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儿走进来时，洪龙龙正在抠脚。他的手指在每一个脚丫子上仔细地搓，搓得一丝不苟，表情严肃。开门声使他的耳朵动了动。他抬头，看见女孩高挑曼妙的身躯。
他把粗糙的脚掌往被窝里一放，表情变得好不尴尬。
“是你啊。”角儿的声音很轻。
“喔——是我。”洪龙龙说：“外面天这么冷，女孩子晚上不要在外面坐着。嗯，至于那天的事……就当是过来人给晚辈的一点关爱吧。”
角儿微笑，于是整个房间仿佛都充满了阳光：“很温柔的人呢。”
洪龙龙悄悄把擦过脚的手掌背到身后去。
“坦白说，您到我这里做什么？小姑娘？”
“我为司空屠的行为来向您道歉。”角儿走到他面前弯腰，真诚地说。
洪龙龙的目光落在她酒红色长发上。
“道歉？”他重复着。
……
角儿走后，赵平安走到房间里。
“这种不懂事的小女孩，你该好好骂一顿才解气。”一进门，他张口就说：“听听这人，拿什么样的身份？都说着什么样的话？什么叫都是他太莽撞才酿成惨祸，其实无意伤害你，希望你能原谅他？空口白牙说来请求谅解什么的，其实无异于在受害者伤口上撒一把盐。这种人要么狠毒，要么就是活在梦里。亏你还坐那里一直点头，你是不是傻？”
“她是活在梦里。”洪龙龙翻开书，点点头：“景兰巧去哪了？”
“哎哟，小俩口子挺腻歪……不在医院，没看到。”
“出去找找。”洪龙龙把一张银行卡丢在他手里：“带她去弄点吃的。”
……
是夜，狼来到他病床前。
“我要回组织复命，不能继续给你守夜了。”
“嗯。”洪龙龙仰起头，微笑：“一路顺风。”
“真的不需要我动手杀他吗？根据我的观察，难度其实不大。”
“真的没那个必要。你让自己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他把狼为他削水果的水果刀放到他手上。狼接过，疑惑地平端在眼前。
“别看了。”洪龙龙头也不抬：“送给你削水果的。”
狼摇头，纵身跃上窗台，回头看他。
“通过中间人联系我。”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跳下窗台。
洪龙龙没有抬头。一枚硬币在手指间灵活地翻飞，下一秒被死死卡在中指和食指上。病房间的灯光忽明忽暗，闪耀间显出暗影如鬼魅。
“出来。”他厉声说。
“不愧是最看不透的极客新人，不如说，现在称你为天才吧。”灯光放亮，在病床前显出身穿白色皮装的男人。男人身材高瘦，手脚颀长。除了头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闪耀着奇异的莹润光芒。
洪龙龙向窗台看去。狼刚才跃下的窗口变成了一堵墙臂，门也一样。就在刚才那一瞬间，这间舒适通风的病房就变成了一座无门无户的密室。
往窗子上瞧了很久，洪龙龙收回目光。
“你是什么人？”最常规的开场。
“这座城市中的人们已经遗忘了我的真名，但他们称我另一个名字，你一定不会陌生。这个名字是，辉煌。”
“高危级城市保卫者辉煌？”洪龙龙快速念叨一遍。
“是我。”
“接下来是不是告诉我你的真名？”
“不敢当。司空无敌。”
“呵呵……呵呵……司空屠是你什么人？”
“三孙子。”
洪龙龙无语。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司空家族的成员刺杀难度被列入双A级了。城市保卫者或许在破坏力上远逊色于常规高危级，但防御守护和反侦察能力绝对是杠杠的。狼托大去刺探司空屠的情报，显然踢到了铁板。
“唐僧怎么说来着？悟空吃我还只是个计划。咱俩家子也不算结了仇吧，您老这是？”
“你很特别。”司空无敌微笑：“如果你的能力早在一年之前暴露，或许我会考虑将你吸纳到我们司空家族的高层，你将平步青云……至于现在，虽然很遗憾。我不得不为我这顽皮的三孙子做点善后的事情。”
“你要搞什么？你个老梆子别过来！”洪龙龙气得拍床：“老子不跟你搞三搞四的你当我好欺负？一年之前……一年前发生了什么？”
然而司空无敌没有答话。他抬起膝盖，突然一个人从墙壁里穿出来。
是的，穿出来。景兰巧小跑到洪龙龙床边。
“怎么还不睡啊？”女孩捶了他一下。洪龙龙看了她一眼，目光转回她身旁的司空无敌身上。司空无敌温和地笑着，突然这种笑意变得狰狞。
“也许你会有点困惑。”他说：“不过这样也很好玩。”
他竖起手打了个响指。景兰巧瞳孔中突然出现散乱的七彩光芒。女孩惊叫着撞在墙上，双手胡乱地在脸上拨拉。神情惊惧而恐怖。
“不……不不——走开！走开！”
洪龙龙猛握住她的手，目光一转。司空无敌浑身一震。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一把刀在空气中划过。
“什么……”汗毛倒立的恐惧感只持续了片刻，然而所有他布置的戏法都烟消云散。
坚实的墙壁消失，显出窗台和门口。女孩伏在洪龙龙胸口，紧闭着眼睛浑身颤抖。洪龙龙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床前的男人，只有弥漫在他身边的光辉始终不散去，这让他整个人像一只滑稽的小灯泡。
洪龙龙紧盯着他，缓缓开口。
“精神，和光。”他说：“精神和光。这是你的能力。”
“操纵光在人的视网膜上形成假象，再寻迹侵入人的精神世界，制造亦真亦幻的幻觉。这就是你的能力吧。”
“即使被评价为高危级，这种能力也真的是非常地……”
“鸡肋啊。”
“你这……”司空无敌感觉到火辣辣的耻辱，不由攥紧双拳。
多久了，多久没有人胆敢在他面前说这句话？上一个人说这句话是什么时候？那时他还没有成为威震世界的城市保卫者，他被那个人击败，如今天一样他无往不胜的幻影不能侵蚀那个人的脑海。他用那么轻松的语气说：多么鸡肋的能力呢。
他是城市保卫者，司空无敌。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你……”
“哟。好久不见。”一切的声音戛然而止。
面带温柔笑意的引发男子从窗口跳下。
“多么鸡肋的能力呢。”被称为死神的男人说道。
司空无敌的双眼惊骇中张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