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篇含小暗设“小金库”，全县人民都关注
秦飞秦局长到含江教育局上任召开的第一会议就是根据省委省政府和县委县政府的有关文件精神，专门整治事业单位（当然也包括学校）的私设小金库的专项会议。其实文件的主要精神是“整顿“，而不是来不来就如何“治理”或者如何“惩治”的问题。
秦局长大概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为此，他老人家则提出了教育系统必须“惩一吓百”,两个月内彻底整治到位。
当然，为了稳妥推进这次轰轰烈烈的整治行动，秦局长还亲自给县委打了一个报告。县委没有明确表态，也算是一种默许吧——秦局长肯定是这样认为的。因为他做事的风格就是——步子迈得特别快，一般人是难得赶上的。
含江外国语小学本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含小的一举一动，往往都会被全县学校所效仿，因此秦局长决定来个“擒贼先擒王”，于是决定从含小清理起走。
含小其他方面都很规范，唯一与这次文件规定沾边的就是学校的伙食团是假承包给一个厨师的。当然，学校跟师傅之间还写了一份备查用的合同，双方还有模有样地签字画押了，就差没去县公证处公证了。
在教育局组织的这次专项检查中，秦局长就看出了含小的这个破绽，要求邱菊作出书面检查，并进一步规范相关手续——争取来个真承包。
邱菊认为秦局长是一片好心，是在帮她纠正错误，尽量规避政策风险。于是就认认真真地写了一份认识材料，还按秦局长的要求，把一些具体如何操作的细节都写了进去，并亲自把这份数千字的材料交到了秦局长办公室，而且还亲手交给了秦局长本人。秦局长当然很满意。
秦局长果然是很关心“含小食堂假承包”的这事情，他先是充分肯定了邱菊近年来为含小的进一步发展壮大所做的一些贡献等等一大堆说辞，听得邱菊心里暖烘烘的。就在两人坦诚和气的谈话间，秦局长突然就问邱菊，现在全县其他各个学校是如何具体操作“伙食团”的问题。邱菊当然知道，因为许多兄弟学校的校长不仅亲自前来含小取的经，而且大家还经常电话联系，因此全校学校的操作模式都差不多，大同小异。
她的确是比较了解全县情况的，秦局长真是找对了人。当然，邱菊也觉得，秦局长一个人初来乍到，许多事情还需要一个熟悉的过程，因此也应该让他了解了解全县学校的一个实情，包括食堂问题，这样也有助于他今后开展工作，于是就一五一十地摆了各个学校的情况来。
一周后，县纪委专门召开了一个整顿学校伙食团的“小金库”专题会议。当然，首当其冲的就是含小。县纪委、县检察院在现场就宣布，立即封掉含小的财务室，并隔离财务人员。当然，邱菊也被“保护”起来了。
在县纪委、县检察院的直接过问下，案件很快水落石出：含江县外国语小学的确存在私设“小金库”现象，问题比较突出，数额比较巨大；全县其他学校也存在着类似情况，但由于数额不是很大，相关人员的认识态度也较好，县纪委、县检察院本着“治病救人”的方针，决定进行宽大处理，责任人就地免职，相关人员党内警告。
含江县纪委、县检察院在教育局的这一炮真够厉害的，全县三百来位校长，一下子就免职两百来位，可以说是“改天换地谱新篇，几乎洗白含江县”，就差广大群众放鞭炮庆祝了。
当然，名义上是县纪委、县检察院免了这些人的职，与含江教育局无关。但是，暗地里却是秦局长要大刀阔斧地罢免校长，县纪委、县检察院不过是一面旗帜而已。看来，秦局长这个人果然是不同凡响啊。
不过，秦局长这样干，其中的风险也不小，毕竟很多校长不说有多大功劳，至少苦劳也不小啊——人家还是在含江或蓉城有一些三朋四友的。于是来自各个方面的压力一下子就大了。何况，这几年含江教育的发展是有目共睹的，群众的眼睛不说是雪亮的，至少也不是瞎的。
秦局长为了稳定教师队伍，为了扛住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他必须尽快完成被换学校的工作交接，只有有人出来领头，其他人也闹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于是，秦局长被迫大量地起用他的那些老同学、新朋友，还有七大姑八大婶什么的，来帮他扎场子、帮腔子、顶位子。
嗨，别说，秦局长这一招还真管用，老师们一有什么牢骚，什么怨言，一是秦飞很快就知道了，二是他这些同学会主动帮他灭火。于是，含江县的教育系统就呈现出一片稳定繁荣、人心团结、悄无声息的大好形势，并得到了县委顾书记等领导的表扬。
邱菊好在向萍四处为她奔波，才免了监狱之灾，最后被向萍借调到经济局当了一个办公室副主任，从而告别了她十分钟爱的教育事业，也褪去了那曾经光辉灿烂的“专家”桂冠，这真是“西风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
