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笑话就看笑话吧。
她在心里愤懑的想,再怎么也比昨晚的事情好得多,初吻哎,说没就没了,还没得那么不完整。还好樱原体贴,一大早就带着纸鸢回去昭原宫吩咐一二,否则见了面还不知将怎么尴尬呢。
绿汀在一侧小心品读着她的神色,满眼的情思不属,分明是没有听进去的样子,不免又加了几分谦恭,只不过这谦恭听在蕖罗耳里,隐隐含了两分胁迫。
“娘娘,博学鸿词科举一事近在眼前,若是拖延下去,小臣恐怕不日朝野就将蜚声一片。”
“我知道啊。”闲闲的转过头,未梳妆的面容白净如月华之光,蕖罗淡笑道,“所以才派了芙蓉去将昨日的秀户们带过来,务必三日之后挑拣出一支精炼的袖中师呢。科举一事待到中旬才开始,我们若不抢先夺了先机,镇压住外臣的扰乱,你以为我训练这么些人是玩的吗?”
“这……”
绿汀闻言噤了声,这个娘娘总归是有她的理由,且又生性倔强。
想到孟姑姑吩咐的任务中还有两件事尚无着落,绿汀又垂首回道:“娘娘,现今六部空缺,人人皆看杜相脸色行事,颁发出去的命题诏令至今无人敢领,监管考场一职也几度无人,即便我们镇压得住外臣干扰,也无法保证科举顺利啊。”
“唔?”
光顾着与外臣斗智斗勇,蕖罗倒把这一档子事忘到了九天云外。见绿汀提起,隐匿在光影中的柔顺面庞,微露严肃。
恍惚里想起樱颜言笑晏晏的模样,及初次见面她说的‘反正我们皇家经常出去留学的子弟多了去了’,眉尖一点一滴累积起算计。
好像公主们也该到出马的时候了呢。
铜镜里映照出少女娇好的容貌,蕖罗一手抚弄着发鬓,一手轻敲着梳子,笑道:“绿汀,你说如果我现在下旨,命二公主四公主出题,缁衣卫协同七公主监考,孟姑姑阅卷,如此一来,可还有其他办不到的事吗?”
恍如暗夜突现光明,绿汀刹那豁然开朗。她竟是没有想到,若说学识才华,外臣们又有几个比得上留过学的诸位公主,以及辅佐三朝的首席尚宫孟姑姑呢?
含笑颔首,绿汀一面着人知会孟姑姑拟旨,一面依据蕖罗的吩咐,宣称众臣躬身尽瘁,以致身染急恙,特诏免朝三日,待到诸位大臣病愈之后,再行商议。而此间朝廷的一应大小事宜,则全部归到了孟姑姑名下。
捧着底下各衙门送来的厚厚奏章,孟芸再好的脾气,也禁不住僵了脸色,又不好质问新后,只得强撑着招来诸位尚宫及勾蓝苑的御书侍书们,将呈递上的奏章,分门别类放置好,自行裁处。
落得清闲的蕖罗,更有时间琢磨昨夜的意外之喜了。
却丝毫不知,受训的少年郎里悄然混进了樱肃的身影。
宫里听见消息的三宫公主,不期然的聚集在了漪容殿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七公主樱妤沉不住气,开口道:“她又想玩的什么把戏?”
二公主樱容神态淡然:“还能什么把戏?上一回她抓了咱们去震慑两班元老,这一次定然是食髓知味,再端出我们来,彻底断了大臣们架空朝堂的心思。”
“那我们就任由她摆布吗?”软语娇诧,四公主樱姝翻看着呈递过来的上好宣纸,无奈好笑,“也不问问我们同不同意,二姐七妹,你们瞧瞧,这笔墨都给预备齐全了呢。”
樱妤扑哧笑出声:“我才不管你们的劳什子事呢,圣旨说了,只要我监考就行。我只是好奇,虎符在我们手中,若要抽调御林军须得经过我们的同意,她从何处找来的缁衣卫协同我监考呢?”
樱姝也是满腹的不解,迟疑着与樱容两两相望:“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最近也没见绮罗宫有什么动静啊,她是怎么找来的缁衣卫?”
