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望去,入眼处,一尊布满灰尘,破布半掩着,只露出大半身子的雕像,这个就是庙里唯一供奉的,坐落在庙内大堂的中间,很是显眼,仔细辨认,却明白不是笑的和蔼的佛,亦不是常在家中所祭祀的土地公公。所供之人,横眉冷对,俯视着蝼蚁,神情肃穆,一手抬起,原本估计握着的某物什早已经不在,一手平举,只觉得掌握了所有般威仪,似正似邪,让人说不出道不明,印象深刻。
旁边的供桌缺了一个角,上面被放置了几件湿透的布衫,供桌的两边,分别安置着几人,打扮各异,或坐或站,唯一的共同点便是此时全都注视着刚才外面进来的悠悠以及居加两人。
或许是错觉,当众人注视了悠悠一瞬间便把目光移到了身后的居加处,然后,有些人神情凶恶,像警告又像探究充满了戒备,有些人则是脸上笑眯眯,露出友好,但心底真正如何想,那便无从得知了。
庙里生着火,庙虽然破烂不堪,几处有着漏水的迹象,却也很是宽敞,即使容纳了这么多人依旧显的空旷,里面的杂物都被清理了开去,堆积在一处阴暗的角落,接受着雨水的冲刷,见证着时间的久远,终有一天随之消逝湮灭。
供桌的左侧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妪身着深蓝水云嵌花掐腰织锦长袍,一袭青色腰带身系软烟罗,围的鎏金花座上缀嵌着祖母绿翡翠贴着黑白相间的额头,印的原本便皱纹很少的脸上愈加年轻精神,一双动人勾魄的丹凤眼,让人联想到其年轻的时候定是如花的美人儿。一把龙头拐杖,放在身旁,平添了几分彪悍,见悠悠正注视着她,便露出和蔼可亲的神色,微微的笑了笑,却并不多话。还有一人,身型瘦小,身着黑色长衫,年纪不过三十,留着一撇胡须,一直沉默地低着头拨弄着地上燃起的火堆,与那老妪并坐在一起,明显是认识的两人。
相距不远处,围坐着三人,却离得并不近,互相分散着围成一圈,一名神情凶恶,身型高大的男子,留着光头,两只手臂肌肉突突,胸肌发达,使人一看,明显的不好相与;还有一名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头围汗巾,面白无须,手拿一把扇子,不时的晃动着,摇头晃脑,并没有被突然进来的两人打断思绪;还有一人,贼眉鼠眼,眼神闪烁,双手拢在长袖内,左顾右盼,明显在打量着众人,感觉到悠悠的注视,露出白晃晃的牙齿,笑的很是猥琐,眼里露出贪婪与别的东西,吓得悠悠顿了顿,身子往后面的居加靠了靠。
供桌的右侧,同样围坐着数人,其中五人聚在一起,当中一名三十年纪,面若桃花,一副被酒色掏空的神色,身着白衣,皮肤却黑如炭,很是怪异。双眼下的眼袋因为皮肤的原因,虽然很深却不很明显。正是这五人的头,其他四人都是一副随从打扮。隔着很远处,一个没有被雨淋到的角落,一人独自斜靠在墙壁,没有生火,正闭目养神,那人蓬头垢面,穿着褐色的粗布短衫,悠悠拿他跟身旁的大叔一比,突然发现居加比他整洁的多了。
悠悠自己却没有发觉,其实她也是一副落汤鸡狼狈相。
“咕噜噜!”的声音打破了悠悠的打量,也羞得她恨不得此时此刻转进地去。
“咳…小姑娘,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来老身处烤烤火吧,看你们也是来此处避雨的,相遇即是缘,要是不嫌弃,这里还有些干粮。”一个低沉粗哑的声音从供桌的左侧传来,却是那位老妪,咳嗽了几下后,露出慈祥,很是热心的对着依旧忤在门口的悠悠招呼道。
悠悠转头望了望居加,见他没有反应,又被淋湿后冷的直打颤,便抬步往那处走去。居加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对于四周神情各异的众人毫不在乎,而悠悠却是根本没有发觉其中的不同。
“谢谢大娘,唔,烤烤火真舒服……干粮我们有的,大娘不用麻烦啦!”悠悠蹲在火堆旁,双手伸在上方不停地暖着,舒服的眯了眯眼,对于对方递过来的干粮,觉得不好意思接起,而且尝惯了自己弄的食物再吃别人的,就算居加大叔能够接受,她自己只怕会浪费了人家的好友,自己也难以下咽。
悠悠从自己身上拿下一只用兽皮缝制的袋子,那是唯一没有被淋湿的东西了,只见悠悠打开后,里面放置着四块块被切成薄片的肉,然后从原本火上便靠着一只鸡,地上还有剩余的叉子,悠悠知会了对方一声,便拿起两块块递给居加,自己又拿起两块,架在火上慢慢地烤着。一边与这位很是好说话的大娘攀谈着。
“悠悠啊,你们是从哪里来呢?怎么会来到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呢?”那名老妪于氏见两人互问了对方的一些信息后,随意的问道。
居加坐在供桌旁,靠在雕像上,一直没有说话,对于热情的于氏,懒得搭理,却也没用惹得他们不快,悠悠很是生气,觉得于大娘对他们这么好,那个该死的大叔实在太冷了,不知道怎么也要打个招呼啊,所以狠狠地瞪了居加一眼。居加好似感应到了般,略带着警告的一瞥,让悠悠激灵灵的楞了下,却也明白了里面所包含的含义。
于是,在心底打了几遍腹稿,然后又检查了几遍后的悠悠,很是天真的回答道:“村里遭了水灾,亲人都失散了,后来外出学艺归来的叔叔找到了我如今只有跟叔叔相依为命了,呜呜……我们打算四处奔波寻找失散的亲人!”虽然悠悠没有说实话,可是想起失散的九娘与爷爷,悲从心来,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于氏虽然半信半疑,但望见悠悠毫不似作为的伤心,也只能不停地安慰。
庙里,众人虽然各自顾着,可是对于悠悠的话语,声音虽小,可依旧落在耳里,虽不尽信,可是,各自都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心中唯一的念头是,原来他们不是别人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