含江外国语小学的领导班子也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整——整个领导班子只有文静一人留守，其余的要么都调离了含小，要么就直接下了课。胡丽兰由于心生闷气，脾气大发，居然一气之下辞了工会主席一职，去安安心心当她的“娃娃王”去了。
秦局长最要好的三个同班同学都到含小来主政了。文静当然还是当他的教导主任，既没升，也没降，而文静的三个副手则是从其他乡镇学校调来的，业务据说一般，但政策水平却很高，能够与含江教育局党委保持高度一致，深得秦局长大人喜爱。于是，有人就开玩笑说文静一担挑着六个人：三个上级，三个下级，中间的哦，累得不歇。
含小的工作在文静的统筹下，一切都很顺利。唯一让文静遗憾的是，现在含小的会风比较差了，有时候连文静讲点什么，老师们都爱听不听了，在下面交头接耳摆“龙门阵”。
不给文小伙面子，也就算了，人家校长在讲话，大家也该克制克制嘛，还是闹麻麻的，有时候比校长的声音都大，简直就像一个菜市场——各唱各的调。好在人家的是领导，素质高，脾气好，性格稳，不跟这些人一般见识罢了。要不然的话，换作是哪个，早就大发雷霆了——含小老师啊，还是应该注意注意师德修养啊，要是让广大老百姓知道了，人家还真会怀疑这样的一群人，也能做到为人师表？那不就太令人失望了么。
看来含小搞的什么轰轰烈烈的“开心教育”，什么举国知名的“名校促名师，名师促名校”的“双促教育”，什么和什么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一堆废话，都是笔杆子写出来的，都是过去领导们为了所谓的政绩请人吹出来的——现在来看，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嘛。
不过，这些老师还是挺有良心的，会场再有什么不满的情绪，也绝对不会带进教室的，因此对学生的情绪还没有什么影响，对学生的学习更没受什么影响。毕竟这是职业要求嘛。
秦局长也知道含小这里面的“寒冷得很，人心冰凉冰凉的”，他一再要求老同学拿出一点杀气，好好整顿整顿含小这帮子老师的“师德师风”问题。秦局长说，只要抓住了，抓准了哪个老师的把柄，或者抓住某次机会，就可以拿几个人开刀，杀鸡骇猴，杀一儆百，效果绝对错不了。
可他的老同学们一直都害怕自己成为第二个“李星寒”，迟迟不敢动真格的，气得秦大局长肚子都大了，真是烂泥扶不上墙，阿斗当不了王。
最可气的是，秦局长几次陪上面的领导到含小来巡视，这些老师不仅不热情接待，还软对抗。比方省教育厅的副厅长来含小，指名道姓要听某老师的课，可那个老师居然让了一节莫名其妙的“古诗文欣赏课”，全是学生在那里忙，她还坐在下面听——气得秦局长脸都青了。
省厅领导虽然一直说好，但也难免看出了一些问题——本来安排了几个省级以上的名师一起陪省厅领导喝一杯的（其实是副厅长亲自说的），可大家都跟文静请了假，一个没去。整得文静解释了半天，还第一次被喝醉了。
有一次文静要出去开一个会，要耽搁了两周左右的时间，他又不把每天，每时的一些具体工作安排好，就这样一走了之，结果是弄得整个学校全都乱了套，出了上课，其他活动能停的，都噶然地停了下来。
本来是县委组织的一个大型招商文艺汇演，需要教育局出几个文艺节目，毕竟含江教育是一块名片多嘛。于是，教育局开始找了几所高中学校，希望他们能出一个节目，毕竟高中生，大一些，表演效果好一些。
可是高中学校的校长们都怕影响高考成绩，还问考差了，谁来负责？于是教育局就没安排高中的学校了。教育局又找了几所初中学校，初中学校的校长说家长很反对，怕家长发火，问谁来作工作？于是教育局就没安排初中的学校了。最后，秦局长不得不直接给自己的老同学下死命令，含江外国语小学必须出一个歌舞节目。
几个副主任商量后，就决定安排专职舞蹈教师徐雅来编排这个节目。徐雅很爽快地答应了，可第二天她却开了一张病假条来，要求请一个月的病假在家休养。明明都只有十来天的时间了，她居然请一个月的病假，这哪行呢。大家又赶快物色新的人选。
其实，几位领导也怀疑徐雅是不是故意在装怪——但是，人家是妇科病了，只有医生和她本人最清楚情况，据说医生还建议住院的。加之手续就是文静的老婆亲自开的，应该不是装病吧。
咋办呢？大家又研究了半天，决定让专职音乐教师陈红来排一排节目，陈红也答应了，还开始着手准备节目了：她开始在各个班大张旗鼓地选队员，还拿了一份方案给几位领导审批。
看来，一切都好办了，可两天后，陈红居然去做了一个阑尾手术——也没办法排节目了。
真是的，在这紧要关头，什么样的怪事情都让含小的领导给遇上了，一个还比一个悬。
时间越来越紧了，秦局长都亲自过问了好几次了。可是还是没有老师接手——大家都在埋怨时间太仓促，排不出。有些老师不主动报名，还反问人家领导，为什么不早来找我？言外之意就是时间太晚了，咱被轻视了，咱就不接活。
