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龙龙没有在空中穿行太久。矢量推进需要能源，现在没有能源。他选择自己建立的聚居地降落。兰天战在他建设的围墙上等他，显得神情恍惚。他发烧有一段时间了，应该看医生。
“你病了。”洪龙龙看向他。他直立的身躯刚刚与城墙顶端齐平，硅晶构造的双眼中有一缕微不可见的碎痕。
“那一队人类找到了吗？”兰天抬着头问。这是城墙里的人们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
“找到了。”洪龙龙冷硬的声带中震动出温和的声音：“克劳兹将他们从尸者的包围圈里救出来了。不必担心。他很快会回来与你们汇合，会向你们介绍市民最后的去处。你们可以到那里去。”
“那你呢？洪龙龙。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他们在地下——那可没有容纳我这么大身体的地方。”洪龙龙回答：“而且，我毕竟在地上呆习惯啦。”
阿萨抽了抽鼻子。
“路西法。”她擦了擦鼻子，起身站在兰天身前：“邪恶的精神在你身体里萌芽。我感觉到是你……路西法。”
“还有就是。”洪龙龙不得不补充：“我触犯了某种禁忌，不得不遭受一段时间的控制。总之在那之后，我会去找你们的。”
“路西法只会堕落成撒旦。”阿萨生硬地说：“撒旦会毁灭一切。没有人能阻止堕落，没有谁能阻止撒旦。”
“远离我吧，这时候你们应该远离我。”洪龙龙说：“但是，相信我……”
“因为我会回来。”
他转过脸。克劳兹出现在他肩膀上。他的双枪没有提在手上，眼神中闪过的阴郁。
手持矢量刀的扬兀落在城墙上，护在兰天和阿萨身边：“这里怎么还有敌法老？”
“把自己陷入七重锁链中，是你自己的本意么？”克劳兹看着他。洪龙龙精亮的双眼中倒映出他的影子。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也许我永远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小鬼。你把自己藏得太深了。”克劳兹摇摇头：“但是，有一点我是确认过的。对你这样的怪物来说，也许越去往地狱，反而会越强大吧。你什么也没有说，但我却从你的行动中一次又一次读出你的渴望——你是那么迫切地渴望变强。你从不利用你的力量达到自己确定的目的，你追求这力量是为了什么？”
洪龙龙沉默着望向他。沉默比熔岩更有力量。
“你不会告诉我。”克劳兹说：“你什么都不会对我说的吧……你的梦想，你的野心，你衡量一切的价值。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小鬼，我只记得你曾经告诉我你想成为英雄。现在你能否认自己拥有了英雄的力量吗？你不满足吗？又或者说，你是在挑战堕落吗？”
“同他对话已经毫无意义了。拔出你的枪吧！”扬兀咆哮：“别以为路西法是值得轻视的对手，否则你会付出无限惨重的代价。”
“小鬼。”克劳兹仍然张开嘴：“他们都说不能让路西法生存下去，因为撒旦是无法抵御的最终魔鬼——我觉得真可笑，他们称你为路西法——而我觉得你还是那个在我的杂货店里打工的棒小伙子。那个傻小子满脑袋的天真幻想。你哑巴了么？”
“他没有。”兰天从扬兀身后冲出来说：“他刚才还跟我们说话！”
“这个么——老板。”洪龙龙的声音散漫地响起：“我有一个希望，是帮助您回到故乡。其实成为英雄是很简单的梦想，而且梦想这种东西，其实和欲望一样。梦想达到了一个，就会越来越多的。”
“你……到底想要什么？”
洪龙龙咧嘴：“得到了才知道。”
克劳兹点上一支烟，嘴里含混不清：“看来我这个当老板的是管不住你了。我还是回去看我的杂货铺子吧。”
“喂！”扬兀大怒：“看清楚形势啊克劳兹！听了这个怪物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就让你失去战斗的决心了么？这可是路西法啊！”
“你不了解这家伙。”克劳兹吐烟圈，直接吹在洪龙龙硅晶体构造的眼睛上：“这家伙说起来要比撒旦还难缠得多……连城和我提到过他的故事。听说过透出式过敏觉体质么？”他对扬兀笑笑：“他是第一个从这种死神体质觉醒中挺过来的敌人类。也就是在这之后，他成为了历史上第一个活跃在人类世界的敌法老。只不过这段历史还来不及展开，降临的巨人尤克宇斯就摧毁了一切。否则，还不知道他会引动出什么样的故事呢。”
“唔。”扬兀神情松动了一丝：“居然有能从那种体质中生存下来的生物么……”
“听说，这个小鬼被人类抚养长大。一直以来，他最大的梦想。”克劳兹嘿嘿笑着：“是成为英雄呢。”
“梦想成为英雄的敌人类，却阴差阳错成为了路西法么。”扬兀竖起矢量刀：“大块头，你的身上可捆绑着堕落的七重枷锁。总有一天你要克制不住堕落成魔的渴望。到那时候，谁来给你解脱呢？”
“别逗了。”克劳兹跳下肩头。洪龙龙转身：“七重锁链？”
“追求进化的旅程中，撒旦也是一种选择。然而有比地狱更有挑战性的征途在等着我，我哪有时间一直堕落下去。”
“我等拭目以待。”扬兀将矢量刀背在身后，庄重地看着洪龙龙向斜阳行走。他的脚步声震动城市，引动所有尸者驻足眺望。城墙内往来的市民诧异地走出来，目送他们的守护者向城市中心渐行渐远。
“克劳兹，他什么时候回来？”兰天对克劳兹问道。
“我想很快。”
狰狞的鬼面转到身前，双目中散发刺目的红色光华。
“生体能量注入。切换：鬼面罗刹形态。能量仓全功率启动。”
鬼脸上露出可怖的贪婪面孔，血色的能量注入整个身躯，驱动四肢百骸形成强劲的动力。
然而那巨大的钢铁巨人停下脚步。
他盘膝坐地，压塌一座高楼。他的手掌急速盘结，双目似瞑未瞑。
结子午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