁月,再见时,你恐怕已是一堆枯骨了。何谓天人永隔,这便是天人永隔啊!”
旁边三位公子闻言,频频点头,皆是一脸唏嘘。
胡明远抬头看向天际,惆怅道:“叶贤弟所言极是,每每想到此处,为兄便心情沉重,难以自己。再回头已是百年身,到那时,故友知交,存者几何?红颜知己,香冢何处?”
支公子跟着叹了一回,却忽然振作精神,道:“大丈夫志在四方,几位兄长,莫要做小儿女状,徒惹人笑。”
赭公子抚掌,赞道:“正是此理……望渺渺云层,寄煌煌之志,我等四人,当以此志共勉。”
这四人说的不亦乐乎,叶宽却是听得目瞪口呆,这四个家伙不是傻了吧?
“喂,我说四位,你们什么时候进的戏班子?这唱的是小寡妇哭丧,还是四傻子赶集?”
胡明远哈哈一笑,道:“叶宽,莫要尖牙利齿,来来来,念在我们亦是老相识,做过今日这一场后,说不定本公子会留点好处给你。唉,身处高处不知寒,这尘世间的东西,与我已是无用了……”
他本做慷慨豪迈状,可是说着说着便又开始唏嘘。
叶墨也道:“是啊,有些东西与我们已是身外之物……叶宽,今日我也不亏你,待会事了,我在南街的那套院子就送给你了。”
叶宽实在是不耐烦了,伸手将身边一棵碗口粗的竹子劈断,道:“闲话少说,皮痒的赶紧上来,小爷没工夫陪你们发疯。”
这竹子被斜斜劈开,断口处光滑无比,落下去的半截竹子插在土中,摇晃了半天才哗啦一声倒下。
四公子见状,皆大惊失色。赭公子离那断竹最近,险些就被砸中……
叶墨结巴道:“你……你这武艺是跟谁学的?”
胡明远见情形不对,一拉叶墨的袖子,将他拽到一旁,小声道:“莫要问这不相关的事情了……老叶,世子可是说了,只要将叶宽揍上一顿,再让他当众磕头出丑,便引我们进归元宗做杂役弟子。现在可怎么办?别的不说,就凭叶宽这手劲,我们四个一起上也是白给。最要命的是,世子说过,不让咱们请帮手。如此一来,就凭咱们四人,说不定归元宗的山门还没进,倒先弄个半身不遂。老叶啊,这叶宽好歹也是你家亲戚,咱们是不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凑在叶墨耳边嘀嘀咕咕,也不知说些什么。
另外两人也凑了过来,四人开始意见不一,说着说着却忽然同时点头,脸色皆是凝重,颇有些悲壮的色彩。
叶墨大步走到叶墨面前,沉声道:“我们每人给你五千两银子,一人打你一拳,如何?”
叶宽翻了个白眼,道:“我给你们每人一万两银子,每人给我捅上一刀,如何?”
叶墨咬牙切齿道:“你……你要怎样才肯让我们揍一顿?”
叶宽皱眉道:“叶小三,你平时挺清醒的一个人,今日是怎么了,魔怔了么?”
叶墨脸上涨得通红,道:“这你别管……我只问你,要怎样才肯让我们揍你一顿?”
叶宽懒得理他,掉头就走。
支公子见状,狠狠一顿脚,却是大步上前。
叶宽以为这厮要动手,正要给他点厉害,却见这家伙扑通一声跪下,极为诚恳的道:“叶宽贤弟,求求你,给我们打一顿吧!”
叶宽目瞪口呆,饶他聪慧过人,此时脑袋也是转不过弯来……这四人是疯了还是傻了?又或者,被什么邪祟给迷住了心窍?
其余三人见支公子跪下,将牙一咬,扑通通都跪了下来。
叶宽怪叫一声,腾地跳出一丈远,然后拔腿就跑。
太他娘诡异了,这些家伙是要存心折小爷的寿么?
他从未见过如此荒唐的场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
四大公子见状,相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