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颜瑟回到席间,果然换了身衣裳,眉间之间浅笑盈盈,不愠不恼,似丝毫未受影响。
许多人暗自嘀咕,却见君隆和两个丰神俊朗的少年走了进来。
南萧对男女之防远没有其他国家来得严苛,但男女不同席这种规矩还是存在的,至多不过调戏调戏颜谐这种还未成人的大男孩,眼见三个男人走了进来,都不免有局促之感。
看到这两个少年的长相,大家心里恍然,这是君家人。君家兄弟俩回京未久,闺中有所流传,却是一个都还未见过的。
君隆满面笑容,未语先向颜夫人和颜瑟连连作揖,道:“一场误会,一场误会,今日委屈弟妹了!少不得日后大将军王和王妃向弟妹致歉!”
头一句话便有先声夺人之势,这么一说,众人才想起,颜瑟的身份并不简单,她也是皇亲,君隆是其姐夫,郡主君娴和那位不大露面的王太后,更是从一开始就倒向颜瑟的,君家三兄弟一起来,显然也摆出了明确的架势,再加上传说中的大将军王……
容华妃看似容华无限,却是势单力孤!
这么一来,众人看向颜瑟的眼光就变了。
两相相争,鹿死谁手真还不一定呢。
君隆又把两个人带到厅外跪下,指责他们做事糊涂,冲撞了元帅夫人,本该杖死,看在颜家大喜,死罪可饶活罪难逃,罚杖五十。然后据说是容华妃送上的礼物一份,一来表示不知情的歉意,二来充为贺礼。
不吉利的奠乐,不知何时也早已停了。
虽然有点小插曲,但是君家三兄弟齐来谢罪,每人各赠颜谐和宝儿礼物,而容华妃也示好服软,这点小插曲就变成了颜瑟翻身一仗,非但晦气全无,反添光彩。
君家兄弟出去的时候,君墨回过头来,向着颜瑟头一歪,左眼一夹,嘴一咧,做了个鬼脸。颜瑟从头到尾都笑吟吟的,这时实在忍不住,向他瞪一眼。转头却见君娴也在笑,对她暗暗竖起大姆指。
刚才颜瑟当然不是去换衣裳的,而是让人把君墨请来。
这件事做的一定很隐秘,为的是要猝不及防给颜瑟一个重重的打击,只要看君娴虽然担心可也对此一无所知就明白了。但是如此隐秘之事,却被君墨一言挑明。
只是他为何事前提醒自己?却又只提醒半截儿。
显然,他向她示好。
他的示好,绝不象君娴那样,纯粹只是对颜瑟有好感,亲近。他是别有用意的。
既然如此,就不是示好那么简单,还有下一步。
颜瑟一请他就来了。
颜瑟并没客气,开门见山请他帮助自己应付危局。
君墨更爽快,直接问她:“我帮了你,有什么好处?”
颜瑟微笑道:“你喜欢宝儿么?”
君墨不解。
颜瑟说:“我有意让宝儿拜你做干爹。他能有个靠山。”
是宝儿有个靠山,君墨有什么好处?
可是君墨懂。颜瑟开口就让宝儿认他为干爹,从此他和颜瑟也就是一家人了。颜瑟出了什么事,他要管;他出了什么事,颜瑟也要管。
这种交易是双方互利的,如果颜瑟没有好处给他,他为什么要帮颜瑟?同样如果他对颜瑟无用,颜瑟也不用理他。
所以今儿是第一步,他先要表现得很有用给颜瑟看。让她明白,和他联手,绝不吃亏。
君墨自打得知这件事后,就在思考对策,布下几个暗扣,和颜瑟协议一成,他立马紧扣收网,把事情解决得干净利落。
否则,即使拉着大哥君隆出面,免不了周周折折,等到双方推磨拉据一番再谈和,这喜宴说不定早就被迫提前中止了。
解决得快,做的漂亮,这就是君墨着意要显示给颜瑟看的,他所拥有的能量。
颜瑟也在想,这位大将军王的弟弟,倒底为什么这样急于和自己结成同盟?她听说过君墨与君颢不和,也许君墨只是备而无患吧,但是她又觉得君墨这个人,并不会为了和当今掌权的哥哥不和而终日惶惶,她清楚地认识到,君家这兄弟两个,是一路人,同样的具备野心,同样的深不可测。
和这种人打交道,也许有危险,可是颜瑟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她在沉吟之际,容华妃也在大发雷霆。
容华妃这天也出宫,就在玉龙山的一处私人皇家别苑,她在倚山楼放了一台奠乐,这是第一步,按计划她还会出现在倚山楼中,乘胜追击。
没想到却轻易被君墨坏了事情。
这件事做得很隐秘,外界未得到半点风声,可能听见一两句的也就只有君娴,但君娴决计不会猜到她用什么方法来对付颜瑟,况且她素来瞧不起君娴,不过就是个胸大无脑的女子,容华妃应付这类女人,最拿手。
到头来还是被破坏了。
青琐绿云紫萧白蕊四名大宫女看到她的表情,都不敢上去找骂,顾尚宫仗着资格老,慢吞吞挨上去说:“娘娘,可别气坏了身子。”
容华妃咬紧牙:“我怎么不气?阿敏,我好恨,不耐烦这么斗下去,那女人,有什么资格跟我斗?!”
