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事多磨,就在邱菊上任的第二学期开学,学校又发生了一件更闹心的事——三·七班的一个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学生,在冬季长跑活动中不幸猝死了。
由于学生是死在学校里的,于是家属就趁机大做文章,他们不听学校的任何解释,居然在学校大门口设起灵堂,堆来花圈,还请了一些道士仙姑,在这里又吹又唱的,严重干扰了含江外国语小心的正常教学活动——就连学生们上学,放学都只有走后门(其实是学校的消防出口)。
邱菊很着急,不过,这伙家属也是有一定的社会背景——加上人家养那么大的一个孩子说没有就没有了,一家人也确实很可怜,含小的老师在心里还是挺同情他们的。
可是,不制止这种行为也不行啊,天天都这么闹腾,对几千学生也不公平呀——教师怎么安心上课?学生怎么安心学习?一些活动也无法开展呀。特别是有几个准备在含小搞的市级活动,都被迫取消了。
于是,邱菊和胡丽兰就不断地与家长接触,还动员各种力量来做家长的工作,家长还以为是那二年——不管学生在学校出了什么事,反正都是学校的责任,因此学校必须花钱才能消灾。
邱菊没办法了,就向教育局和县委作了报告。县委黄书记很少冒火的,这次也发脾气了——无论是不是学校的责任,都不应该干扰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于是,黄书记给县公安局林局长打了一个电话,要求立即清场,第二天早上之前必须恢复学校的正常教学秩序。
林局长立即安排警察赶赴含小,限制家长在当天晚上十二点之前,清理干净含小校门口的一切东西。同时,含江派出所也安排了两名巡警到含小全天候值班,严禁一切闲杂人员入校。
由于强力部门的介入,家长知道惹不起了,只好撤了灵堂,但却一纸诉状把学校告到了法院,要求学校赔付人民币100万元。
其实,关于这100万,含小还是有的,但这种狮子大开口的行为,一旦破例,今后遇到这种事,那有可能就是200万,甚至2000万也有可能了,所以含小的老师都不赞成让步的,教育局也反对让步,县政府也不支持让步。
但是,如果真的打起官司来,含小近百年的良好声誉会不会就栽了?邱菊这个掌门人也很为难。
向萍知道邱菊很为难,她同县委黄书记通了电话后,就给邱菊打了一个电话。
“邱妹妹,这几天辛苦你了。我想了解一下,你们对这个官司是怎么打算的?”向萍问得很直接。
“主要是怕影响学校的声誉……”邱菊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这有啥子,打好了还能维护声誉呢。这件事,学校没有过错,怕什么?我刚跟黄书记汇报了,县委也是支持学校应诉的。”向萍说得很干脆。
“现在的舆论,对学校很不利啊。昨天就有一家电视台报道了这件事,不好办啊,给含江丢脸了。”邱菊自责地说。
“人家是客观报道的,又没有说你们学校怎么样怎么样,而且最后评论的时候,还重点说了一下国家推行冬季长跑的意义嘛,电视台也觉得有必要加强学生的体育锻炼嘛——人家还整了一个后续新闻,就是记者调查,现在的学生体质下降的专家解读,人家专家不是说了吗,这种大型活动,发生意外是正常的,不能因为死了人,就取消这项活动,而事实是更要加强。那位专家不是还说了,这个学生现在不跑死,今后也会跑死的,这不在于他是否参加这种活动的问题,而在于他的身体本身有问题。你没看完嗦。”向萍对邱菊说,看来向萍还是仔仔细细地看了那篇报道的。
“我哪有心思看完——好嘛,我就来一次“邱菊打官司”嘛。”邱菊居然把自己与张艺谋的电影里的“秋菊”联系起来了。可能她是觉得取这个名字的人都是命苦的啊。
