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十天就是瓜熘节了,掐算着日子,蕖罗高兴的几乎要笑弯了腰。
紫菀看她形象全无的捧腹大笑,禁不住拉着芙蓉嘀咕:“蕖罗姐姐莫不是中邪了吧?”
芙蓉正打着如意结子,哪里有心思过问那么多,淡笑着敷衍几句:“可能吧,或许是得了什么好消息也不一定呢。”
“能有什么好消息高兴成这样啊?”
芙蓉不经意嘟囔一句:“升官发财呗,还能有什么?”
紫菀明显不相信:“三天连跳四级,她要是再跳的高一点,你我二人可真就要羞愧死了,来了两三年了,也没见有这个好命。”
芙蓉嗤笑一声:“好命不好命的岂由咱们说的算,还不是看天意?要怪,就怪咱们生在这个国家不说,还生在了下等人家里吧。”
紫菀嗓子眼里不愉快的哼唧了两声,不再言语。
只不过,午后的那道四大辅政大臣拟定的圣旨,多少还是让她吃了惊。
蕖罗还真就从正四品侍书升到正三品御书了,升职的理由竟然是侍主得力!
拜托,在蕖罗的熏染下,她们整个昭原宫都很侍主得力的好不好?为什么只有蕖侍书一人得了表扬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紫菀不禁有些闷闷不乐。
绿汀凑在蕖罗一旁直说恭喜,搞得蕖罗一头雾水之外还强颜欢笑,连声谢谢大家的好意。
宣旨的尚宫还在等着她前去文渊阁拜谒四大辅政大臣,蕖罗抽身从庆祝的人群中出来,带着一肚子疑惑跟着去往文渊阁。
樱容樱姝和樱妤早就在位子上端正坐好,接受了蕖罗晋升时的叩拜致谢。
国舅和孟尚宫尚未过来,人小鬼大的樱妤跳下椅子,背着手围着蕖罗层层打转:“喂,我说都要到八月底了,你上次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了啊?我要是不叫三皇爷为皇兄的话,你可就要来给本公主当牛做马啦。”
蕖罗信心十足的扬了扬眉:“七公主不必着急,我说的话自然算数。现在不过时八月二十,离八月底还有好几天呢,你就耐心等着吧,总有你叫三皇兄的时候。”
“切!”樱妤神情不屑。
刚巧迈进屋子的樱颜与孟姑姑恰恰听见,笑道:“樱妤,你又跟谁生的闷气?”
“还能有谁?当然是你的好女官啦。”
樱妤不耐的指着蕖罗娇嗔几句,惹得众人一阵发笑。
樱颜命人给蕖罗赐了坐,暗地里与樱姝等人交换了眼色,才淡淡开口:“蕖御书,你既然升到了正三品,也算是有了参政的资格,自然要给大家做一个样子。这要不了几天就是瓜熘节了,我作为瓜熘节的主持人,演讲稿是少不了的,就麻烦蕖御书帮忙代笔吧。”
“哈?就为这事啊?”蕖罗愣了一下,“瓜熘节不就是我们那儿的中秋节吗?吃水果赏月还要什么演讲稿?”
“你说的轻巧。”樱颜无端翻了个白眼,“瓜熘节又不单单是我们这几个人过,还要邀请王公大臣们前来宫廷赏月,不准备一些欢迎词什么的,到时候大眼瞪小眼白吃白喝啊?”
蕖罗被她说了一通,自觉委屈,讪讪说道:“那你也没说给个宗旨,我这下笔总得有个名头吧,要不然写出来的也是文不对题。”
“要什么宗旨啊?就说感念大家半年多来不辞劳苦来对朝廷的贡献,希望以后尽心尽力辅佐新政,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就行了。”
“差不多这个意思你还让我写?”蕖罗不解的牢骚两句,忽然想起刚才七公主樱妤打的那个赌,思量着杜家那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凑近樱颜身旁,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问你件事,是不是说皇上的人选由你指派啊?”
“嗯,是我啊,怎么了?”樱颜淡淡的喝口茶,眉梢几不可见的轻挑。
蕖罗垂着头,继续说道:“那么,如果有一个人,我是说如果啊,那个人出身皇族,品行端正,又有世家大族做靠山,在你眼里若要他登上皇位,有几成把握?”
“你说的是樱原吧?”
