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也是乱的一团糟。我蹲在那,手里拿着一支烟和打火机。
阳台右侧靠墙摆着一张报废的电脑桌,上面堆了如山的破衣服臭袜子。这是最不堪入目的。那是我的电脑桌。我花四百块钱买那台破电脑的时候一起买回来的。我应该是嫌它摇晃的厉害,便搁到了那。当时正好李敏的电脑桌闲着不用,我便搬了过来,直到现在还摆在我床边。李敏让我离校的时候给他卖了,最起码要卖三十块钱。其实那玩意儿顶多值十块钱,甚至十块钱都不值。重的像像石头不说,还稍微有点晃。我猜想他之所以非要卖三十块钱,是因为他当时买的时候就花的这价,要卖不了三十块钱他肯定会觉得自己是个大傻帽。可他也不想想,那玩意儿他已经买来两年了。
电脑桌往上两尺高的墙上装着挂毛巾的金属架——上下错开的两根金属管,你要见了就知道,那混账架子简直不够六个人挂毛巾的地儿。他们光是找两根金属管,然后往墙上一按。他们从来不考虑你的毛巾有没有地方挂,从来都不。我为了避免我的毛巾跟别人的扭到一起,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个,我特意弄了一个晾衣架挂到旁边,专门用来挂我的毛巾。金属架上挂满了各种花样的毛巾,一个个比用了八十五年的老抹布都脏。阳台上没有电灯,我看不清楚毛巾上都印了些什么花纹。我甚至不知道我的毛巾长什么样子,老实说。
灯光透过窗户和阳台门上的玻璃射过来。我见了心里突然烦腻的要命。我是说那些透过来的灯光,我见了心里就一阵烦腻。我突然在想,要是我的眼睛瞎掉了该多好,世界一片漆黑,再也不用着看那些令人讨厌的灯光。最好耳朵也聋掉。再没有一个人可以打扰我。我脑子里就会瞎想着我的旁边只有一个我,除此在没有其他人。然后我就会拍着我的肩膀说:“嘿,是我,不要怕,你不是想要一个青苹果吗,我就是,不要怕,不要怕……”我嘴里一直重复着“不要怕”“不要怕”,可我还是怕的要命。我以为我已经死了,因为周围漆黑的要命,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可我嘴里依然不停的重复着“不要怕”“不要怕”……好似再多说那么几遍我就真的不会害怕了似地。
阳台左边就是厕所,我刚从来里面出来,简直臭的要命。宿舍里多半异味是从那里边传出来的。我揣摩那里边最起码三个月没人清洗了。老实告你说好了,我要是不清洗那玩意儿,没人会管。这里住着一群杂种,**的只要不让他们刷厕所,就是让他们住进去他们也愿意。他们懒的就如同大便上的苍蝇。他们安身乐命。而我,我想我应该也是一只苍蝇——一只正在往那坨大便上落,只是还没落到上面的苍蝇。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清洗过那玩意了,也许是觉得有点傻,又或许是因为太累,不管怎么样,我就不愿意再干那事了。
我的前面是一个长长的平台,上面乱七八糟的放了一大堆东西,几本烂书,装牙膏的空盒,烂鞋垫,两支废牙刷,放着牙刷的杯子,还有洗头液,香皂,洗衣粉,脸盆,塑料袋,还有一个******不知道谁的内裤。老天爷,台子上总共放了一百万样东西。
我尽量不去瞧我前面的平台,那上面乱的有点恐怖,让人看了想吐。可我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台上的那条内裤。那确实有点奇怪,我不得不去想它。我猜那是河蚌的内裤,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谁还会穿这种大红色的三角型内裤。内裤应该是刚晾干,看起来板的有点像摸过浆糊晾干后的废报纸。我想着便抬头看了一下头顶上的晾衣杆,上面挂了好几条内裤,足有三四个,全是一个样式,我敢打赌这些全是河蚌的。这家伙总是要等到没内裤可换的时候才会想起洗内裤,一洗就是一大堆,最少三四个。我注意到晾衣杆上挂着一个空的衣服撑子,就在几个内裤中间。台子上的那件内裤肯定就是从那上面滑下来的。真是个可怜的家伙。
我真替河蚌感到可怜。等明天河蚌发现他的内裤少了一条,一定会气得哇哇大叫。因为台子上有一层脏水,足有一厘米厚,水下面还长着一层厚厚的苔藓。晾衣杆正对着平台,杂种们装修房子从来不考虑你的衣服挂到头顶会不会拉你一脸的肥皂水。我敢跟你打赌,拿一千块钱跟你赌,明天早上河蚌的内裤一定会被台子上的脏水浸的湿透。或许根本就等不到明天早上,顶多再过上一两个小时。河蚌要发现他的内裤最早也得等到明天早上,所以等到他发现的时候,他的内裤早就完蛋了。要换做是我,我肯定毫不客气的把它扔掉,可河蚌不会,他会哇哇大叫几声,然后堆在墙角上,好等下次内裤穿完了再洗。他舍不得。
我一点也不想替河蚌把内裤捡起来,尽管现在只是湿了一点。可我心里烦的要命,什么也不想干。
我站起来,因为我的腿有点发麻。我站起来,使劲盯着前面的一排宿舍楼瞧,亮着灯光一格一格的宿舍看上去十分有趣。那宿舍楼离我差不多有五十米远。我使劲的往里瞧,是想弄清楚里面的人都在干什么。可费了好大劲,我什么也看不见,里面的人都******不知道死哪去了。
这时候,我突然看到了墙头上搭着的一条破毛巾,我以前老用它抹桌子打扫卫生来着,已经又脏又烂的不成样子。我无意中看到它,心里不由的一阵愉悦。我真高兴它还在那。我看到它就像看到分别许久的老朋友一样。我已经好几个月没用过它了,要不是今晚我心里烦腻的要命,我真以为它早就被丢掉了。我真替它感到高兴。
灯光透过窗户和阳台门上的玻璃射过来,明明暗暗,昏昏霍霍。我站在那儿,就那么一直静静地站着。过了一会,我把烟塞到嘴里,然后点上,接着猛然吸了一大口,差不多抽掉了半支烟。一霎时,我简直喘不过气来。我是说我差点给呛死。我弯下腰剧烈的咳嗽起来,嗓子咳得生疼,最关键的是我无法正常呼吸。我差点就给呛死了。我不停的咳嗽,约莫咳了五分钟,差点把肠子都咳出来。好不容易,我终于可以正常呼吸,可嗓子依然像是被刀刮过一样,还有我的脑袋,也因为缺氧而眩晕的厉害。我感觉自己走到了阎王殿大门口,还跟牛头马面打了个招呼。还算我运气好,我是说经这么一呛,我心里突然没那么烦腻了。
看着手里的大半支香烟……终于,我又吸了一口。