顾尚宫看着她眼里闪过的一缕杀意,不由骇然,道:“娘娘,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依着容华妃的心思,又何必多费心在这种女人上面,一杯毒酒赐给完事。
可事情有这样简单?
对于上次自己操之过急,弄死了挽月夫人,君颢已经非常生气,虽然没什么证据是她所为,但君颢还是斥责了她,认定了她的罪,说她妇人多妒。这半年多来,君颢再也没送回过一个女人,只是容华妃派出去的探子,却明明白白的告知她,君颢在外面有女人,不是一个,也不是两个,他的军队打到哪里,便胜到哪里,而那里的美女,便成成群结队的都归了他。可是他对她起了戒心,再也不肯把女人送回宫来。
至于这个颜瑟,那就更加动不得了,不但君颢毫不隐晦交代过,连君隆都吞吞吐吐的跑来和她讲了一回。说的好听,因为她的身份,元帅夫人,此时正在用人之际,告诫容华妃切不可乱来。
她恨道:“桓伊有什么了不起,如今还需要顾忌他吗?明明是找借口!”
顾尚宫低声道:“桓元帅与大王日夕相处,烽火里打出来的交情,那也不可轻忽。”
容华妃微微一凛,她始终纠缠于君颢和颜瑟的关系,对于桓伊确实忽视了。这么一想,确实没错,如果君颢觊觎颜瑟,都已经到了中途忍不住赶回来看她、并陪伴她生孩子的这种近乎丧失理智的地步,那么桓伊就在身旁,岂不是情敌相见天天眼红?大权在握,又是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为何他不趁机除掉桓伊?
想来不外两点。
第一,他们烽火里血肉交合,打出来的感情超过想象。
第二,桓伊握有君颢暂时动不了他的优势。
如果说连君颢都动不了桓伊,那么,她轻易地去动颜瑟,未免太不明智。
可是,难道就此一动不动,任凭颜瑟这么耀武扬威不成?
更何况她身后还有君家几个撑腰,通通和她作对。,
“那老妇,她女儿,”容华妃切齿道,“我哪里得罪他们?我才是君家的媳妇,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背叛我,来的这兄弟两个,又是这副德性,上来就和我作对!”
“怎么说桓夫人也是司徒大人的小姨子。”
这话说得匪夷所思,容华妃啐一口:“她是他的小姨子,我就是外人了?”
顾尚宫低声道:“可不是,但我又听说……”
“听说什么?”
顾尚宫附在容华妃耳边说两句话,容华妃睁大美目:“这是真的?”
“错不了。”
容华妃想了想,忽地笑了:“我想也是,那颜琴一股小家子气,面目可憎,市侩之女,我就瞧不出哪点讨男人喜欢了。”
君隆先中意妹妹后娶颜琴,这是极少人知的秘密,终于不知哪里泄了出来。其实颜琴如今虽然难掩风霜,当初是比颜瑟更加斯文温柔的千金大小姐,近来保养得好了,把军中的风尘之姿也遮掩掉几分,只是在容华妃眼中,本就难得有她看得顺眼的女人。
“就算他有这点私心,对我也没什么用处。这人胆小无比,可不会做出什么越矩的事来。”容华妃想着颜瑟的模样,几次看到她,除了对君颢痴痴迷迷,其他场合都是巍然不动,“这个女人不好对付。”她自言自语。哪怕是君隆想干些荒唐事,只怕也是无从插手的吧。
紫萧这时上来道:“娘娘,白云观妙闻散人谨见。”
妙闻散人成年出家,未出家前与容华妃相交极厚,出家以后也是过从甚密,容华妃每回进玉龙山,都是要到她那边去的,只是今日迟迟不往,妙闻散人便自行找来了。容华妃正有无数心事没个得力商量人,听见她来,喜出望外。
“快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