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读一篇祭祀文的时间犹如黑暗的中世纪一样漫长,此时小亮能做的除了坚持还是坚持,他绝对不允许这次收养礼有任何的差错。
虽然小亮是背对着大家的,没有人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可是张大爷故意而为的慢语速还是引起了大家的怀疑,人群中开始有人对此窃窃私语。
陆薇也是很困惑,她一开始也很想不通为什么张大爷要拖延时间,如果是他想做什么对陆家人不利的事的话,也很不现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无处施展。
突然她看到小亮的手紧紧的攥成一个拳头,似乎是在借此消除一点其他什么痛苦的样子。为了看的清楚一点,陆薇拄着爸爸刚做给她的拐杖,挤过人群,向前面挪去。
张大爷看着小亮的样子,觉得差不多了,刚好又看到向前方挤来的陆薇,他赶紧把最后的几句话读完,说:“宣读完毕,亲人们请现在走到前面来,再叩拜一下长辈就完成了。”
于是陆妈妈拉住正在向前挤的陆薇,和陆爸爸陆奶奶一起走出了人群,站在中间留出来的那条小路上,等张大爷的下一步指示。
张大爷让小亮拜过陆奶奶等长辈后,又让陆薇拜过小亮,就宣布结束了。
看着人群渐渐的散开了,陆奶奶他们去收拾东西,陆薇赶紧走到小亮身边问道:“哥哥,你没事吧?”
“没,没事,就是膝盖疼,不知道这垫子里有什么,凹凸不平的,要不是穿着厚厚的裤子,我可就惨了。”小亮说着慢慢的站起来。
看着和他爷爷站在一起等着锁门的张大宝,想到他刚才的那个狡诈样儿,小亮拍拍自己厚厚的裤子说:“裤子这么厚,跪的真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啊,哈哈,薇薇,我们回家吧。”
张大爷也不是傻瓜,看着小亮走路不舒服的样子,知道这次真的整到唐小亮了,心中又是开心又是惭愧的。想他自己年纪一大把了,却得这种下三滥的手法去给自己孙子解气,最让他无法释怀的是这一切还发生在他最敬畏的祠堂里。
当整个祠堂只剩下他们爷孙二人时,张大爷把原来供人们下跪的棉垫拿过来,放在原位。自己跪下去,对着先祖们忏悔起来。原来张大宝所谓的高招就是把自己家那块满是齿牙的木板,放在棉垫里,专供小亮叩拜时用,要让小亮也尝尝张家那让他昏厥的家法,再让张大爷故意拖延时间…
张大爷虽然又自私又虚荣,可本质上并不是一个坏人,当张大宝的蛊惑和小亮的无礼在他心底引起的那些波澜渐渐消散去后,他开始后悔,不该因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在老祖宗们的灵位前这样作弄一个才十一岁的孩子…
陆薇一家人回到家里后,小亮告诉了大人们他跪在棉垫上时的感觉,陆妈妈便让他脱下厚裤子,于是两个膝盖上重重的淤青便赤裸裸的展现在了大家面前。
“可恶的龟孙子!我去找他们去!”陆爸爸说着,就要往外走。
“算了,别去了,过几天你也该走了,别再去挑个什么事了,况且我们也没有证据说就是张大宝干的,算了,咱们今天就吃了这哑巴亏吧。”陆奶奶拦着自己的儿子说道,“你看,那冯婆子算的还真准啊。”
“是啊,叔叔,我没事,您看,这也不是很严重,如果真是张大宝搞的鬼的话,我不会饶了他的。您在家的这些天,我们都应该好好的,暂时把那些烦心事都放下,呵呵,我真没事,您放心。”小亮看着火冒三丈的陆爸爸赶紧说道。
“是啊,爸爸,您看您,又冲动了。”陆薇撒娇着拉住自己爸爸的手说道。
看着懂事的小亮和可爱的陆薇,陆爸爸扑哧的笑了出来,“好吧,就先不理那些小人了,哈哈。”
又过了几天,陆爸爸便再次踏上了外出的征程。
全家人都去送他,看着爸爸渐行渐远的背影,陆薇不争气的掉下眼泪来,此时她心里想的是还得五年才能再见爸爸,多么漫长啊,谁知道,十年更是漫长。
小亮看着通向外面的那条蜿蜒的小山路,绵延看不到尽头,想着自己爸爸又在哪里呢。
陆爸爸的离去给陆家带来的阴霾,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烟消云散。