县法院为了尽快平息含江的民众舆论,给全县老百姓一个答复,就公开审理了这个案件。向萍要求全县的各个学校都派人旁听,还鼓励县城的学校组织部分家长也参加旁听。
“张某状告含江外国语小学在推行体育锻炼时,运动量过大,导致学生发生猝死一案现在开庭。”法官宣布道。
“现在请原告方陈述。”法官宣布。
“我们认为,含江外国语小学在实施体育锻炼时,没有一人而异,实事求是地制定学生锻炼计划,虽然各个年级的运动内容不一样,但就同一个年级而言,是千篇一律的,等时等量的运动,学生的体质有别,男生女生的耐力不一样,这种锻炼方式是欠科学规划的,从而导致张某的儿子猝死在学校内。因此,我们觉得含江外国语小学负有组织不周,违背教育规律等责任,应该为死者负责。”原告的律师果然能够找准问题,一下子就把含江外国语小学活活拖下了水。
“请被告代理陈述。”法官说道。
“阳光体育锻炼是国务院和教育部的要求,是为了增强学生体质的重要举措。含江外国语小学是严格按照国家要求,积极开展这一活动,有活动实施方案,有突发问题的处理预案,有组织机构和工作领导小组,有各班级具体负责管理人员,因此,主观上并无过错。
同时,含江外国语小学为了做好这次阳光体育锻炼活动,先后两次对全校学生的身体情况进行了调查,并发放了《告家长书》,把这次活动的意义,需要注意的问题,都作了详尽的说明。其中,还专门附带了一张表格,用来统计学生是否具有缺陷性身体。但是,张某两次都没填,导致学校在进行锻炼活动时没来得及另作安排。而且,我们还发现,张某的先天心脏病是家族遗传,家长也到县医院进行了多次检查,医生也提醒家长要告知学校。很遗憾,家长害怕老师和同学知道内情而排斥自己的孩子,因此故意隐瞒,从而导致这次事故的发生。”被告律师还出示了各种证据,说得原告一方哑口无言。
“原告方还有需要说明的吗?”法官问。
“有。我们认为,同一个年级不分具体情况,进行等时等量的运动,是教师忽视学生的体质有差别,男生女生的耐力不一样的客观实际,没有严格遵循教育规律,违背因材施教的基本原则,这种教育活动是欠科学的、没有体现以人为本精神,学校依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原告律师说。
“被告需要应答吗?”法官问。
“我们的确是一个年级一个项目,三年级开展的环形跑,学校只作了时间规定,没有作速度规定,也没有作距离规定——因此,能力强的学生,有跑五圈的,能力弱的学生有跑两圈的,因此,我们认为原告所说——等时等量的说法欠妥,希望法院不予支持。”被告律师申辩道。
这次应诉,含小也作了充分准备,包括体育组的安全教育提示,学生的回忆记录,体育组教师的证明材料等,都一一俱全。
旁听的各位也对含江外国语小学天衣无缝的安排表示认可,都觉得张某的故意隐瞒是导致这次事故发生的关键。含江县电视台、《清清含江》、《含江晚上好》等媒体都全程报道了这件事,社会的舆论,民众的观点,都对家长很不利。学生一家人的压力也很大。于是,死者家长主动找到邱菊,要求进行庭外和解。
最后,在法院的主持下,含江外国语小学与死者家长进行了庭外和解。家长承认自己故意隐瞒学生的特异体质是导致娃娃死亡的主要因素,学校不应承担责任。
含江外国语小学则从帮助弱势群体和资助困难学生家庭的角度出发,学校工会,少先队大队部共同发动全校师生捐款60多万元给死者家长。同时,学校也以单位的名义捐赠人民币30万元作为对死者家长的精神慰问。
家长没想到含江外国语小学的师生居然不计前嫌,大家都热情帮助自己,很少感动,还回捐10元作为“含江外国语小学的健康基金”。这个曾经闹得满城风雨的案子,居然以这种和谐的方式得到解决,真是大大出乎人们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