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以监控全城的中央工厂如今只剩下一片残渣废铁,很难找出一块完整的零件。回归黑暗城邦说起来很容易:无非是杀个人罢了。问题是现在人在哪里?
献祭刻画在每一个敌法老的灵魂本源上,献祭可以使用一切有生命的物质,地上无穷无尽的尸者不被视为有生命的物质。献祭尸魁倒是可以,但尸魁并不容易把握。即使释放高等种族的威严,遭遇攻击时最低等的尸者也会立刻反击。
陈志东对他有深刻的厌恨,必须回到黑暗城邦,因为留在地上也只能东躲XC他对角儿如此解释,然而还有一个原因他没有对她细说。
每次遭遇陈志东都要经受一次无可避免的乱战,会消耗司空角儿的力量。
仿生系天权“龙武”,双生神秘系天权水元素掌控,施展水元素掌控将直接消耗司空角儿的心神。而面对陈志东杀人无形的死亡圣器,神秘系力量又是必须的。
司空屠不能让她担这个风险。
角儿不会有太多的想法。她习惯了机械地执行他的命令,也习惯了他面对强敌时的懦弱和凌虐弱小时的狰狞。她不需要依附他,也不必要赞同他,她只要服从他就好。如果违逆他的想法,他就会让她很难受。她抱膝坐在西斜的斜阳里,想象自己像小时候一样,被环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
司空屠在树顶观察她,双手狠狠地擦在躯干上。他又转过头,鼻翼扇动。
冰霜亚龙是诞生于地下暗河中的强大生命,因为与光明绝缘,亚龙的视觉天然微弱,而嗅觉非常发达,甚至能通过鼻腔感受到玄而又玄的生物气息,这是每一条冰霜亚龙自小磨练成本能的天赋。同时亚龙和暴龙颅骨内有感应地磁场的神经,他们依靠这个判断方位。
角儿是个路痴。她硬生生将他带到了城北郊四十里外,自降临地上以来他就没走这么远过。亚龙不像暴龙,没有长途行走的耐力。作为黑暗城邦的最高主宰,他们习惯利用代步工具出行。当然,某些苦修身体力量的战士除外。
代理人都逃跑了。司空屠想着。如果不是身体太重,像那些人类一样逃到空中去也是一个办法……
这有一个只有黑暗城邦高层才掌握的秘密。这颗星球的每个生态层中都生存着一种主宰者文明,除了地下岩石层的黑暗城邦,地上生态层的今古人类文明,还有9千米高空上大气层的云之国,以及孕育在超级深海中,位于海洋层的亚特兰文明和妈祖文明。
科技实力超越数代的黑暗文明敢于灭亡今古人类文明,但却摸不透云之国和妈祖文明的深浅。自古以来,黑暗文明都被闭锁在地壳深层,与人类天然隔离;而云之国所在的大气层分明与生态层相互交织,却从不在人类世界显露任何踪迹。有关它们的存在只有在神话典籍中才能窥见,于幻影中隐约可见一种不可触及的伟大。有一种传说,发源于神氏的黑暗文明科武战法正是来自云之国,神氏对此讳莫若深。黑暗文明因而对云之国抱有一种本能的敬畏。正是源于这种敬畏,在昼之殇战役中以及今后的敌法时代里,黑暗城邦唯一有制空能力的战争机器亚生物机械从不随意升上天空。
那些逃窜的代理人知道这一点。在漫长的文明战争中,云之国从未出现在人间,这种姑息黑暗文明的态度在代理人之间被解读为中立。他们希望得到云之国的救赎,如同今古时代中教徒呼唤神灵的庇佑。在司空屠看来,他们的行为或许已足够卑微,但终归要徒劳无功。
“走。”司空屠跳下树,抓住地上瑟瑟发抖的兔子。角儿放下双膝站起,默默地看着他的手心,眼光有一丝躲闪。
司空屠有一些迟疑,但还是把兔子放了。
只是一只兔子!他在心中愤愤不平地吼叫。
刚刚落下地平线的太阳又从西边升起,烈日要从另一个方向降临大地。角儿目光中闪过一丝恐惧。
司空屠默默地看过去。
还是要早点回到黑暗城邦。他想。
这颗星球越来越不对劲了。
来源于城市中一种庞大的波动又一次降临。司空屠和角儿同时感到巨大的虚弱。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目光转回城市中心。洪龙龙化作的高大山脉镇压在战争级武力撒旦上,在土黄色光辉中那山石近乎透明,隐约可见其中盘坐着一具钢铁构造的骨架。
这个混蛋。司空屠咬一下舌尖。死了都不让人好过啊。
二项混合天权的开创者,路西法。他只知道那个人有这样的身份。有关那个人的信息被三皇五帝全盘封锁,甚至最后出动撒旦捕捉的命令,也不是十三楼或死灵塔。
三皇五帝低估了他。每个人都以为一切会很顺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孟达尔曾经到过黑暗城邦,并通晓打开虚元之门的方法。
妈的,谁能想到一名格斗警察会在自己灵魂里刻印献祭。
洪龙龙与撒旦争斗中撕开了一条大河,河水跨过全城。洪龙龙化作的山脉就横跨在这座大河上,如若不在,这一片大陆板块都会在这条大河下分成俩半。每日夕阳西落和朝阳初升时,山脉都会散发出这种可怕的波动。
这种波动对人无害,却会让敌法老的生命基因结构紊乱,导致天权失控。
以往在特区可以用能量药剂和矩力屏障保护身体基因,这一套现在不行了。他和角儿已经承受了三次这种波动的冲击,天权完全无法使用。司空屠呕出一口黑色血液,他本来就被陈志东重伤过,现在只感到生命力在加速流失。
变弱了。感受到身体机能的衰落,他想到。
他往对面看,角儿也抬起苍白的脸庞,在看他。
“我……我挡不了。”她虚弱地说。
“没关系。”他轻声说。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角儿摔倒在地上。司空屠俯下身,听见她在唇角喃喃自语。
“不要……不要杀她……”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司空屠说:“我也会信守诺言。”
她不相信他,因为他无数次违背诺言,因为他的行为只随自己的好恶。她仍然重复那句话,直到巨大的晕眩使她沉入长眠。
司空屠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他在人生中从没有感受到如此的弱小,但同时这一刻又让他感到那样的幸福。他确定无疑地知道他决心要承担起的是什么,所以他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他的温柔在脸上持续了很长时间,如果这一刻她张开眼睛就会看到。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说:“之后,我来想想办法。”
他闭上眼睛,思维在繁杂的记忆力穿寻。记忆里他带着浓烈好奇的目光穿梭过整座破败的城市,最后定格在一个杂乱无章的地方。
洪龙龙的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