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美仰面躺在床上,用手臂挡着脸,脑子里乱成一团。
是的,她吻了我。
然后,她跑了出去。
为什么!
“咔嚓”一声惊雷,将明美拉回了现实。是的,安然跑出去了,在电闪雷鸣之中,她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明美顾不得穿鞋,光着脚就跑了出去,她强装镇定地找遍了所有人的屋子,都没有发现安然的影子。她心急如焚,感觉必须要知道安然怕打雷的原因,只有这样,她才能知道现在的情况到底有严重!
无奈之下,她敲响了队长的门。
“队长,您能不能告诉我,安然为什么会那么害怕打雷?”几句寒暄后,明美试探着问。
队长揉揉惺忪的睡眼,说:“这几天一直下雨,估计安然把你折腾坏了。这孩子,她没有告诉你吗?也是,她从来不跟人讲……她的爸爸在她8岁那年,被雷击去世了!”
“雷击去世?!”
“是的。她爸爸是当地邮电所的职工,据说有一天夜里为了抢修电路,被闪电击中了。”
难怪她会那么害怕打雷!!因为闪电夺走了她的一切!
“我知道了,您休息吧。”
“安然没事吧?”
“没事!”
明美笑着转过身,她的耳朵在轰鸣,太阳穴在剧烈的跳动,她必须找到安然!与安然的遭遇相比,自己的往事更像是一个笑话。她一定害怕极了,在这个时候,她必须要在她的身边!
——明美,往事只是人生中的一部分,虽然无法抹去,却也不是全部。我们要做的不是丢掉它,而是带着它,过得更好!
——你、我,我们,都要学会面对……
“安然!”明美冲进瓢泼大雨,在电闪雷鸣中寻找她的身影。
“咔擦!”一道闪电击中围墙,围墙在瓢泼大雨中升起一道白烟。
“安然!”漫天的雨瀑布,刺眼的白光,别说是安然,连明美都在恐惧的浑身发抖。但是她顾不得自己的安危,强烈的预感告诉她,安然就在附近,正蹲在某个角落瑟瑟发抖。
“安然!”明美撩开眼前湿漉漉的头发,拼了命地在雨中分辨。白嫩的脚掌踩在炸开花的水塘里,冰冷刺骨。
一个个惊雷在头顶炸响,世界宛如末日,任凭多么狂傲的灵魂都应在此刻俯首颤抖。突然,停车场的两辆汽车间,一个道身影站了起来,张着手臂,迎着雷电,发疯一样对着天空大吼。
是她!
明美顾不得脚下的石子,向她飞奔而去,一头扑到她的怀里。她用尽力气掰着她的脸,强迫她低下头来面对自己,却发现她黑白分明的眼中布满血丝,根本看不出脸上流淌的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
“明美,我到底怎么了?”她哭着说。
“明美,我好害怕!”
“如果我不再害怕打雷了,是不是就不会再害怕了?”
如同一个患了失心疯的病人,她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然而,软弱的神情也只是出现了几秒,突然,她猛地推开明美,冲着她疯狂的嘶吼。
“离我远一点!你听到没有?我是个疯子!我是个变态!你不要靠近我!”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世界每个的角落,除了她的眼睛。明美心如刀割。在这一刻,她终于确定了安然对自己的情感——她有多恐惧,有就多爱自己,她有多痛苦,她的爱就有多真挚。
明美从水里站起来,纵身扑了上去,捧着她的脸,望着她痛苦绝望的双眼,一字一句地大声吼着——这句话很重要,她一定要让她清清楚楚地听到。
“安然!我也爱你!”
……
安然绷着劲儿的身体逐渐软化下来,她难以置信地望着明美,惊喜、怀疑、痛苦、喜悦……不知道有多少种情感糅杂在一起。
这是真的吗?你也爱着我?
是!
你也有同样的感受,是吗?
是!
你知道我在爱着你,是吗?
是!
所以,我并不是一个疯子?
不,你是一个疯子。我们都疯了!
她们在对方的脸上的求索,无需任何语言,便找到了所有的答案。暴雨浇在她们身上,闪电在头顶炸裂,明暗交错间,安然的眼睛里终于只剩下喜悦。她破涕为笑,低下头来寻找她的嘴唇。
雨水,夹杂着泪水,流进纠缠的嘴里,半苦半甜。
她们在电闪雷鸣间幸福地拥吻,向号称维护人间正道的上苍发出了最狂妄叛逆的挑衅。雨水在冷面无情地冲刷着世界,闪电正公正无私地审判着万物,可这又怎样?她们的感情和这世上所有的花鸟鱼虫、飞禽走兽一样,拥有着存在与生长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