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快点，病人要撑不住了！“
“甄武凡，你一定要挺住，一定要挺住！你不是说想要再见到穆言的吗？“
“快！准备给病人洗胃！“
夜里的医院漆黑寂静，值班医生的声音从走廊传到了抢救室。
在抢救室外焦急等候的邢贺，此刻都要崩溃了。若他晚去一分亦或是没有及时看到甄武凡发来的短信，恐怕就会酿成无法想象的惨剧。
空荡荡的走廊里忽然响起一阵音乐。邢贺拿出手机看了看，是一个未知号码。
“你好，哪位？“
“他，跟你在一起吗？“
邢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嗯，没错。“
“可以让他接电话吗？“
“接电话？哼，他现在在抢救室里你让他怎么接电话！我警告你，穆言。如果甄武凡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小凡怎么了，他为什么会在抢救室里？难道……“
“你还有脸问！他把你当成他的全部，你把他当什么了？我早就告诉过你，不爱他就离他远一点儿！看到他这个样子你开心了？满意了？“
医院走廊上充斥着火药味。
“他在哪儿？哪家医院？“
电话里穆言的声音地有些颤抖，他此刻慌张的情绪毫无掩饰。
“A市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你要来吗？我想你来了他不会见你的，更何况他现在还在抢救。“
“我没想过要伤害他，我那么做完全是……“
“你不需要解释，我没兴趣听。如果你非要解释不可，就等甄武凡醒了亲自向他解释吧。“
挂掉电话，邢贺焦急地等在走廊里，不知不觉中踱起步子。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空中隐隐飘起了绵絮。
“这大概会是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了吧。冬去春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凡，小凡！“
“穆言，快回来！你不能穿成这样去见他！“
只见走廊尽头窜出一个男人的身影，紧跟在他后面出现的是一个女人。
“穆言？你……“随着男人越走越近，邢贺看清了来人，只是心中有些疑惑。
“穆言！穆总安排我要好好照顾你，所以你现在必须立马给我回去！“琳达拉住穆言就要往回走。
“放开！我要见小凡。“穆言眉头紧皱，他甩开琳达径直奔到邢贺面前。
“小凡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室。“
“小凡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穆言转身看到了窗外已成鹅毛的大雪，原本绝望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喜色。
啪！抢救室的灯灭了。穿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医生，怎么样？“穆言冲到医生面前慌忙问道。
“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没有清醒。我们现在要把他转移到普通病房。你们当中有谁是他的家属吗？“
“我……“邢贺刚要开口便被穆言堵了回去。
“我是！“
“嗯……你现在在住院吧？按说你本身就需要人照顾是不符合医院陪护要求的。”
“但是这里只有我是他的家属！”
“请你别让我们为难，依你的状况更应该回去休息。”
“我是他的爱人，这一点还不够吗?”
“……啊？”
医生被穆言没头没脑的话给蒙住了。就连邢贺都呆站在了原地。
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哈哈，对不起啊医生，我弟弟有点爱友心切。他只是太担心朋友了。“
“啊、啊，这样子啊。那就是你们之中没有他的亲属了？这样你们商量一下，安排一个人看护吧，病人现在需要人照顾。“
“我来照顾。“
“那好，你跟我来吧。“
邢贺下意识地瞟了穆言一眼，便跟着医生走了。
甄武凡被推出来的那一刻穆言冲了上去。
“小凡，小凡快醒醒！我是穆言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啊！“
“唉，你怎么回事啊？他刚洗完胃，你能不能安静一点！穿着病号服就应该好好呆在病房里休息，出来瞎跑什么。病人家属呢，看好病人！“小护士临走前冲琳达瞥了一眼。
“对不起啊，对不起。“
琳达拉着激动地穆言往后拽，一脸尴尬地陪笑道。
“你当这里是美国呢，说话能不能注意一点！你知不知道凭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我就可以把你送到精神病院里去？我现在是你的监护人，你在做事之前能不能也为我考虑一下？走，跟我回去，别没事瞎折腾了。“
“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
“你还没完了是吧？那你说你还想干嘛？“琳达彻底无奈了。
“帮我打听一下他转移到哪个病房了。“
“你可真是个祖宗，消停一会儿行不行啊！“
“你不去的话我就自己去！“
看着穆言固执地样子，琳达心里直骂。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让她碰上了这么个“倔驴”。
“好好好，我帮你。这可是最后一次。”
“嗯。“
“那你可以回去休息了吧？“
穆言微笑着点了点头。那笑里不光透着信任，貌似还有深深的感谢。
“快回去啊，外面冷！“琳达一步三回头地叮嘱到。
看着琳达的身影逐渐走远，穆言才安心回了病房。
此时，医院楼层的走廊里空空如也，只有一条浅绿色的木质长条凳倚靠在墙边。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停在院内的汽车无一例外地都披上了厚厚的银装。大地映着纯洁的白，透过参天大树凌乱的枝干，还能看到人们偶尔在地上留下的深深浅浅的印记。
次日。
趴在甄武凡病床边陪护的邢贺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醒来，他轻轻揉了揉朦胧的睡眼，隐约看到对面坐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他正深情地望着病床上沉睡的甄武凡，他握着他的手很小声地在说着什么。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嘘！“男人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邢贺不要出声。