校长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好在校长本人有艺术细胞，于是他决定自己亲自操刀上马。
校长大人很辛苦啊，每天就利用什么体育课呀，活动课呀，朝会课呀，练得莽起劲的。
由于有了充足的时间作保证，几天后，整个节目还有模有样的了。老师们对校长真的不得不刮目相看了——有直接就表扬校长的，还有当着校长的面谈观后感的，更有来拍照留念的……
校长真没想到，自己只是小小地露了一手，就让这些老师们彻底心服口服了——看来“榜样的力量的无穷的”，这句话真是说对了的。
老师们只是觉得现在的服装没统一，所以效果还不是很理想。于是有老师建议校长统一服装，要整就整好，整出含小的特色，不要辛辛苦苦了这么久还去跟人家当陪衬。校长呢，也是这个观点。你看，大家一下子不就达成了默契？
所以啊，这个人与人之间，就是应该加强沟通，这不，校长一放下自己的架子，大家不就很快打成一片了。因此啊，我要说，其实做好基层群众的工作，也不是想象的那么难做。关键是要抓住老百姓的心思，这就好对症下药，一了百了。
关于服装是由学校统一购买呢，还是由家长分散去购买，校长决定听听各位班主任的意见。
班主任也很支持校长的工作，认为由家长统一交钱，学校统一够买，这样既方便，又省事。
于是，参加演出的学生的服装费很快就收齐了，服装也立即买会来了，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得连校长本人都没有预料到。
特别是在现场表演的那天含江外国语小学的孩子们真是出尽了风头，不仅整体水平发挥到了极致，而且动作到位，神态俱佳，前后效果协调统一，在短短十来分钟里，观众就鼓了不下十次掌。特别是县委顾书记，还居然跑来和孩子们合了一个影。
秦局长当然更高兴了，晚上还专门请老同学些到太子港吃了一顿饭，表达表达了教育局对含小老师大力支持工作的谢意。当然，由于太子港是含小的定点饭店，所以最后签单还是校长去签的。
可是没过几天，就有家长向省电视台就打电话，要求曝光含小收服装费的事。
省电视台很重视，就到含小进行了采访，各位班主任也坦白地承认了这个事实，但都表示自己是把钱统一交给了学校财务室的，自己只是按学校的要求办事，不是私人行为——大家是帮学校代收而已，具体情况要校长本人才知道。
校长在接收采访时表示，钱全部用于学生身上了，学校没挪用一分。学校完全是帮学生购买，没有多收钱。
但当记者问道学校的购买价与商场的明码标价为什么存在很大的差价，是怎么一回事？校长没说清楚，也一时说不清楚，于是就给记者毛燃了火。哎呀呀，你一个小小的记者，居然刨根问底，哪个受得了？不要以为我们校长就是绵羊，有时候发起火来，还怪吓人的——这不，这个美女记者就自讨一个没趣。
其实，这个美女记者也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就这点事情，她硬是大做文章，居然连续做了三个专题，来报道含小的“乱收费事件。”
还真是的，也许一个报道省委领导也就看了算了，居然连续三个报道。省委领导就发话了，就叫有关部门安排调查。省委宣传部当然觉得这事很严重，这是明显的顶风违纪，于是就又安排记者和工作人员进一步对这次事件进行深入了解。
最后，整个事件也就清晰了：学校为了所谓的提升名校形象，在没有征求家长意见的情况，擅自组织学生参加商业性文艺表演（我的天哪，听说于总还出资5000元，给学校发了一点点幸苦费，不过，是教育局代领的哈。特此说明）；学校主要领导严重违背教育规律，挤占学生正常上课时间，超限度排练节目，严重影响学生身心健康。建议含江县委立即作出相应的处理意见。
顾书记也很生气，怎么能如此蛮干呢，严重影响含江形象。于是，就连夜召开了县委常委会，研究决定严惩这次事件的主要责任人。
后来，秦局长迫于顾书记的压力，就把他的三个老同学都“官复原职”了——继续回某乡镇学校当老师去了。我们的这位可怜的校长啊，就成了仅次于李星寒校长在位时间倒数第二长的——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啊，多可怜。
文静回来后，他就被教育局安排暂时代理含小校长一职。
不过，含小的老师也一直在悄悄议论，到底是哪个家长去举报的？为什么班主任们个个的“认罪”态度特别好？为什么省委会如此小题大做？都没人知道这些为什么，这一系列的为什么，就成了含小的一个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迷——其实，也没人愿意去解这个十分无聊的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