“怎么找来的?”樱容掩口吃吃的笑,“你难道就没听见前儿颁发的征召秀户的圣旨吗?想来,这就是缁衣卫的来头。”
“什么?”果然,一听樱容如是说,经不起刺激的樱妤就开始跳脚,“把本公主与贱民出身的秀户放在一处,协同监考?蕖罗她简直欺人太甚,我找她去。”
“哎,七妹……”
樱姝禁不住笑着起身要拉住她,却被樱容一把拉回原处,笑道:“拦她干什么?咱们老老实实在屋里坐着,都能被人算计一把,这口气也该出一出了。就让樱妤闹去吧,反正她们两个人又不是第一次交手了。”
樱姝无语笑开,果真安分的随着樱容一同歇在漪容殿,命人将凝姝殿的几本书籍搬过来,二人一处琢磨着该如何出考题。
海棠见樱妤面色不善的从漪容殿出来,尚未来得及问清是何事,就被火大的樱妤说声走开,推向了一边。
暗觉有事,海棠招手唤来一众伺候的宫娥,急急跟在樱妤身后,直奔着东六所最前方而去。
待赶到绮罗宫,不想蕖罗已经先行一步去了长信宫。
众人齐齐转弯,又绕回西六所的长信宫,没等她进门,候立在西六所两旁的纸鸢就带着人迎上来,躬身福道:“奴婢给七公主请安。”
“免了,你们皇后呢,我要找她。”
因为是在气头上,樱妤言谈间火药味十足,纸鸢虽不明了是因为何事,却也知道这会子定然不能让樱妤就这么直闯进去,只好上前拦住笑道:“公主见谅,娘娘此刻不宜接见公主,还请公主回吧。稍后娘娘忙完了一切,奴婢自当禀报娘娘,宣公主晋见的。”
“放肆!”樱妤一把甩开纸鸢的阻挡,呵斥道,“本公主也是你们教训的了的?都给本公主滚开,今儿见不到皇后,你们一个两个都别想好过。”
“纸鸢姑姑……”
廊檐下的小宫女见着纸鸢受委屈,慌张下来搀扶住她。
纸鸢勉强撑住笑,挥退宫娥,依旧恭敬的回说:“公主,您贵为上人,奴婢虽不敢僭越得罪公主,但娘娘有命,闲杂人等一概不见,还请公主回吧。”
闲杂人等?好啊,她才飞上枝头几天啊,就把她这公主不放在眼里了?
樱妤越想越气,抬手便朝着纸鸢面上挥去。
宫娥们吓得全都花容失色,惊叫出声。
纸鸢情急之下也只有闭眼的念头,含着惊惧等着她那一巴掌落下来。
时间仿佛凝固住,呆呆等了良久,也不见疼痛,纸鸢小心翼翼的睁开眼,霎时吃惊。七公主娇小的身后,高她半头的皇后娘娘,正紧攥着她高扬的手腕,面含薄霜。
“樱妤,你的脾气确实该改一改。”
清凉的嗓音滑过耳畔,樱妤恨恨的挣扎,不由气道:“我皇姐都没意见,你管我改不改?放手,放手啦。”
蕖罗哼了一声,这才松开她。
得了自由的樱妤更觉耻辱,转身就踢了蕖罗一脚,连珠炮似的发问说:“本公主问你,是不是你说的,要让那些下等的秀户协同本公主监考的?”
“什么下等的秀户?”蕖罗秀眉轻皱,“明明圣旨说的是缁衣卫,你从哪里听说的秀户?”
“缁衣卫?哈!”樱妤不屑冷笑,“你哪里来的虎符调动御林军整编成缁衣卫?前番征召秀户的旨意,与今日平平白多出的人马,你还能说这两者之间没有关系?”
蕖罗看她言辞确凿,不由得冷笑:“是有关系,那又怎么样?这些秀户本就是选来供我遣用,祖制上并没有明说我不能将他们编为宫廷侍卫。既然这样,整编成缁衣卫的少年与你口中的秀户便再无瓜葛,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何况,我只是命他们协助你而已,又不曾说送给你,你挑什么三捡什么四?”
“你……无耻!”樱妤再怎么猖狂,也不过是十二韶龄,哪里是蕖罗的对手。更兼之蕖罗说及又不是将秀户送给她,又羞又恼之下,愤然之间卯足了劲低头撞向蕖罗。
跟着来的宫人皆没有料到脾气倔强的小公主会出此下策,拦又没时间拦德住,随侍蕖罗的宫女也多半吓得傻住,数十双眼睛眼睁睁的看着七公主向皇后娘娘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闪过,竟拦腰将樱妤抱开。别说是蕖罗,连惹祸的樱妤自己都吓了一跳,直到双脚落地还傻傻回不了神,怔忡的看着横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掌,片刻才想起来扭身看向来人。
蕖罗也定下心望去,剑眉星目,爽朗清举,已然换了缁衣的少年,恰是第一场比武中胜出的朱碧。
口中不由的轻呼:“朱碧,你怎么在这里?”
朱碧?这个长得还算凑合的人叫朱碧吗?樱妤瞪着他,俏颜冷艳。
真是好大的狗胆,连公主都敢得罪。
面色几度青白,心思百转,樱妤正要开口训斥,却听少年在她头顶泠泠有声:“娘娘,属下保护不力,还请娘娘恕罪。”
“没有……你……你表现得很好。”
蕖罗余光瞄见樱妤不敢置信的神色,有些好笑又有些尴尬,她还是第一次得人庇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