“你在这里会影响到他的。”邢贺丝毫没有要遵从穆言的意思。
“可以小声点吗？”
“不可以！”
“那么请你出去，不要妨碍我们说话。“
“莫名其妙，该出去的是你！甄武凡他根本就不想见你。你是想让我叫医生来把你拖出去吗？“
邢贺怒视着眼前的男人。
“小凡，我先走了，改时间再来看你。要快点醒过来啊。“男人说罢便依依不舍地朝门口走去。
“等等！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我是说你怎么会出现在家医院里？“
邢贺虽然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因车祸住进了医院，但是新闻上说他并无大碍，不至于住院住到现在吧。
“这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你还在怀疑我？“
穆言暗自笑道。
“我不管钱悦是不是你杀的，你要是对不起甄武凡的话，我一定会扒了你的皮！“
邢贺一脸的严肃道。
“哼，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说罢，穆言走出了病房。
邢贺心有不甘地望着穆言走掉的方向。
“混蛋！“
“水！水……“
微弱的声音传进了邢贺的耳朵。
他欣喜若狂地奔到病床边。
“你、你醒了！“
“水……“甄武凡闭着眼睛，双唇微微张开着。
“哦，水。水来了！“
邢贺拿过小勺将杯内的水一点一点的送进甄武凡的嘴里。
几勺清水入口，甄武凡缓缓地睁开眼睛：“我梦到穆言了，他有没有来过？“
邢贺想了想，说：“没有。“
“真的吗？“
甄武凡的眼中闪过一道失落的目光。
“你希望他来吗？“邢贺轻声问道。
“我……恨他，但是……我又很想见他。“
“见到他之后你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就是想见他，特别想见他。“
“他伤你伤得还不够深吗？这次他差一点就把你害死了！即便这样，你还想见他？“
“我……我真的很没用。我离不能离开他，没有他我宁愿去死！“
“这个世上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不少。想死就去死啊，为什么还要给我发求救短信！“
“对不起，我现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你就当救了一只流浪猫吧。“
甄武凡说完便刚要下床，由于身体虚弱到无力支撑，他直接从床上跌了下来。
邢贺急忙上前扶住才没至于让他摔到地上。
“放开我，我要去找穆言。”
他的声音虚弱到让邢贺几乎听不清楚。
“你和穆言在一起幸福吗？“
“嗯。“
甄武凡的声音极度轻微，让人感觉他下一秒就会昏睡过去。
“即便他伤害了你，伤的那么深？”
“嗯。”
“你确定你还想见他？“
“嗯。“
邢贺把甄武凡扶上病床，给他重新铺了一下枕头和被褥。
“好，你躺下休息，我去帮你找他。“
说完，邢贺匆匆地跑出了病房。
躺在病床上的甄武凡苦笑了一下，心中暗想：他真的会帮自己去找穆言吗？他明明那么讨厌那个人。
一分钟，两分钟……对于等待的人来说每一分钟都是漫长的煎熬。
一刻钟过去了，甄武凡合上眼睛，心想，他大概是不会来了。邢贺不过就是借口安慰一下顺道出去买个饭什么的吧。
正在此时，病房的门突然开了。
甄武凡用被子蒙上脑袋，不想去看来人。不，他只是害怕看见，害怕看见的那个人不是他现在最想见的那个人。
“小凡。“
“别叫我小凡……“藏在被子里的甄武凡声音有些颤抖。
“你不是说想要见我吗？“
“谁要见你！我……我恨你！“
“我知道。“
穆言搬过凳子坐在甄武凡的病床边，用他那变得略显枯瘦的大手隔着被子触摸到甄武凡的脸颊。
即使隔着一层被子，甄武凡似乎也能感觉到那手心的温度，泪珠开始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
“我想让你变得独立，在没有我的世界里独立。但事实证明，我太幼稚了。我高估了自己，我根本就没有能力把你变成那样人。我以为你将我恨之入骨，你就会接受那些身外之物。然后再找一个爱你的人，你大概就会渐渐把我忘了吧。可是我错了，这么做反而带给了你更多的伤害。其实，我和琳达没有什么。那天说完那些话之后，我就后悔了。我终于意识到，我对你的感情不是说放就能放的，我对你是认真的。“
甄武凡慢慢掀起被子，他看到穿着一身便装的穆言正柔情似水的望着他。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不可置信地望着穆言。
“骗子，大骗子！你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骗我！“甄武凡心痛地泪如雨下，“为什么？你明明说过你已经没事了，你会永远跟我在一起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一次又一次的骗我！“
“小凡，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原谅我。‘一辈子的诺言’我恐怕不能兑现了，我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带你去看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
“穆言，你这个大骗子！“甄武凡抽泣着。
“这雪下了一夜，地上的积雪已经很厚了。你之前不是说想要跟我一起去打雪仗的吗？难道不想跟我一较高低？我可是很厉害的哦！“穆言肆意开着玩笑。
“你走！“
“小凡……“
“走！回你的病房里去！唔……“
甄武凡刚吼了两句，就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了。他生疼地抽搐着，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情急之下穆言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医生马上就到，再忍一下，再忍一下就好。“穆言隔着被子紧紧地抱住甄武凡，想尽量减轻他的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