十岁的陆薇已经在许英的小学校中呆了三年,反复的将自己已经学会的东西学来学去。而小亮在赵神医的细心教导下,已经具备了基本的医疗常识,只要不是疑难杂症,都难不住他。
陆薇日益变得漂亮,相比同龄的女孩子,更多了一股干练和沉稳。小亮经常说陆薇,如果她是个男孩子的话,说不定自己都不是她的对手。
陆薇都会调皮的说:可惜我不是,我就是你妹妹,赖你一辈子的妹妹。
每年的开春季节,村里的人都张罗着上山拜佛,抑或占卜算卦,祈求这年可以顺顺利利。
陆奶奶每年都不会落下,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她决定去请教冯婆子。她实在担心陆爸爸,他已经出去三年了,又毫无音信。陆奶奶想到三年前的收养礼,冯婆子算的很准,于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了。
当陆奶奶再次出现在冯婆子面前时,冯婆子高深的说:“我知道你还会回来的。”
陆奶奶表达了自己对她的敬意及感谢,将此次的来意说明后,冯婆子说:“远在天边的人自然有他自己的办法去避祸,可是近在咫尺的孩子却事事都得仰仗你们啊。”
陆奶奶困惑不已,说:“还请明示。”
“你们家陆薇出生时,刚好徐老去世,有人说是她克死了徐老,也有的说她是徐老转世。你可知道这中间有什么联系吗?”
“不,不知道…”
“凌晨十二点是新旧两天的交接点,陆薇偏偏在凌晨十一点五十九分时出生,她就代表着新旧的接点,新旧思想,新旧政策等等,她退一步便是旧,她前一步便是新。
“可是,有时她想进一步时,命运却想要让她退一步,当她不肯屈服于命运时,厄运也就开始了,并且接连不断,一生都不得安宁。”
“另外,你们村徐老那次祭祀时不是已经留下话了么:血光初见,狐狸闪现,灾难临眷。唯祭微露,方可险渡。”
“当血光和狐狸都出现的时候,估计陆薇也就…他们可能会拿她去祭祀。”
冯婆子的话,吓得陆奶奶脸色苍白,想到五年前小亮的出现引起的那场纠纷,结结巴巴的说道:“可是,可是五年前并没有出现狐狸啊,再…再说那时小亮只是受伤而已;退一步来说,倘若…倘若真是那样,那…那有没有办法去…去补救了呢?”
“说有也没有,说没有也有。正所谓有舍才有得,今日我给你个办法可保她一生平安,但也须你们家人舍得才行。”
“好好,什么代价都无所谓,只要薇薇能安安康康的,要我们做什么都行。”
“找家尼姑庵,把她舍给佛主吧。我这里虽说可以避难,可是小鬼众多,怕她来了也适应不了。”
“什么?!尼…尼姑庵?”陆奶奶难以置信的看着冯婆子,眼中充满着怀疑,“可是陆薇什么也没有做错啊,她还只是个孩子…还又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呢?”
“有是有,只怕你们做不到啊。”
“您说。”
“你们祠堂有个镇村之宝,其实也就是你们卓姓先祖的骨灰盒。这个你们应该知道吧?”
“知道,自打先祖去世后,骨灰盒就一直存放在那里,多少年来都没有移出过祠堂…”
“是的,它生生世世都在保护着你们,你现在回到家后尽快把它请出来,放在陆薇的床头,放到七月初七,再放回去,至少可以保护她未来十年不会有什么不测。”
“不过,你要知道万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请先祖的骨灰出祠堂,是福也是祸…”
在陆薇经历了很多后,再次回忆起奶奶跟她说的这些,她终于明白“是福也是祸”的含义,原来福就是她的出逃,祸就是骨灰盒放回去的前些天发生的那些事…
陆奶奶听的一头雾水,只得不断的请冯婆子再讲清楚一点。
“我已经很破例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我已经泄漏了天机,再多说必无益!你还是回去好好斟酌下用哪个方法救你的孙女吧,趁着灾祸来之前。回去吧。”
陆奶奶只得告别了冯婆子,步履沉重的走出冯婆子家,满脑子都是冯婆子的话,内心纠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