“咳咳咳……”
蕖罗一口水没咽下去,被樱颜彪悍的吐槽功力吓到半死,咳个不停。
樱颜微微笑开,递给她一方手帕:“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留心一下就是了。不过,当天的瓜熘节,你可记住了要千万、千万准时到场,还有更重要要跟你说呢。”
“什么重要的事不能现在说?”蕖罗傻愣愣的瞪着樱颜。
腹黑的樱颜岂会在这时走漏风声,摆摆手,只说是秘密,还另加了一句跟樱原也有关系,就让人把蕖罗送出来了,其余人则留下来继续开会。
一直在猜测边缘煎熬的蕖罗,掰着手指度过了极其折磨身心的八天。
第九天,宫里上下因为准备瓜熘节个个忙得热火朝天,蕖罗所在的勾蓝苑也比平日忙碌的多,各宫的记载事宜和瓜熘节胜景描述都需要调动人手。
因为刚升到正三品御书,蕖罗很多事情都还没有上手,孟姑姑吩咐她照旧留守昭原宫,只抽调了她手下的芙蓉绿汀前去帮忙。
紫菀托着下巴,一手挑拨着窗户下玉石盆景里的水仙花,委屈的嚷嚷:“干嘛只抽走了绿汀和芙蓉啊,我的文采也不错啊。”
蕖罗在里间正伺候午睡刚起的樱原,闻声隔着帐子就远远笑道:“孟姑姑疼你呢,大夏天的跑来跑去,你也不怕晒着了。”
紫菀半侧过身:“我倒是想出去晒晒呢。蕖姐姐,你不知道瓜熘节有多重要,百官汇聚,群臣参拜,谁要是有幸在那天被钦点去纪事,那地位可今非昔比,指不定就是下一任执笔尚书呢。”
“这么重要?”
蕖罗弯腰将樱原的玉带束好,温热的呼吸均匀喷洒在他腹间,樱原直视着蕖罗乌黑的一头秀发,下意识就想伸手抚摸几下,却在蕖罗抬起头时,骤然缩回手,别开脸去。
蕖罗浑然不知他的小动作,绕到背后将领子翻理好,才接着说道:“在我们那里,有个叫中秋节的日子,就跟这儿的瓜熘节差不多,举家团圆赏月吃月饼,也特别有意思。”
“咦,中秋节?我怎么没听过?蕖姐姐,你家是哪里的啊?”
紫菀问的直白,蕖罗刚要回答,忽然又觉不妥。只好打个马虎眼:“外省的呗,总归不是皇宫脚下的。”
樱原看她纤细的手指从脖子后绕过来,搭在颈侧,将颈侧的衣领整理平整,身体里不知为何,就像钻进了一只四处游走的小虫,到处酥软酸麻的厉害。
轻轻侧了身子,避开她的肌肤碰触,半垂着眼睑,依旧不吭声的听着她与紫菀说话。
为了岔开刚才的话题,蕖罗又挑拣了刚到汝国时,看到的一些趣事,闲聊了两三句。
才把樱原的衣服整理好,调去纪事的芙蓉就急慌慌的跑了回来,说是承了国舅的旨意,宣正三品御书蕖罗今夜值寝。
疑惑的相视而立,这样的旨意入宫以来倒是第一次接到。宫里上下皆知她脾性怪异,又因为自愿去了昭原宫,所以平素也不会来叨扰她们。樱颜虽与她熟稔,但是她自己身旁已经围绕了三四个女史,此刻断不该招她值寝啊?
入夜,伺候完樱原梳洗,蕖罗才带着紫菀出来,直奔修颜殿而去。
廊檐下白纱宫灯亮的通明,画绢带了两三个宫娥正立在台阶上等着蕖罗她们,忙忙的迎过去走了几步,画绢才牵着蕖罗的手笑道:“御书大人来的倒巧,国舅正等着你呢。”
“哦,我这就进去。”
自从上次见识了画绢的守口如瓶之处,蕖罗对于这次的打探消息再不抱任何希望,还不如直接问国舅来得实在。
后头跟着的紫菀正要一块儿进去,却被画绢含笑拦住:“妹妹且等一等,我这里还有几件事要烦劳妹妹,就请妹妹跟我往这边来吧。”
紫菀停住脚步微讶,画绢虽没有明确的官职,但因为是国舅身边的一等一的贴身宫女,除了孟姑姑,平日里是再没人敢在她面前拿大的。眼下她这么高看自己,紫菀多少有些受宠若惊,只不过她的帖子是挂在蕖罗名下,蕖罗要去值寝,她单独走开不好吧?
觑了一眼画绢的神色,紫菀小心的开口:“可是,我是跟着蕖姐姐来的,没她的吩咐我……”
画绢摆了摆手,打断她:“我知道,不过里头照应的人多了去了,你先跟着我,回头我再跟蕖御书说一声,她定然不会责怪你的。”
“那……好吧。”紫菀迟疑着点头。
画绢轻笑,招手示意她跟上,暗里却使了个眼色给余下的几位宫女。
蕖罗进了殿,越发觉得樱颜这个人真是享受到了家,修颜殿活脱脱是后现代的设计风格嘛!啧啧的感慨一番,蕖罗眼瞅着无人在旁,半趴了半截身子在书桌上,对着樱颜梳妆的面孔嬉笑道:“你招我来值寝,该不会是想让我在史册上点评你的修颜殿吧?”
“那有什么不可以?”仔细的修完眉,樱颜对着镜子拿出黛笔,轻轻将眉毛的尾端拉长,画出弯弯的一段柳叶,低声道,“好歹也算是给你这趟架空之旅添了几抹真实的色彩啊。”
“嘁!”蕖罗撇撇嘴,“你还真不客气。说正事,到底找我来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就是让你陪我聊聊天,你也知道的,我从你们那儿留学刚回来嘛,很多东西除了我自己眼见为实,其他人哪怕你说破了天他们也不相信。没法子,为了不活活憋死,我只能找你聊天了。”
蕖罗闻言得意地扬起了唇角:“这么抬举我?好吧,聊什么?现代化设施还是古典文学?”
“废话,古典文学我用得着你教?”不自觉地翻个白眼,樱颜收起化妆盒,抬头正对着蕖罗说道,“我问你,在你们那个国家,男生最忌讳的是什么?最喜欢的是什么?哪种女孩子比较吃得香……”
她一边说,蕖罗一边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掰着,数了数樱颜一口气竟问了十二个问题。
无力的耷拉着肩膀,蕖罗简直要昏过去:“你又不会再穿越过去一次,打探那么清楚干什么,还竟是关于两性知识的?”
“你管我啊,快说快说嘛……”
“好吧。”
蕖罗认命的凭着仅有的记忆,一条一条的回复。
廊檐下立着的几位宫娥显然是听见了里头的动静,一个个全都紧垂着脑袋,不敢出声,因为她们知道,过了今晚,住进这个修颜殿的就再也不是国舅,而是刚刚进去的那个少女了。
头重脚轻的歪倒在床上,蕖罗早把规矩扔到了后脑勺,大喇喇的挥着手,她觉得嗓子里几乎都要冒烟了:“樱颜,你欠我的人情你给我记住了,一晚上的现代知识普及啊,够你穿越多少回才能学得到啊?”
樱颜掩口不住的笑:“是啦是啦,劳累了一晚上,今天就不用你做别的了,赶紧休息一会儿,等一下我派人过来叫你。”
嘴里不满的嘟囔几句,蕖罗再忍受不住困意,翻个身沉沉睡去。
宫门外,绿呢大轿停了一顶又一顶,宝马华盖来了一辆又一辆,犹如粉蝶出谷,锦衣绸缎的妇人小姐齐齐的往宫内走来。
朱漆铆钉的芳华门早已打开,候立的宫人全都垂首迎接着不同品阶的大臣,罗裙摇曳鱼贯而入。
五彩宫纱糊就的各色灯笼早已挂满枝头树梢,廊上挑着宫灯缓缓走过的一队队宫女,仿佛瑶池里伺候仙子的玉女,在夜色云端下婀娜多姿,更为佳节增添了一抹繁华胜景。
蕖罗一手捶着脑袋,一手撑起身子,从床上坐起,口中干渴的厉害,无意识的嘤咛一声:“绿汀,还有没有茶水了,帮我倒一点。”
“是,皇后娘娘!”
“谢谢了。”
凤眼迷蒙,蕖罗正要倒回去再躺上一会儿,脑海里闪过方才的对话,却刹那站起身子,瞠目结舌的看着一屋子彩绣辉煌的宫女们,哆嗦着问道:“哪个是皇后娘娘?”
队列里头年纪稍长的一位宫女躬身站出来:“从今儿起,您就是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